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铃铛是我阿娘送给我的……她是我重要的人。”少女乌亮的眸里倒映着华灯流转,双颊晕开一抹红,如初绽的红山茶。她温柔地说:“你也是。”

    一片花瓣掉在明镜般的湖面,荡起一波又一波的细纹,与七彩斑斓的水中光影交相辉映。

    周围热闹非凡,少年人的注意力很容易被那些新鲜华美的事物引开。

    宫远徵却觉得,自己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风吹乱心跳的节拍,脑海里跳出无数画面,她的一颦一笑跃动在眼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呆呆地站在她面前,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宁楚楚拉起他的手,走向一处幽黑的小巷。

    涌动的人流被隔在外面,巷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锦盒,咔哒一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红罗抹额,珠翠宝玉作陪,尾端缀着两颗镂空的小银铃,摇晃着细碎微响。

    “喜欢吗?”

    宫远徵点点头。

    她又问:“你现在戴的这条,是你哥哥送你的吗?”

    他脑袋晕乎乎的,好似无法再作出别的思考了,只是点点头。

    “你先拿下来好吗?”

    他乖乖听话,解下来握在手中。

    宁楚楚看着少年露出的光洁额头上,有微微发红的一道痕迹,轻轻笑了。她靠近他,拿起盒子里的抹额盖住红痕,顺手把盒子和小兔灯塞进他另一只手,他也默默地接受了。

    她双手围在他脑后。

    宫远徵很配合地弯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的很短,几乎要靠在一起。

    不时有人在巷外走过跑过,吵着闹着,这里却仿佛与世隔绝,也没有人投过来一个眼神。

    时间好似都慢了下来,那天在徵宫长廊尽头的场景历历在目。

    场景再次重演,她的眼睛里满是他清晰的倒影,愈来愈近。

    哥哥是他重要的人。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话。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脸,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最后停在嘴唇,是水润的樱粉色……

    她也是,他重要的人。

    一直紊乱的心跳滞了一瞬,他突然生出了奇怪的念头。

    宁楚楚早就发觉了他的不对劲。她才牢牢系紧那条抹额,就看见他神色迷离,两个人就快要触及彼此。

    她心下一惊,动了动脖子。

    他的唇轻柔地落在她的侧脸上,一触即分,只有残留的触感在提醒着两个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宁楚楚愣住了。

    宫远徵像从梦中惊醒过来,木然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宁楚楚瞪大眼睛,短促地吸了口气,然后转身就跑。在跑出巷口之前,他追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头撞上他的胸膛。

    宫远徵扶住她肩膀,不知要怎么解释:“对不起,我……”一句话却哽在喉中,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在哭,眼泪汪汪,梨花带雨,如同一只脆弱无依的小兽。眼底明晃晃的受伤,更化作一把利剑戳进他的心里。

    “宫远徵……”她闭了闭眼,泪水落下,如陨落的流星:“我一直说喜欢你,可你却从来没有说过你——”

    “我喜欢你。”

    少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悸动。

    他终于明白过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他的心,不想她难过流泪,不想她和别人走得近,不想她见到自己落魄失意的样子……

    喜欢,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他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为她擦去眼泪:“阿楚……别哭了。你还想听的话,我再说给你听。”

    意外地,她却哭得更凶了,紧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流。

    宫远徵无措地想要将她揽进怀里,她却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向下。

    她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间满是清甜的气息,和她身上的槐花香气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两个人对这种事情都很青涩,单纯地触碰又松开,如此反复。

    嗡的一声,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他甚至不知道要闭上眼睛,就这样怔怔地看她扇动的长长羽睫,泪珠还沾在上面,发出晶亮的光。

    这种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了。

    他鼓起勇气,抬起手臂抚上她的背脊,把她抱进怀里。笙歌鼎沸里,两人紧紧相拥,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宁楚楚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他却久久没有动作。

    寒冷冬夜里,心却暖暖的,某个地方被填满,再也放不下别人。

    不……哥哥还是要放在里头的。

    宁楚楚看他居然走神,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别的?”

