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寻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第二天，元仲华与元玉仪盘问伺候高澄的宫人，发现少了侍卫首领刘桃枝和尚宫李昌仪，想必是和高澄一起逃了，其他人一概不知情。元仲华低着头，“明明前一晚人还在我这儿，第二天人就不见了，怎么这么不省心……”
“姐姐是说，第二天起床，没见着皇上？”元玉仪有些吃惊。本以为高澄是直接从椒房殿起身洗漱上朝的，却不知原来人早就走了。
“我卯时刚到就起了，打算服侍陛下穿衣洗漱的。没想到我宫里的人说，皇上寅时就走了。我以为他有要事，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过了两个时辰就听说他要去清修……”
“寅时就起了？”元玉仪起了疑心，“从寅时到上朝，他恐怕还是见过什么人的吧……姐姐，我觉得这件事咱们还可以好好查查。说不定能找到皇上去向的线索。”
元仲华点了点头，又听元玉仪说道，“家家让太原王去找皇上，我总是不放心……咱们要是能比太原王先一步寻着皇上，总是稳妥些。”
元玉仪这么一说元仲华倒是想起来了，六年前有个厨子要行刺高澄，元玉仪当时就在场，此后一直坚称嫌疑最大的幕后推手就是太原王。但苦于没有证据，一直也奈何不了高洋。
“你小心点，千万别对家家提起。”元仲华略微忧虑地叮嘱道，“太原王是亲生儿子，没有确凿证据，家家不会信我们这些外人的。”
“我知道。”元玉仪点头，“咱们还得悄悄找自己人去寻他才是。”
郑大车梳洗打扮好，施施然地来到客厅，浅浅笑道，“昭仪娘娘久等了。我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不怎么收拾，您别见怪。”
元玉仪没说话，品了一口杯中的茶叶。江南进贡的云雾，她和元仲华那儿都没多少，要说平时没什么人来真是鬼才信了。
“太妃真爱说笑，前几日，冯翊王才回宫探望过太妃吧？”
说的是郑大车人到中年得来的爱子冯翊王高润，今年刚十三岁，长得伶俐人也聪明，各宫长辈都喜爱。如今刚刚成亲分了府，也时常回宫中看望母亲留宿。元玉仪曾经阴暗地想，也不知这个粉雕玉琢的宝贝到底是高澄的弟弟还是儿子。
“阿润年纪小，刚离宫不习惯，总是喜欢缠着亲娘。不像诸位皇子，个个文武双全少年英才。听说兰陵王最近在军中表现得十分出色，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这个郑大车，总是这么八面玲珑，说话滴水不漏的，难怪太后这么多年也没拿她开过刀。但也不知她是特意强调“亲娘”，还是元玉仪过于敏感，总之听起来像是讽刺元玉仪只有认来的干儿子，远没有亲生儿子贴心。
“说起来也巧，冯翊王前脚刚出宫，皇上就要去休沐。下次冯翊王再见到大哥，可要等一个月之后了。”
“可不是嘛。”郑大车漫不经心地拿茶盖拨着茶叶。“阿润和皇上感情素来好得打紧，都说长兄如父，阿润心中，对皇上可是敬重亲昵呢。”
可不是敬重亲昵，还帮着一起跑路。元玉仪腹诽。高澄去栖禅寺，随行宫人可是一个不漏地回了来；刘桃枝和李昌仪若要出宫，只能找别的由头。而那天宫里进出的，数来数去也只有探望母亲的冯翊王了。
“娘娘，”两人正沉默着，却听门口传来宫人的通报，“浣衣司刚送来了洗好的被褥，是不是现在就换上？”
“换回去吧。”郑大车吩咐着，看到元玉仪瞥了一眼宫人手中抱着的被褥，解释道，“阿润认床，每次回来都要睡同一床被子；可折煞了浣衣司，三天两头要换洗。”
呵，冯翊王每次回来都要睡同一床被子，现在奴婢抱回来两床刚换洗的，想想也是奇了。
元玉仪一想到高澄上半夜哄完元仲华，下半夜就来这里黏旧情人，就恨不得把那没心肝的俊脸揉成团子。
“这茶可真香。”元玉仪笑着把茶盏放下。“还是冯翊王孝顺，四郎就送不来我这么好的茶叶。”
郑大车面色一变。这茶本就是高澄偷偷赏赐的，她觉得好喝，也就一直这么用了，没想到被元玉仪这个来历不明的家妓尝了出来。
元玉仪今天到底来干什么，郑大车一下说不准。说起来，皇后和昭仪一直对高澄来看望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是太后管事，郑大车可不想惹恼娄昭君，成为另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太妃。
