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碧落宫。

    殿宇之间,瑞气升腾,仙鹤飞舞。

    宫殿内,水晶玉璧作为了灯具,熠熠生辉。珍珠串成的帘幕垂挂于宫殿之内,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

    柱础则是由精炼的范金制成,坚实稳固,赋予了宫殿独特的尊贵气息。

    复而精致,风起时,绡动如云,幻如山海。

    殿中此时一片幽静,只见两个身影席榻而坐,席榻之上,摆放着青玉抱香枕,柔软而舒适,铺着软纨蚕冰簟。

    面前摆着一桌玉石棋盘,且十分专注。

    只见风子仙眉头紧锁,目光集中地盯着棋局。

    不到半个钟头,就按耐不住性子,将手中的一颗棋子随意甩了出去。“不下了!这玩意儿实在没意思!”

    他的性格活泼好动,若是让他安静地下棋,恐怕他会觉得无聊至极。

    “你不是不知道今日御使之选事关于你,而且……你不打算见见她?”

    风子仙伸了伸懒腰,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奇道。

    风子仙穿着月白的长袍,上面绣着竹影与飞鸟,远远看去也是个极英俊的仙君。

    而他对面坐着的人是霜白的长衫外罩一件苍青大堂,换做是旁人也许就略显寡淡了,可落在他身上,反而显得他气质如华。

    “不急,很快…就结束了。”只见他单臂置在桌上,撑着流畅的下巴,声音和气质依旧那么闲散。

    “我可在千里之外就听到你们谈话了,何事这么纠结?”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他俩皆转头瞟向门口。

    一身水碧蓝衫,微微带笑,发丝飘扬,轻轻一撩,竟是温柔。

    风子仙嘴角微勾,原来是圣元仙子!

    圣元站在正厅中,四处环顾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这里了,但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回到多年之前。

    那个时候的元瑾,还是个惊才风逸的桀骜少年,而自己那个时候,总是在他身后默默地仰望着他……。

    “圣元仙子,你怎么来了!快快!请坐!”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抬眼看去,风子仙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一边整理自己衣服,脸上堆满了笑。

    “自然是为了帮助他。”圣元望眼看着风子仙背后的熟悉身影,淡淡地说道。

    “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吗?”元瑾忽然问道。

    她轻摇一下头,微微一笑,“此是一点,二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仙子说得太对了!”中间的风子仙终于插得上话了,见状,他急忙给眼前的圣元腾出自己的位置。“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做什么事都应该互相帮助。”

    圣元被他逗的一笑,缓缓坐了上去。她低头盯着面前的棋盘,纳闷问道:“听说,此刻陛下正在云霄殿内择选三位殿下的御使,而你们竟还有这份闲情?”

    风子仙一脸忿忿地指着他,“这我们都知道,可是,你看元瑾他自己都不着急。”

    “选御使代表了什么,全天境上下都清楚。既然回来了,就要做好一切打算才是。”圣元虽不清楚他此刻的想法,但还是竭力劝道。

    天皇为三位殿下择选御使,一是为了督促他们。二是因为皇子继位时必然要看他的成就,御侍的作用是能好好帮助辅佐他们,当然还要陪着经历各种各样的事。

    直到继任天位,双方功德圆满时,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但这条路既艰辛又遥远。也对御使来说很冒险,如果其中一位皇子成不了,那御使也只能在原地踏步了,可这步也不知要踏到猴年马月了。

    “圣元,我知道你想帮我什么,而如今的天境就如这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一团乱麻。”元瑾盯着眼前的棋子,指尖轻敲几下,懒洋洋道:“走错了就是死路,走对了便是一世或者会更久,但你们了解的我……会这样去选择吗?”

    “当然不会了!”风子仙一向对天境的死板规矩不放在眼里,每天都想要掀翻天地法则,想自由自在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跟元瑾的关系好,“要我说啊,这天尊之位又如何,既不能随心所欲又不能利用手中的权利随便定天,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况且我回来也并不是为了争夺天位。”元瑾脸上则是淡淡的笑意地看向风子仙,这还是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这么惯耳动听的话。

    圣元琢磨不透“那是为了什么?”

