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姜嫣看到冯忆楠走向沈谕的方向,她连忙戳了戳陆诏缨:“阿缨阿缨,快看啊,好戏要开始了。”

    陆诏缨闻言,抬起头往沈谕所在的地方看去。

    只见冯忆楠直直走到沈谕的面前,向沈谕行了个礼:“世子殿下。”

    沈谕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回礼了:“姑娘好。”

    冯忆楠眼见有戏,又娇羞地说:“不知世子殿下可还记得我,我叫冯忆楠,我们在京城见过的。”

    “啊?”沈谕愣住了,他思索了一下在京城见过的小姐贵妇们,却对眼前这位姑娘没有一点印象。

    冯忆楠急了:“世子殿下忘了,我的祖父是国公爷,我们在马球会上见过的呀。”

    “抱歉姑娘,我真的想不起来。”沈谕挠了挠头,诚实地说。

    冯忆楠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她感觉到丢脸极了,捂着脸逃命般地跑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姜嫣直接在座位上笑出了声,她解气地说,“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在说大话,世子殿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哪会记得她这等人物呀。”

    陆诏缨看着沈谕沉默了,情绪有些复杂。

    姜嫣笑够了,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低对陆诏缨说:“我觉得我想得没错,你瞧今日世子爷可主动跟哪家小姐说过话吗。冯忆楠小时候在京城祖父家住过一段时间,见过世子爷应该是不假的,可世子爷完全不记得了,如今又问起你的名字,这不是想认识你是什么。”

    “你再胡说,我就将你的话本子都上交给孔学究。”陆诏缨警告姜嫣,说完还是不解气,又补了一句,“还有你父亲。”

    姜嫣不敢再说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她越看陆诏缨与沈谕二人,越觉得她们般配。

    通州虽也有不错的男子,但是姜嫣总觉得配不上陆诏缨。想来也只有沈谕这样的皇亲国戚,才能入得了陆诏缨的眼。

    这个时候,恭王府的下人们开始上菜了。

    恭王妃为了让宾客玩得尽兴,特地将会客厅隔了开来,一边是达官显贵们,一边则是年龄相当的少爷小姐。

    陆诏缨这半自然而然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小姐们好几个都是一起在私塾学习的同窗,几位官家少爷也都是在其他宴席上见过面的。

    唯独赏梅宴的主人沈谕才是生面孔。

    沈谕觉得干吃饭有些单调,便唤了下人去剪几支梅放在瓶中,供大家赏玩。

    等待的期间,有一位公子哥为了炒热气氛,提议以梅为诗眼来对诗。

    这提议一出就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唯独姜嫣愁眉苦脸地对陆诏缨说:“坏了,我最不会对诗了,阿缨你要帮我。”

    好巧不巧,抓阄抓出来的第一个就是姜嫣,更惨的是姜嫣对上的是沈谕,谁不知道沈谕可是盛名在外的精通诗书。

    姜嫣的脸一下拉得比苦瓜还长,陆诏缨拍了拍姜嫣的手背,站起身说:“世子殿下,嫣嫣身子不适,由我来代替对诗吧。”

    沈谕点点头:“可以。”

    这下众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了,一边是身份矜贵的世子爷,一边是通州刺史千金,哪边输了都面上过不去。

    沈谕走近陆诏缨身边,恰好一阵微风拂过,沈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陆诏缨说道:“你身上好像有一股梅香。”

    陆诏缨一下羞红了脸,姜嫣说世子爷爱香,看来是真的,她连忙退后一步:“世子爷可想好了。”

    沈谕不明白陆诏缨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他思索了一下,悠悠地说:“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好!”众人听完都赞不绝口。

    陆诏缨却压根没品鉴,她总感觉沈谕说到最后一句时,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让她紧张到说不出话。

    这回轮到沈谕催她了:“陆姑娘可想好了。”

    陆诏缨哪还想得到什么诗,她现在的脑子一片空白,都是梅香,她只好低下头说:“我认输,自罚一杯。”

    于是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豪迈地干完了一杯梅子酒。

    姜嫣扯了扯陆诏缨的衣袖:“你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很擅长对诗的吗。”

    陆诏缨尴尬地说:“太久没有碰了,生疏了。”

    姜嫣安慰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众人很快又进入了下一轮对诗,没有人还在意陆诏缨的反常,一直到拿着梅花的下人回来了,众人才结束了这个游戏。

    后来的赏梅宴上,陆诏缨一直到离开都一言不发,沈谕算是明白了,这位陆姑娘看着是个大家闺秀,其实脾气也是倔得很。

    夜里,回到自己的屋子,沈谕的侍卫景佑见沈谕一直愁眉不展,问道:“世子,出什么事了。”

    沈谕组织了一下语言,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有个姑娘白日和我拌了几句嘴,后来好像又不高兴了,一直不说话。”

    “管她什么人,竟然敢冒犯世子,属下这就去收拾她。”景佑打断沈谕的话,提刀就要冲出去。

    “回来回来,你知道是谁么就出去。”沈谕无语地扶额,“这个姑娘她喜欢我。”

