那人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稳稳而立在他们身旁的墙头之上,竟一下没有察觉到此人。

    来人正是红渠,她晕倒后虽然不知后边之事,但是忘忧镜已经告诉了她事情全尾,将她带离了地室,安在了一客栈内。忘忧镜并未与她一同前来,毕竟他已经帮了她那么多不好再让他帮忙,红渠便自己来了。

    “你……怎会在此!”金崇瞳孔一颤,眼神满是惊诧地凝视着她。

    “金崇。”她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一眼对方冷笑道“看到我还活着很失望吧!”

    “大家快看!她就是那个妖女,闯入我房中炸毁了我的房子,还致使妖群祸乱,毁我今日宴会的凶手!”金崇临危不乱,高声怒喝,将矛头一下转向了她。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一片哗然,不断议论纷纷。

    但是面对妖怪他们自然还是选择相信了同为人的金崇,面对而来的红渠只能惊慌失色地躲避。

    她怒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你私藏炼妖炉鼎炼制妖丹一事我已经上报了九星门,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炼妖炉!这也太令人吃惊了,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一方面是听到这三个字震惊,二是这主使居然就是堂堂的金崇老爷,他受人尊敬,善事做尽,怎么可能会犯出此等罪孽?

    “炼妖炉?那可是禁物啊!不是说望仙城内是决不容许任何残害妖和人的东西存在,金老爷,这位姑娘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此刻观察许久的奎琅夫人站了出来,她一直默默地不说话,旁观着所有,依稀也觉得哪不对,若此人信誉低下还又如何回去跟王交代。

    “当然不是真的,奎琅夫人一定得相信我,相信望仙城!”他一脸哀求地看着她,诚恳的说道。

    金崇此时语塞,这些妖故意与他作对,烦躁焦急一起涌上心来,可如今炉子已毁,根本没有证据,就算九星门的人来了,他们...也不会拿他怎样。

    他强装镇定,不动声色道“你是妖,你说的话谁会相信,而且凡事都要有证据,你怎么证明我炼制妖丹,要是你空口无凭?”

    他转身又向着众人朗声道“希望在场的所有人为我金崇做证,她构陷于我,应当也送入九星门好好探查,我怀疑今日之事全是她这个妖所造成的!”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受过金崇的施舍与恩赐,他们不敢不向着他,而且金崇德高望重,只能支持他的一言一行。

    “是吗?”她打量下面的金崇,灵力运转,手腕一翻将金崇身上的玉瓶吸了出来。

    众人一脸茫然,那是什么东西?

    金崇瞬间脸色煞白,本来想将它藏到地下暗室,可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现在也毫无防备,只能期盼此物也改不了现状,不然就只能求助那个人了。

    “此物名唤遗珠之泪,就是死前留下的最后一滴泪才会形成这样一颗似水似珠的透明之物。是我们花界最珍稀的东西,它不但是一滴泪,还记录了她此生遗憾。就是你们凡人常说的死不瞑目,而这个就是他所做所为最好的见证!。”红渠将瓶子揣在手心目光凌然地看着下面。

    为了不说出灵露的存在,只好想出另外一个说法让他们信服。

    可她低头看向他们每个人,眼里更多的是不信任。

    目光停在了倒在地上的苏瑜,不禁眼眶泛泪,她醒来后去找了白若清,得知死因内心后悔莫及,她不应该让她一个人,更不该害得她连安稳平静的生活也被打乱。

    她不知道这些凡人会不会对这件事抱有绝对公平,难道妖就活该成为人铺在脚下的石子吗!

    闻言,金崇心头一紧,强抑制住心中的慌乱骂道“你这个妖女,不但妖言惑众还想用什么…泪就想污蔑我金崇?来人呐还不将此妖伏诛,以免后患!”

