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把小枫带到了一座看起来很破的茅屋里面。

    屋里很黑,顾剑的眼睛也很黑,就好像从此,屋外的花红柳绿都与屋内再也无关一样。

    小枫坐在茅草上,看着那个终于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放出来的顾剑。

    顾剑坐在另一边,摸着自己的伤口,暗暗伤神。

    “你以前认识我?”

    顾剑愣了一下,转头就对她笑了,他好像永远都在对她笑着。

    “是,我可是你师父呀!”一说到曾经顾剑瞬间就红光满面,满身的青春气息。

    “你是怎么成我师父的?”小枫好奇的问。

    “因为你好奇我的武艺,还跟我约好输的一方要拜胜的一方为师,我赢了,就是你师父了。”

    “那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你呢?”

    “……”

    顾剑突然沉默了,他的眼睛里抑制不住的溢出悲伤,却还是笑了起来。

    “因为,我说我要给你找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夫君,却让你在沙丘上等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等到,让你生气了。”

    “是你去行刺的李承鄞吧?”小枫突然就变了话题。

    “……是我。”顾剑的眼睛暗淡了下来。

    “那你又为什么要把我掳走呢?”

    顾剑没有立刻的回答,他用他那双黑的吓人的眼睛看了小枫很久很久,一直到小枫都要不耐烦了,他才恍然回神一般低下头。

    “我的心死了,所以想叫你也死心一回。”

    外面突然响起了焰火的声音,还有百姓们的欢呼声。

    小枫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上元节,她想着外边的人,该是多么的急切在寻她呀。

    顾剑看着她向往的表情,扔给她一个面纱,自己也戴上了一个。

    “走吧,我带你出去玩儿。”

    走在大街上,他看都不看小枫一眼,一点儿也不怕她突然逃脱,只是带她走到了承天门。

    街上到处都是灯火通明,花灯团团簇蔟,晕染出一片琉璃世界,可承天门上的,却是那个为她折剑起誓的丈夫,还有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瑟瑟。

    她能看见他们嘴角的笑意,那种暖融融的氛围,而她此刻正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好在她还没想明白,好在她一个都不爱……

    她爱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她看着成天门上的两个人发呆,等她一回头,顾剑就不见了。

    可人潮里却走来一个人,他脸上时刻都带着彬彬有礼的笑,可却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她大概是看错了,或是生病了,不然这世上怎会人人都似曾相识?

    人群里开始轰鸣,花灯燃烧的愈发欢快,星星点点,像极了草原上的萤火虫。好像曾经,也有个人为她捉萤火虫来着。

    她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头上一疼,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可她仍然记得,那耀眼的火光中,那个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他说:“阿愫!”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比剑比输了的自己,想起来要为她找个世上最好的夫婿的师父,想起来她在沙丘上等了三天三夜等来的顾小五……

    顾小五……

    顾剑说,顾小五是他堂兄弟,是他给她找的最好的夫婿。

    那个顾小五,他总是有许多好玩的东西,他还送给她一只白色的猫,叫小雪。

    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很容易就会爱上一个有些刻意的勾引她的男人。

    所以她也一样,她爱上了顾小五。

    她傻乎乎的逃婚,傻乎乎的带着顾小五去了铁达尔王的王帐,害死了疼爱自己的外公,害死了阿渡的哥哥,害死了一族的人。

    最可笑的是李承鄞居然专门挑了这样一个日子,也是,大喜的日子难免防备松懈。

    可她既然跳了忘川,又为什么会想起来呢?

    老天从来都是这么残忍,想要忘记的事埋在心底,想要记得的过后就没了,再也想不起来。

    可在这样的记忆里,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横尸遍野的丹蚩,满满的黑暗,却从中生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少年,那样明艳阳光的笑。

    他护在她的身前,逆着光,看着她的那双大眼里,满满的都是欣喜和爱慕。

    他说:“阿愫,我来找你了。”

    那是……阿瑶……

    小枫醒了。

    她正躺在东宫里的大床上,阿渡趴在她的床头。

    她的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

    李承鄞也在。但他的脸色很黑很黑。好像自从小枫嫁给他之后,他就没有几天是有好脸色的。

    他僵着脸问她:“顾小五是谁?”

    这个秘密终于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他再也不会记得。

    小枫撇过脸不看他,隐忍着答道:“你不认识。”

    他摩挲着从她身上解下来的鸳鸯佩,嘴角都是颤抖的。

    “鸳鸯佩?我拆散了你们一对鸳鸯是不是?”

    那个鸳鸯佩从他手里狠狠的落在地上,碎成好几瓣。

    小枫怒极反笑:“呵,李承鄞,你滚!”

    “好啊,太子妃,但你永远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小枫忽略他故意重读的太子妃三个字,却仍是气得头上伤口一阵一阵的疼。

    这日子真是过得没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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