    “啊?”景佑伸手摸了摸沈谕的额头,被沈谕嫌弃地甩开,“世子您搞错了吧,见色起意属下可以理解,可是光京城就有多少姑娘被您这性子吓跑,您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沈谕气到眉心直跳:“你再胡说信不信小爷打发你去打扫马厩。”

    景佑不敢再乱说话了,沈谕又自顾自地说:“这姑娘她不能喜欢我啊。”

    景佑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道:“世子,依属下看,您要是真在意那个姑娘就好好待人家吧,回头再遇上个可不容易了。”

    “谁在意她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沈谕哼了一声,“小爷那是生气,还巧言如簧,颜之厚矣,从来没人敢这么跟小爷说话。”

    “那属下去把人绑来。”

    沈谕忍无可忍,站起身对着景佑的屁股就是一脚。

    另一边,陆诏缨正准备安睡了,她坐在床上把玩着母亲给的羊脂松鹤钗,又叹了口气将它埋在了枕头下。

    芷荷走过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她明白陆诏缨是准备将少女心事一并埋藏了起来,但她并没有戳破:“这钗子放枕头底下怕是不安全,奴婢帮您放匣子里收起来吧。”

    陆诏缨摇摇头:“你去帮我点上安息香吧。”

    “姑娘可是心情不畅快,奴婢去帮您向孔学究告个假吧,好好休息个一日,养好精神。”

    陆诏缨摇摇头:“我不过是心情不好,又不是身体不好,没那么娇气。何况孔学究讲得快,告一次假,再想跟上又得费一般功夫。”

    “那姑娘安心睡吧,奴婢今晚守夜。”

    陆诏缨点点头不再回答,闭上了眼睛。她感到异常疲惫,大脑却十分清醒,思绪像水池开了闸不断涌出来,把她仅存的睡意冲跑了。

    而她想到的依旧是沈谕。更可笑的是,她发觉自己竟把雪夜里惊鸿一瞥的沈谕与他本人割裂了开来,似乎让她心动的仅仅是那日的匆匆一面。

    简单来说,沈谕和她想象得不一样。真实的沈谕傲娇嘴欠,表面看上去一副一表人才,平易近人的贵公子模样,实则是坏透了!

    她觉得心情有些复杂,那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气愤与庆幸。

    失落是因为无疾而终的春心萌动,气愤是埋怨沈谕对自己无礼,庆幸是自己尚且理智。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早上芷荷来叫陆诏缨起床,惊讶得看着她有些乌黑的眼眶:“姑娘这是一夜未眠?”

    陆诏缨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睡得不好。”

    去学堂时,陆诏缨将姜嫣都吓了一跳:“阿缨,你是太在意昨日对诗了吗,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陆诏缨有些无语:“自然不是因为这个,我若因为一个赏梅宴对诗便这样,那以后要是碰到点难处,我还活不活了。”

    姜嫣还是很担心陆诏缨:“你别骗我啊阿缨,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讲。”

    “放心吧,我就是真的没睡好。”

    今日的学堂异常的沉闷,不仅陆诏缨恹恹的,冯忆楠也一直低着头不语,姜嫣少了人说话的人,感觉好生无聊。

    于是乎她故意将课本藏进书箱里,叫唤冯忆楠:“喂,冯忆楠,你的课本借我瞅瞅呗。”

    冯忆楠难得没有嘲讽她,只是想起上次的赌约,有些无颜面对姜嫣,她语气不太好地说:“你当我瞎不成,我都看见你藏进书箱了。”

    “姜小姐,你若再扰乱课堂纪律,我就罚你讲《论语》抄十遍。”孔学究不满地说。

    十遍这么多!姜嫣不敢再跟冯忆楠说话了,默默将藏起来的课本拿出来,继续阅读。

    好不容易又熬到了下课,陆诏缨将东西收拾好放进书箱,递给了芷荷,姜嫣已经在一旁等了许久。

    姜嫣见大家都已经走远了,这才高兴地说:“阿缨,你看见冯忆楠的样子了吗,要我说这世子真是大功臣。”

    陆诏缨戳穿她:“她不搭理你,你不还是无聊得紧。”

    姜嫣撇撇嘴:“但我还是讨厌她。要我说冯忆楠也怪可怜的,她自小没了父亲,幸好还有个乡君母亲和国公祖父,不然只怕是过得还没小官家的姑娘好。”

    “你也知道人家可怜,咱们能让她就多让让吧。”

    “我还是看不惯她傲慢的模样。诶,罢了罢了不提她了。”姜嫣突然想起来陆诏缨明日要施粥布善,有些担忧地说,“你明日不能不去吗,我这眼皮老跳。”

    “明日是我第一次施粥,我是刺史的女儿,吃着百姓饭,既然享受了这份待遇,就要担起责任。”陆诏缨笑了笑,“何况我不能让父亲母亲失望呀。”

    “我是怕那些灾民没轻没重的,到时候伤到了你。”

    陆诏缨弹了一下姜嫣的额头:“你也变得老气横秋了,都跟谁学的。倒是你,平日里少给姜伯伯惹些麻烦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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