“太妃，皇上一直敬重您，想必，也不会希望您为了他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郑大车虽然不知道高澄已经跑路，但结合元玉仪这番话，也登时觉得不对劲儿。权衡利弊之下，还是把实情和盘托出了。
“那日寅时过了一刻，皇上过来。跟我说了一会儿话后，塞给我两个宫人，说明儿一早阿润出宫时让他们假扮冯翊王的家仆一起出去，还不让我告诉阿润。剩下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这么一来线索就对上了。元玉仪默默想。李昌仪和刘桃枝一大早出宫，先去绑了高湛，再带着高澄一起逃跑。说不定，出城过一路关卡，打的还是冯翊王府的旗号呢。
“多谢太妃。”元玉仪颔首。“此事千万不要声张，万不可捅到太后耳朵里。”
与此同时，高湛换了衣服，笑逐颜开地想要感谢二哥高洋。
“二哥，还是你对我好。这么快就找到人来替我了，小弟多谢二哥。”高湛说完一稽首，随意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替代品，却不料吓得尖叫起来。
“啊！二哥，这，这……”
“怎么。”高洋淡淡的回答。“这几日我在城中找皇兄，没想到确实找到几个身形相像的。我剜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头，灌聋了他的耳朵，好让他安安心心坐在这里，替皇兄祈福，难道不好吗？”
高湛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寺里。唯唯诺诺地应了两声，便匆匆打道回府了。
当天下午，高洋入宫向娄昭君禀报了寻人的情况。出宫回府的路上，却正巧碰上了元玉仪的养子兰陵王高孝瓘。
“二叔。”高孝瓘向高洋行礼，让人找不出一丝错误。
“天色不早了，兰陵王可是要进宫用完膳？”
“哦，母亲说给儿做了几身衣服，拿了就走，晚饭便不叨扰母亲了。”
“兰陵王真是好福气。不过这些天长广王失踪，城里戒严，兰陵王是该早些回府，省得路上被盘查。”
“二叔说的是，谨遵二叔教诲。”高孝瓘作揖，直至高洋走远才起身。
高洋行出几步，对左右吩咐道，“去打听一下，今夜兰陵王府，有没有什么别人到访。”
“姐姐是说，第二天起床，没见着皇上？”元玉仪有些吃惊。本以为高澄是直接从椒房殿起身洗漱上朝的，却不知原来人早就走了。
“我卯时刚到就起了，打算服侍陛下穿衣洗漱的。没想到我宫里的人说，皇上寅时就走了。我以为他有要事，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过了两个时辰就听说他要去清修……”
“寅时就起了？”元玉仪起了疑心，“从寅时到上朝，他恐怕还是见过什么人的吧……姐姐，我觉得这件事咱们还可以好好查查。说不定能找到皇上去向的线索。”
元仲华点了点头，又听元玉仪说道，“家家让太原王去找皇上，我总是不放心……咱们要是能比太原王先一步寻着皇上，总是稳妥些。”
元玉仪这么一说元仲华倒是想起来了，六年前有个厨子要行刺高澄，元玉仪当时就在场，此后一直坚称嫌疑最大的幕后推手就是太原王。但苦于没有证据，一直也奈何不了高洋。
“你小心点，千万别对家家提起。”元仲华略微忧虑地叮嘱道，“太原王是亲生儿子，没有确凿证据，家家不会信我们这些外人的。”
“我知道。”元玉仪点头，“咱们还得悄悄找自己人去寻他才是。”
郑大车梳洗打扮好，施施然地来到客厅，浅浅笑道，“昭仪娘娘久等了。我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不怎么收拾，您别见怪。”
元玉仪没说话，品了一口杯中的茶叶。江南进贡的云雾，她和元仲华那儿都没多少，要说平时没什么人来真是鬼才信了。
“太妃真爱说笑，前几日，冯翊王才回宫探望过太妃吧？”
说的是郑大车人到中年得来的爱子冯翊王高润，今年刚十三岁，长得伶俐人也聪明，各宫长辈都喜爱。如今刚刚成亲分了府，也时常回宫中看望母亲留宿。元玉仪曾经阴暗地想，也不知这个粉雕玉琢的宝贝到底是高澄的弟弟还是儿子。