    蓦然地,红渠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眸色骤冷。

    刀刃闪出冷冷的寒光,往苍白的手心处狠狠划下手腕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慢慢地,鲜血从伤口里沁出,然后,如迸裂一般一滴…一滴…滴落在那纯洁无瑕的灵露上。

    化成了一片血红色,顷刻间迸发出锋利无比的光芒,众人都被这光刺的睁不开眼。

    光芒敛去,从那片光雾里缓缓走出来一个红色身影,显出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头戴珠玉环佩,红装裹体,眉眼清秀。

    一袭云锦描金勾勒红色芍花的嫁衣,旖旎无比,但那种红给人一种刺目的疼痛,好似漫天飞舞的血红。

    那抹血色在人群中间轻松掠过,径直走向了金崇面前。

    面对这一幕众人也不像刚才那样看好戏,此刻也犹如惊弓之鸟般慌忙地东藏西躲。

    只有金崇一人还站在原地,如果他也如那些人,那这不就明摆着他做了亏心事。

    红渠攥紧刚才被划伤的手,顾不上伤口,看向下面的红衣女子。

    心想她应该就是采昕。

    想起姐姐说过的话,灵露是集一生的爱恨苦乐所凝成的泪滴,里面藏有最后一缕精魂,若想打开,只要用同类的血与这灵露合在一块就能释放出精魂。

    面前的女子,在这光辉之下也难掩花容月貌,她抿唇一笑向那个男人逼近,这熟悉又陌生的笑容让面前的金崇立刻慌了神,差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他心底轻颤了一下,面对已经十分熟悉的面庞再次出现一时惊诧万分不敢相信,他强忍着恐惧随后叫几个人迅速将红衣女子团团围住。

    红渠一惊!

    那女子突然开口“崇郎,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冰冷的话语响起,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

    这身红衣,瞬间让参加过他们婚宴的人记了起来。

    这不是金老爷的妻子吗?她不是早就因病而世了吗?!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都在议论这眼前的女子。

    金崇一听非但不害怕,高声责问起面前的女子“你怎么可能是我已过世的妻子,我妻子她是人,而你却是妖!”

    听见这刺骨般的话语,她的拳头握地死死的,她那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她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仇恨一瞬间滋生了出来“妖?如果我不是妖你还会娶我吗?”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不…你想要的一直都是为了你的那私心贪念罢了!”

    “大家千万不要相信她,她跟这个妖一样,自以为化成我妻子的模样就想蒙骗我,劝你们赶紧离去,不然……。”

    “不然就怎样?”红渠动作神速,身轻如燕地跳了下来,一个闪身将她护在身后。

    采昕看着她背影,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她声调轻柔的问了一声“你是谁?”

    “我叫红渠,我来此不仅是为了揭露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还有两个人想让我替你了却仇怨。”红渠简单应了一声,可提到那两个人的时候有些哽咽。

    良久,她憋出一个字“好。”

    这声“好”细弱游丝,声如暖阳,何其温柔,像是久违的问候般。

    红渠不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手中银光一闪,那柄风悉剑已经握在了手中,用力一划,剑意凌然,划分出距离,牢牢地将后面的人护住。

    “金崇,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炼化妖丹,欲念深重不禁将自己的妻子都放入那痛苦焚身的炼妖炉里。与妖道狼狈为奸杀害了不知道多少无辜的妖,你有什么资格受人爱戴!”红渠扬声道。

    “闭嘴!你这个妖物,要是不除了你,还不知道会祸乱多少人,快,将她们拿下!”

    为首一人,将手一挥,一群人各执利器,一拥而上,朝她们猛扑而来。

    “我现在只是一缕魂,他们伤不到我,你不用为我这般,我的念就由我自己来解决吧!”

    说着,她一个瞬移挡在红渠身前,可当他们的刀剑劈落下来的顷刻间,被一道白光抵挡了回去。

    那几人猛然一惊!纷纷跌坐在地上。

    “九星门司狱长伯庸大人在此!谁敢造次!”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纷纷绕了道,在他们视线汇集之处,只见一群穿着衙役的服制的人分别排在路口两道。

    红渠转眸望去,忿忿道“总算是来了!”

    接着从马车里面走出来一个挺拔清瘦的男人,他身着黑色长袍,走到中间后用余光瞥向众人,思索片刻,语气冷淡的说了一句“是谁报了官?”

    闻言,红渠站了出来,镇定自若道“是我。”

    他迎声转了过来,静静的不说话,男人唯一就是那双紧盯自己的眼睛,浑浊又黯淡,在瞳孔中找不到一丝光点,不像活人该有的眼睛。

    双瞳漆黑如夜,似古井无波,氤氯的凉薄寒意,叫人脊椎发冷。

    “金崇又在何处?”他眼神撇过红渠又问起了另一个纵事的人。

    金崇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双腿微微颤抖着,揣着紧张又害怕的心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那人背后,怯生生的说道“小的参见伯庸大人,不知…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季伯庸冷冷瞟了一眼,见此不以为意道“何事?听说金老爷今日大摆宴席,请了不少豪客,就连妖…也不少个呢!”

