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急停在一间宅院之前,李相夷抬头看了眼门口的“贺府”牌匾,立即翻身下马。

    单孤刀紧随其后,冲进内宅。

    宅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个穿着锦袍的老者浑身是血,手中拿着一把长马刀,正被几人围攻。

    李相夷直接掷出少师,将围攻之人打散。单孤刀紧随其后,提剑冲入人群。

    那东陵三帮也是乌合之众,本就与贺家的护卫拼的两败俱伤,因此两人只几个回合就逼得残兵游勇四散奔逃了。

    等他们回头救人,便见那老者已经倒在台阶上,尚未咽气,却也只有出气的力了。

    他们俩退敌的时候,叶灼已经点了他的穴道封住出血,又摸出几种药喂他吃了,但实在无力回天。

    她冲他们俩摇摇头:“内腑破裂,没救了。”

    李相夷潜意识里还留有李家灭门惨案的情景,见着遍地横尸,不自觉地紧了紧拳头。

    单孤刀却急着询问云铁下落,“是贺老爷吗?”

    那贺老爷偏头呕出一口血,强撑着冲屋角招了招手——一个男孩抽泣着跑出来跪在他身边,喊了一声“爹!”

    长马刀一门虽然发家不那么光彩,但早已金盆洗手。

    东陵三帮打着清缴匪寇的旗号,还不是觊覦贺家的天外云铁。

    贺老爷奄奄一息,悲痛不已,仰天道:“不想我贺家今日遭此血灾……”

    而后他顺势拉住單孤刀,恳求道:“二位壮士,贺某求二位替我将我儿送去洛阳外祖家,贺某来世做牛做马,定会报答二位!”

    李相夷正要答应,却被单孤刀拦住。

    “听闻贺家有一至柔至刚的天外云铁?”

    贺老爷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却最终是害怕无助占了上风,看着顫抖哭泣的儿子,犹豫片刻道:“两位英雄,只要我儿平安到达,他自会将云铁下落告知。”

    单孤刀松了一口气,心道这贺家主还算识相。

    谁料李相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必如此!趁人之危,非英雄所为!”

    小阿灼顿时张大嘴巴……相夷哥哥太快了,她来不及阻止。

    果然见到师兄神情不自然地顿了一下,随后掩饰一笑:“我不过担心云铁落入歹人之手,才出此一问,别无他意。贺家主放心,我定会将令郎安全送至洛阳。”

    贺老爷吃力一拜,最终不舍又担心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不是,相夷哥哥……这件事,我觉得吧……”

    叶灼眉头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这个话题。

    李相夷向来是个满口大义的,在他眼里世界上只有大侠和小人,这种趁人之危的念头动一下就活该遭人鄙视。

    这单孤刀又死要面子,分明是为了云铁来的,却不肯再坚持两秒等她帮腔……

    头大。

    “你怎么又开始婆婆妈妈的?”

    “我觉得!”小阿灼被他一激,挺直了腰杆快速道:“这云铁才是贺家灭门的根源,云铁仍在,我们把他送到洛阳也无用!”

    李相夷一愣:“那你什么意思?”

    “贺家退出江湖已有多年,都无人来找麻烦,是传出藏有云铁之后才引来无数人觊觎——只要让武林都知道这云铁已不在贺家,危机自解!”

    李相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让我?”

    “你非得这么说吗?”小阿灼也来了脾气,“我在跟你就事论事,你能不能别老搬出一套不解决问题的大义压我?”

    “长马刀贺家不算什么大世家,可也颇有实力,不是轻轻松松就被灭门了吗?他洛阳外祖又是什么名门,能请得起高手一辈子坐镇?”

    “何况这孩子已经无亲无故,带着这样的至宝投奔外祖家,家中就没有人觊觎吗?”

    “而且说到底,贺家本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吧?这云铁的来路未见得干净——”

    “那又如何?贺家已金盆洗手多年,从前不见人来挑事,偏偏云铁的消息一出便赶来清算旧账,谁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李相夷不屑道:“我练剑就是为了锄强扶弱,主持公道正义,怎么可能自己取这云铁!”

    “这算什么公道正义!你也知道贺家从前做山匪发家,不知沾染多少人命,一句金盆洗手就将那些弱者的血泪都揭过了吗?”

    “既然他们认的是弱肉强食的武林规矩,便也知道抢来的财富要足够武力才守得住——今日贺家的灭门之祸连报应都不算,说到底只是贺老爷子太过贪心,想冒险保住于情于理都不属于他的东西,最终也会给这个孩子带来杀身之祸!”

    “你这样进来掺和一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孩子活不成,云铁在继续搅动腥风血雨,旁观者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侠义之举,东陵三帮和贺家狗咬狗,另有一帮自诩正派的人沽名钓誉而已!”

    李相夷还没被人说过‘沽名钓誉’,立刻气得失去理智,杀气四溢:“叶清焰!”】

    李莲花一挑眉,瞥了一眼叶姑娘,神色凝重地陷入沉思。

    小阿灼会这样想,说明叶姑娘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当年在叶姑娘心里,其实趾高气昂又幼稚可笑——

    李相夷的自以为是,他是在成为李莲花的十年里才慢慢懂得的。很多事并非如他年少时所想的那般‘理所应当’,他的对错是非也并没有比旁人的更高贵。

    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江湖也有自己的规矩。

    叶姑娘和小阿灼都善于看清大势,辨明人心,跟李相夷本是极为互补的——可惜他年少时冲动易怒,而且惯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绑架别人——小阿灼在他身边肯定也受了许多委屈。

    但是她没有离开……

    他那时也曾邀请叶姑娘加入四顾门,她却说,她去了四顾门只会处处顶撞自己,让本就不牢靠的关系瓦解的更彻底。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听不进不同意见……如果那时候自己没给人留下傲慢的印象,他们会不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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