    “他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帮小妖怪成仙么!”风子仙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小妖怪?”圣元再次一脸茫然。

    “滚。”元瑾低声骂了他一句,眼底闪烁几秒,抿嘴轻咳道:“我回来自是为了解决一件事情。”

    “什么?”圣元凝住了神,眼睛微微亮起。

    “当然是为了……取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他虽然看似慵懒,却言辞认真。

    他坚定地表示,他所追求的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圣元听后,眼中闪过惊讶与疑惑,但元瑾却显得从容淡定。想他离开天境之时,陛下封住了他半分神力,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迷途知返。现在元瑾回来了,想必就是为了解除封印,此事若想好好劝劝也并不难,毕竟陛下早就期待他回来。

    圣元沉思片刻,继而道:“我曾听闻巫族在人间游荡,他们必然有所图谋。为此,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才是,封印的事我也会好好劝陛下的。”

    风子仙听后表示赞同,二人商议后决定先助元瑾恢复全部神力。

    “到时我们再召集天兵天将,所有牛鬼蛇神,一同攻破巫族的巢穴,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在他们复活巫神之前,必须将他们彻底清除才行!。”一讲起这事,风子仙便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

    一旁的元瑾无奈地扶了扶额,没有说话。

    圣元注视着风子仙那无畏无惧的憨厚模样,嘴角微翘,宛若春水初生。

    她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方才大人所提及的小妖怪,是……”

    “她啊!”风子仙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元瑾,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他凑到圣元耳边,轻声细语:“事情是这样的,……心心念念的……”

    “看来你们之间还真是有缘啊!”听完,圣元捂嘴一笑,轻轻地感叹道。

    “唉~只是不知道她会跟随三位皇子中的哪一个罢了。”风子仙故意叹了口气,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元瑾愣了一下,本想说点什么……但一看到风子仙的痞样,话到嘴边时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毕竟,他一向不主动在求人的事情上寻助。他欺骗了人家这么久,总觉得有些难以面对。而且他们之间的交易已达成,她再要做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倘若真被其他二位选了?他心里……竟也会有些些失落。

    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圣元像看出来什么,思索片刻,开口道:“既然你们已经相识,何必不去跟陛下说一声将她认下?不然若是跟随了其他两位皇子,恐会导致关系恶化。毕竟成为御使之后,不仅会朝夕相对,而且当前太子之位尚不明确,或许还会引发敌对关系。”

    “此事并非难事。我现在便亲自去和老头谈谈!”风子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等等。”圣元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柔和,“风神大人虽身居高位,但平日里很少插手陛下的正事。所以……不如就由我去吧!”

    “那好吧!那就拜托圣元仙子了!”说完,风子仙点了点头,又转身拍了一下元瑾的背“放心吧。”

    这一拍差点没把他拍散架,但他也明白,因为这事还得靠他们,能忍则忍罢了。

    随后二人便离开了碧落宫,他这才舒出一口气。心中的重负终于得以卸下。

    云霄宝殿。

    天皇正襟危坐,威严的目光扫过下方整齐排列的仙家,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期待,也有着深深的忧虑。

    他期待的,是他的三位皇子能主动前来为自己选择御使,这至少代表着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然而,忧虑的是……他们不愿主动。尤其是二殿下元瑾,他一向对任何决定都充满反感,为了逃避责任,甚至下界多年未归。

    三殿下因病弱无法参与,天皇之位似乎只能从其他两位皇子中选择一位作为太子,待他们功德圆满时,天皇之位便由这位太子继承。

    此时,红渠和另一位闯过关的男子站在殿前,她记得他是谁,是那个在生死殿关心过她的黑衣男子。

    没想到他竟也成功了,心里还有点替他开心,可是明明有三个名额,为什么却只有他俩呢?