    宫远徵语气慌乱:“我、我没……”

    她不听,气鼓鼓地拍拍他,一溜烟儿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她待过的位置还热乎着,有风吹过来,冷得令他难以容忍。

    少年委屈地看着她。

    “好了好了。”她敷衍地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发顶,又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裙,眯起眼睛想了想,说:“那就罚你抱我回去好了。”

    他愣了一下。

    “怎么,不愿意?”

    话音未落,身体悬空,一阵失重感袭来。宫远徵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淡淡的药味盈满了所有的感官,她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宁楚楚端详着他精致的眉眼,一张脸不由自主地烧红了。

    于是她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藏起来不让他看到。

    宫远徵满足地抱着她,抬步向外走去。已经很晚了,街上的人却仍然只多不少,无数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她本是一时兴起,想逗他玩的,结果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宁楚楚不自在地把脸埋进他怀里。他对此却浑不在意,还有空闲去瞧有没有什么没见过的玩意儿,买给她玩。

    “不要了不要了……”她脸红得都要冒烟了,恨不能凭空飞回去:“快走吧。”

    他听出她的害羞,心里泛起细细绵绵的甜,笑得更开心了。

    花灯亮如昼,月上柳梢头。这么美丽的画面,这么温暖的怀抱,宁楚楚闭上眼睛,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

    可是……还差最后一步了。

    她只能向前。

    ……

    一支响箭腾空,发出尖锐的啸叫。

    随着第一声响箭的响起,天空中陆陆续续响起破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仿佛追命的鬼魂,从山谷小镇到宫门大门,然后是宫门内部的岗哨。

    羽宫内,桌椅倾倒,宫子羽的面具掉在地上,变成凌乱的碎片。

    宫尚角举着火折子,鼻间一股血腥味,照亮的墙面上,赫然又是几个血字:“弑者无名,大刃无锋。”奇怪的是,锋的最后一笔却没有写完。

    离墙壁不远的角落,雾姬夫人倒在一大片血泊中。

    饶是他冷静理智,也吃惊不小,探向她的鼻息:她已经没了呼吸!

    灯塔再次变成红色。

    一队队负责戒严、搜寻的黄玉侍卫正在快速穿行。

    宫远徵叫住他们:“怎么回事?”

    侍卫回话:“雾姬夫人遇刺,凶手无名……再次现身了!”

    他脸色一变,皱了皱眉。

    另一个侍卫看见他身后的宁楚楚,说:“我们奉花长老之命,要排查宫门内是否有受伤的女眷。”

    “她没问题,不用查。”宫远徵维护地拉住她的手,扭头对她说:“又出事了……走,我们去找哥哥。”

    宁楚楚跟在他后面,脚步有些乱了,总觉得事情不妙。

    两人没找着宫尚角,却得知一个更令人吃惊的消息:上官浅是无名,已经被宫尚角亲自押入地牢审问去了。

    她就是那个要抓的受伤女眷。

    宫远徵第一时间就去看她的脸色,见她嘴唇果然有些苍白,叹了口气:“我早就觉得她有问题……”

    她和上官浅关系很好来着。

    现在应该会很难过吧……

    宁楚楚没说话,一头钻进他怀里,安心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他看不见,她的眼中没有伤心,有的只是烦躁。

    这下麻烦了……真不让人省心。

    雾姬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宫远徵和她腻歪一会儿,突然说。

    他满眼都是恋恋不舍,一刻都不想同她分开,但还是狠下心来:“待会儿,我去找哥哥问问清楚。”

    “好。”宁楚楚点点头。

    他又将她抱起,直到走回她的房门前面,才轻轻放下来。

    “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她软软糯糯地说:“嗯。”

    嘴上说着要走,他却还站着不动,脸上表情莫名的别扭。

    宁楚楚不由失笑:“怎么了?”

    他张张嘴,发现有点说不出口,只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嗯?你脸上没东西呀。”她装作看不懂他的意思,还上手摸了一下。

    “我……”宫远徵脸红了,支吾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声:“没什么。”说完,就转身准备逃之夭夭。

    “等等。”她伸手拉住他。

    她笑眯眯的,还是顺了他的意思,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好了。”见他得意地笑个不停,她有点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他推开,走进房间无情地关上了门:“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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