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争吵声的陆凛和九儿几乎同时推门走出房间。
这时，地上躺着的少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此刻的他已经满脸伤痕，被揍的鼻青脸肿，他晃了晃沉闷吃痛的头，一脸委屈的看向白发老人：“师傅，您怎么对我下手这么狠呢？”
白发老人面无表情，将目光从叶砂的身上移开，看向自己面前一脸委屈幽怨的少年。
“哼！为师辛苦教化你，你却如此不堪一击，真是蠢笨如驴，我对你，只是略施小惩，若你面对的敌人，恐怕此刻早就碎成渣渣，尸骨无存。”
白发老人一席话说的毫不留情，他双目微阖，暗自叹了口气，语气平缓了两分继续说道。
“江湖险恶，更何况你走的还是成仙得道之路，但凡得道者，必先得经受一番历练艰辛，人人都想得道，可最终能成的还是屈指可数，你以为那么容易？为师这也是为你好！”
“师傅，徒儿知晓了！”
“自古以来，大道天轮，修行之事皆分七行八位，所谓七行，乃是小行，慧行，戎行，筑行，星行，虚行，以及天行。而八位则是地位，中位，居易，修士，修居，修家，上者，仙位！依照你此刻的修为，只不过才过了戎行，修行贵在筑基，你懒散不堪，又如何能够达到筑行？为师对你早就失望透顶了。”
这师徒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似乎陆凛他们三人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白发老人眉目动容，突然对自己的徒弟开口问道。
“此番前往淮墨，夺取绝尘宝剑，你对自己有几分胜算？”
柔弱少年眉头一皱，不自觉的将头低下去：“徒儿?徒儿?”
“铿！”
白发老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未等那位柔弱少年说完，他已经愤怒的一掌拍在石桌上，顷刻间，石桌便被震出数道裂纹，摇摇欲坠。
陆凛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脱口而出：“这老头脾气真够爆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的心思早就转到了绝尘宝剑上，心中暗自思索着：原来他们也是为了绝尘宝剑，看来这把剑确实厉害，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惦记。而那老头刚说的什么七行八位，陆凛却是从来都没听说过，也在心里暗自打鼓，不知道以他现在的功力算的上哪一行呢？
九儿扯了扯陆凛的袖口，轻声附耳道。
“陆凛哥哥，打绝尘宝剑主意的人还真不少，看来我们得尽早赶路，免得节外生枝，被他人抢了先。”
陆凛没有言语，凝神伫立，似乎在神游。
半晌，他才开口：“没关系，如果绝尘宝剑不属于我们，强求也无意义，你看那五个锦衣华服的人，他们不是更早就去了，可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获！”
九儿默默点头，没再说话。
后院。
白发老者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外人在场，不再训斥自己的徒弟，而是将头扭过去看向陆凛他们的方向。
“怎么还不走？”
头一句，便是逐客令。
叶砂突然想起老头先前对她的恶语相向，如今居然直接赶人！她当即不干，回应道。
“喂！你这老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可是客人，你不以礼相待也就算了，居然还赶人？我们又不是付不起银子?”