    然而,景烨和元瑾的缺席,众仙家们开始窃窃私语。此时,天皇看向下面的两个面孔,希望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们二位,请问贵姓高名呐?”天皇询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些许期待。

    “回禀陛下,小妖红渠,乃是一只荷花妖。”红渠恭敬地回答道,声音中充满了敬意。

    “在下玄觉。”另一位男子也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过了这么久,红渠发现天皇陛下总算理他们了。但是殿中的氛围好像不太友好,三位殿下一个都没有前来,感觉自己并没有被看重,内心稍微有点失落……。

    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可不能失去机会。

    她正想主动开口表达自己想法时。

    就在此时,一道宛如梦幻般的蓝光突然闪现。

    一位仙子踏着虚空,如天空般纯净的水蓝色长裙随风飘动,缓步走进了宝殿。

    她的出现,令原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红渠痴痴地望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仙子,嘴里喃喃细语“不愧是仙女,真美啊……”

    仙子被她那炽热的目光给吸引过去,那双犹如湖水般清澈温柔的眸子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智慧和温柔。

    她轻轻地笑了笑,红渠仿佛能感受到她心中那股温暖的柔情。

    这位仙子的出现,仿佛给沉闷的宝殿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

    “圣元拜见陛下!”她恭敬地屈膝行礼,神情间流露出深深的敬意。

    “圣元,你今日怎么……莫非也是帮你的几个哥哥来选的?”

    天皇陛下看着圣元的到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好奇,她今日怎么会来此,平日里也不为这些事情而来,难道……

    圣元的到来令众仙家和陛下都感到疑惑不解,但她也没有拐弯抹角,想快点解决此事。

    她语气诚恳,眼中闪烁着真挚,“圣元也不想瞒着陛下,自是为了二殿下才来的。”

    “元瑾?”闻言,陛下眉眼间闪动了几下,思绪在脑海中飞快地转动。

    突然,他愤怒地一拍扶手,声音严厉。“这么重要的事他人呢?!怎么不亲自过来!”

    话语刚落,众仙家皆是一惊!就连红渠自己也是愣了一下。接着思索起来,三个皇子到现在一个都没来,却来了位仙子……不仅是陛下烦恼,就连她也觉得里边有问题。

    圣元见状,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按照刚才来时准备好的台词说道:“陛下息怒,殿下他……身体有点不适。您也知道他在下界为了找寻巫族吃了多少苦,再加上……他神力被封……所以,他自身还受了不小的损伤……”

    此时,红渠在一旁仔细听着圣元的解释,眉头渐渐紧皱起来。

    她想起了在风水村和忘忧镜一起发现的那个巫族。但和这个二殿下有什么关系?她心中不禁产生了疑惑。

    红渠想了后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御使之选,她还是不要参与他们天境太多的事还好。

    “好了,朕知道你是来替他说情的。”天皇一向不喜欢将气撒在她身上,又觉着自己刚言语过重,便假意说给她听。

    “但是这都是他自受的,那臭小子顽固不化不说,还跟朕赌气。他不来是吧!不来……就休想要回他的神力!。”

    语罢,众仙家自是不敢言劝,都默默无声……

    红渠此刻默默地抬头望向天皇陛下,只见他鬓角微微泛白。她心中不禁感慨,显然平时为了三位殿下操了不少心,这几个皇子真……挺不孝啊!

    她也不仅是为了天皇此时此刻的心情感到悲哀,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这三位都这么不靠谱,那自己的成仙路途不就更……遥不可及了吗?

    思绪万千,内心便涌起一股莫名想哭的冲动,紧接着,她喉头一哽,没曾想却哭出了声。

    她一怔!

    茫然四顾,四周的目光皆汇聚在她身上,此刻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顿时尴尬极了!此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乱作一团。

    这突然在大殿上这么严肃的场合里边哭,会不会是不敬啊?!

    算了,先跪下再说!

    接着,她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直挺着身子抬头看着天皇陛下,这个角度瞬间感受到了他的威严。

    见状,她泪水立马夺眶而出,哽咽道:“陛下!您真的太辛苦了,不但要为了整个天境的未来担忧,还要为了三位殿下操心。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小妖我……感动。”

    红渠一时想不到理由解决,心想既然已经哭,泪已流。

    那就不需要忍着了!!!