    “大人明查,我等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让此妖女引妖群入府,还…借此想要诬赖于我,请大人做主啊!”

    红渠见他如此心口不一,便直言道“金老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我相信九星门的人黑白分明,大公无私,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将今天的事一掠而过的。”

    季伯庸听了这话的意味,像是在警示他似的。

    他盯着红渠,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面色带过几分阴翳道“凡事都要有证据,你的呢?”

    “证据就在后院,他房间。”红渠对上他的眼神,丝毫不慌。

    他本以在九星门就看到了天上的妖的残魂,刚踏进此地就感受到了这里的妖魂的气息十分浓重,他身为修炼者当然比普通人能感受到,在爆炸声响彻云霄之际,他就已经知道源头在哪里。

    只是这金崇是那个人的手下,一些事情就变得没那么容易了,为此亲自去寻了他的意见,这才来的如此缓慢。

    本来就想借个由头将金崇关起来,可是没想到此妖却口齿伶俐,不肯罢休,就只能费些时间了。

    “那便依你所言。”说完,他勾了勾手指,一个为首的衙役领了意,带着一部分人去往金崇房间的方向。

    金崇面对季伯庸的话,有些哆嗦了,心里忐忑不安,嘴上还不停地为自己脱罪,一边骂着她们一边开脱自己。

    而这时,一边的采昕快要支撑不住,她精力快要过剩,脱力地跌倒在地,心中暗念着这一直以来积攒的不堪,终于在这一刻尽数了结了,只是还没亲眼目睹他的死却要先消失了,她不甘心。

    红渠见状连忙抱住她“你怎么了?”

    慢慢地,她开始忽隐忽现,从手到脚都在缓慢的消失。

    她容色凄绝,苍白地好似被打碎的玉瓷,噙着泪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仿佛下一秒似折翼蝴蝶般坠落。

    “替我谢谢她——若清,此生做不了姐妹,来世我再与她一世仙途。”

    红渠眼见她最后一魂消失之际,都还在念着她,心中还是没忍将白若清的死说出来。

    怀中的声音越来越弱,依稀听不到她在说着什么,慢慢地化作一股烟消失在天地之间,她闭上眼时,最后一句话像在呢喃着“我好后悔,我真的后悔了…”

    “采昕!”

    “姐姐!不要啊——”许久未出现的一道嘶喊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红渠转眼看去,是福儿!

    但是她被一群人压制住,是刚才的那些衙役,她怎会被他们抓起来?

    她想用力挣脱,可是牢牢被他们牵扯住,面对采昕的离去,见她的一瞬泪水便夺眶而出。

    消失之际,那个冷漠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对于在乎你的人来说,就算是流一滴血,也会紧张,可不在乎你生死的人来讲更别说在他面前化成灰消失了。

    “大人,我们在他房间附近发现一名丫环,此女鬼鬼祟祟,后被我们发现想转身跳入河中想逃跑,实在可疑,您看如何处置!”为首的衙役走上前,恭身行礼道。

    “除了她就没别的了吗?”

    “有,我们发现房间内有道暗门,将它打通后,在下面发现了这个!”为首的将一块黑色的东西呈了上去。

    “炼妖炉碎片…。”季伯庸接过那块黑色碎片,仔细观察着上面的金色细纹,眉头紧蹙着。

    “她又为何出现在那?”他转头看向被架着的福儿,神色淡定,似乎像在转移话题。

    红渠见此人故意避开碎片证据,脸色差到了极点,尽力控制着火气道“你不会怀疑是她一个凡人炸毁了炼妖炉吧!炼妖炉乃强大的法宝,平常人根本近不了身,赶快将她放了吧!”

    “你这么笃定,难道你见过?”季伯庸眉眼一挑,冷笑道。

    “是我炸的,那又如何!”红渠见已经瞒不住,又不可能将忘忧境说出来,只好把事抗在自己身上。

    “你……好啊,原来真的是你炸毁了我的房子,还编造一大堆来历不明的东西来诬陷我,大人,此妖不能相信,不可信任呐!”本就气急败坏的金崇听到这妖终于承认自己所做的孽,气的青筋暴起,怒视她道。

    “你给我闭嘴!都这个时候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多少!”红渠也不退让,忍受许久的愤恨一下子点燃了,怒骂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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