“阿润年纪小，刚离宫不习惯，总是喜欢缠着亲娘。不像诸位皇子，个个文武双全少年英才。听说兰陵王最近在军中表现得十分出色，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这个郑大车，总是这么八面玲珑，说话滴水不漏的，难怪太后这么多年也没拿她开过刀。但也不知她是特意强调“亲娘”，还是元玉仪过于敏感，总之听起来像是讽刺元玉仪只有认来的干儿子，远没有亲生儿子贴心。
“说起来也巧，冯翊王前脚刚出宫，皇上就要去休沐。下次冯翊王再见到大哥，可要等一个月之后了。”
“可不是嘛。”郑大车漫不经心地拿茶盖拨着茶叶。“阿润和皇上感情素来好得打紧，都说长兄如父，阿润心中，对皇上可是敬重亲昵呢。”
可不是敬重亲昵，还帮着一起跑路。元玉仪腹诽。高澄去栖禅寺，随行宫人可是一个不漏地回了来；刘桃枝和李昌仪若要出宫，只能找别的由头。而那天宫里进出的，数来数去也只有探望母亲的冯翊王了。
“娘娘，”两人正沉默着，却听门口传来宫人的通报，“浣衣司刚送来了洗好的被褥，是不是现在就换上？”
“换回去吧。”郑大车吩咐着，看到元玉仪瞥了一眼宫人手中抱着的被褥，解释道，“阿润认床，每次回来都要睡同一床被子；可折煞了浣衣司，三天两头要换洗。”
呵，冯翊王每次回来都要睡同一床被子，现在奴婢抱回来两床刚换洗的，想想也是奇了。
元玉仪一想到高澄上半夜哄完元仲华，下半夜就来这里黏旧情人，就恨不得把那没心肝的俊脸揉成团子。
“这茶可真香。”元玉仪笑着把茶盏放下。“还是冯翊王孝顺，四郎就送不来我这么好的茶叶。”
郑大车面色一变。这茶本就是高澄偷偷赏赐的，她觉得好喝，也就一直这么用了，没想到被元玉仪这个来历不明的家妓尝了出来。
元玉仪今天到底来干什么，郑大车一下说不准。说起来，皇后和昭仪一直对高澄来看望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是太后管事，郑大车可不想惹恼娄昭君，成为另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太妃。
“太妃，皇上一直敬重您，想必，也不会希望您为了他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郑大车虽然不知道高澄已经跑路，但结合元玉仪这番话，也登时觉得不对劲儿。权衡利弊之下，还是把实情和盘托出了。
“那日寅时过了一刻，皇上过来。跟我说了一会儿话后，塞给我两个宫人，说明儿一早阿润出宫时让他们假扮冯翊王的家仆一起出去，还不让我告诉阿润。剩下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这么一来线索就对上了。元玉仪默默想。李昌仪和刘桃枝一大早出宫，先去绑了高湛，再带着高澄一起逃跑。说不定，出城过一路关卡，打的还是冯翊王府的旗号呢。
“多谢太妃。”元玉仪颔首。“此事千万不要声张，万不可捅到太后耳朵里。”
与此同时，高湛换了衣服，笑逐颜开地想要感谢二哥高洋。
“二哥，还是你对我好。这么快就找到人来替我了，小弟多谢二哥。”高湛说完一稽首，随意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替代品，却不料吓得尖叫起来。
“啊！二哥，这，这……”
“怎么。”高洋淡淡的回答。“这几日我在城中找皇兄，没想到确实找到几个身形相像的。我剜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头，灌聋了他的耳朵，好让他安安心心坐在这里，替皇兄祈福，难道不好吗？”
高湛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寺里。唯唯诺诺地应了两声，便匆匆打道回府了。
当天下午，高洋入宫向娄昭君禀报了寻人的情况。出宫回府的路上，却正巧碰上了元玉仪的养子兰陵王高孝瓘。
“二叔。”高孝瓘向高洋行礼，让人找不出一丝错误。
“天色不早了，兰陵王可是要进宫用完膳？”
“哦，母亲说给儿做了几身衣服，拿了就走，晚饭便不叨扰母亲了。”
“兰陵王真是好福气。不过这些天长广王失踪，城里戒严，兰陵王是该早些回府，省得路上被盘查。”
“二叔说的是，谨遵二叔教诲。”高孝瓘作揖，直至高洋走远才起身。
高洋行出几步，对左右吩咐道，“去打听一下，今夜兰陵王府，有没有什么别人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