    天皇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泪水并非不敬之举,反而令他心中感到了一丝欣慰。

    身为妖族,能有这样的情感共鸣,实属不易。

    就这样一闹,天皇反而心情释放了不少,他微笑看着下面跪着的红渠“你叫红渠是吧!”

    “陛下……您有何吩咐?红渠定当万死不辞!”红渠躬身道。

    天皇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你先起来吧!”

    “啊?”说完,红渠愣了一下。随后,在一旁观察许久的圣元也立马将她扶了起来,红渠此刻更加懵住了。

    一时间,满殿寂静……

    这是什么情况?

    就这样……没事了?

    天皇沉吟片刻,温和道:“看在你实诚的份上,那朕今日就破例一次,由你自己主动选择,你想跟谁便就做他的御使吧!。”

    众仙家见此,纷纷劝道:“陛下,不可!三位殿下都还没有来,这样随意,恐怕……”

    “朕已经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不珍惜。这事就朕定了,不用再说!”天皇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接着望向还在迷糊的红渠,“红渠,你自己说,选哪个?。”

    红渠不敢置信,随后心中涌起一股狂喜。天皇陛下居然如此看重自己?

    “这……我自己选?”

    “不用怕!有朕担保着晾他们也不敢拒绝。”

    红渠心脏砰砰直跳,不是吧!不是吧!居然这么简单?

    还真是多亏了自己刚才那份精湛的演技,不然真没这个主动权,可是……选谁呢?

    “等等,陛下,能否容圣元再多说一句?”正犹豫之际,圣元仙子却突然站了出来阻止道。

    “你说。”天皇点头。

    “其实二殿下心中早有决断,所以才派我来为他挑选的。”

    “噢?且说来听听。”虽然刚才说出的话十分果断,但天皇内心还是欣喜和期待的。“他想选择谁啊?”

    圣元转头看向红渠,“便是……眼前这位,红渠姑娘了。”

    “什么?”红渠此刻大脑有一瞬间的恍惚,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仙子你刚刚说……我?”

    “没错。”圣元笑着点点头。

    “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份心思?”天皇却为此感到很震惊。

    圣元诚恳道:“不瞒陛下,殿下早就有择选御使的想法,而且亲自在十二境观察过,只是不好意思将此事禀告陛下罢了。”

    “仙子……你?”红渠大脑轰然一片,笑意僵在嘴角,瞬间觉得她不美了……

    她脑中冒出千个理由,都猜不出圣元仙子为何要这么对她。

    圣元观察她许久,心中确实激起了想让她成为元瑾的御使的心。“红渠姑娘,你这么机灵勇敢,又善解人意。若是成了二殿下的御使,将来定能做一番大事业。姑娘不要再自谦了。”

    自谦?!

    谁自谦了!!

    “陛下,我……”红渠痛苦地转头看向宝座上的陛下,嘴边似有千万个话要说。

    “圣元说的没错,这小子性情刚烈顽固,最好是能找个可以劝服他的人。”天皇沉思片刻,点点头,“你刚刚的表现朕很满意,做成什么大事业先不提,最重要的是能改变一下他的做事风格,你在他身边,朕很放心!”

    完了完了!

    大好的机会没了!

    红渠默默地低下头,心中刚燃起的心一下被浇灭了。

    心中响起了一万个念头,片刻后,她只好努力抚平自己的心情。

    “红渠在此多谢陛下的认可!多谢……仙子。”她俯首叩谢陛下,又转身向刚刚“仗义执言”的圣元仙子说道。

    本来红渠想选大皇子,可那瞬间为何要犹豫呢!

    而且……她也不能当场否决,这样的话不但言语上瞧不起二皇子,而且可能还会在陛下面前落下不好的印象。

    红渠咬咬牙,不如先走一步看一步,先留下来再从长计议。

    天皇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圣元带你去见他吧!”

    “是,陛下。”圣元倒是心满意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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