白发老者不耐烦摆摆手：“再不走，老夫对你们不客气！”
“你还来劲儿了是吧？”
也不知道叶砂小小年纪哪里来得这么大气性，两个人一老一少当即就要开打，各自看不顺眼。
陆凛冲叶砂虚压两下，示意她不要冲动。
“老人家，我们只是来投店的，并没有恶意，咱们没必要大动干戈！”
陆凛十分礼貌的开口，因为他不想再折腾了，明早还要赶路，况且就这么被赶走了或者打一架，这店也是不能再住了，那么，投宿的银子肯定也退不了吧？
老者眉目微动，听到总算有一个还算礼貌的人说话了，神态也随之缓和了许多。
“师傅，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柔弱少年看向老者，说话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老者无奈摇头，冲他摆摆手，那少年立刻面露喜色，长舒一口气，随即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离开后院。
“唉！我这个徒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呐！早知他如此没出息当初老朽就不该收他呀！”白发老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陆凛他们诉说心中苦闷，面色当即不堪，垂下眉眼来，颇有痛心疾首的意味。
陆凛回过头去看了眼仍旧困意满满的九儿和叶砂二人，便示意她们先回房睡觉，而他自己呢，则在白发老者身旁坐下，打算和他探讨探讨七行八位与绝尘宝剑的事情。
老者满脸狐疑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年轻人，忍不住对他上下一番打量，此人穿着虽然粗俗，可眉眼里透着一股摄人的敏锐气息，而且?他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什么神秘的契机，只待碰个好时机，若不然，便可惜了！
而陆凛呢？则在心中暗自思索该如何开口将话题扯到七行八位之上，或者，这位老者似乎对绝尘宝剑有更深的了解，说不定还能对他有所帮助。
二人各怀心思，突然相视一笑。
好时机！
陆凛望着桌上一壶上好的花茶，指着问老者：“老先生，可邀在下共品此茶？”
老者也瞧一眼那花茶，淡笑道：“这茶，早就凉透了，没什么味道了！况且，喝多了睡不着觉。”
“今晚倒也没打算睡觉！”陆凛由地上捡起一只还算完整的茶杯来，自作主张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嘴里轻轻一珉，突然皱眉咂舌：“哇！这茶怎么又苦又甜？”
老者看他一眼，呵呵笑道：“此茶名为甘寂！你觉得又苦又甜，只是品了其表，而未知其里。”
陆凛满脸疑惑看向老者：“哦？此话怎讲？”
“这甘寂，原是刺莽荒纪之时，仙魔相战，最后打了个平手，于是，双方共饮一杯双神山的绝尘水，如此，算是一个小和解。从此之后，仙魔后辈子孙若再相争，只要在双神山脚，便会自觉休战，暂时和解。”
陆凛点点头，似有感悟，随之又问：“那这和甘寂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者叹了口气，继续娓娓道来：“甘寂，便源于那双神山之绝尘水，此水性凉，甘冽，但后劲儿却奇苦无比，似荒凉的孤寂之魂，由此便被传为甘寂。”
绝尘水？绝尘剑？陆凛突然转动眼珠，抓住时机，趁势问道：“不知这绝尘水和那淮墨的绝尘宝剑是否有所渊源呢？”
这话一出口，陆凛便有些后悔了。
老者扭头斜睨了他一眼，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精光：“怎么？难不成你也想打那绝尘宝剑的主意？”
犹豫片刻后，陆凛决定以诚相待。
“实不相瞒，晚辈确实有意想要去撞撞运气，不过据说那绝尘宝剑颇有灵性，因此也极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老者闻言轻哼一声，态度也与先前略微有些不同：“那是自然，若是那么好得，还能称得上宝剑？”
陆凛闻言点头：“是！刚刚老先生和您那位徒弟似乎也在谈论关于绝尘剑的事?”
“不错！此宝剑锋利无比，可诸魂摄魄，更能利用自身脾性设立结界，若被此剑刺中，那不论仙魔鬼魅，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唉！只可惜，我那没用的徒弟怕是指不上了！”
老者微微叹息，面露惋惜之态。
陆凛试探性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先生为何还要让令徒弟去淮墨夺取宝剑？”
“纵然如此，但师徒一场，终归得让他自己去见见世面，否则一辈子困死在这小镇上，岂不有些可惜了？”
说到这里，老者突然一拍桌子，随着他一番细微的手劲儿游走，原本置于桌上的茶杯突然腾空而起，翻转两下，杯中之水便倾注落于老者嘴中。
陆凛在不住感叹老者功力深厚的同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末了突然回味过来那是自己喝过的杯子，伸手想拦，发现那盏茶水已经全部灌入老者嘴中，他张了张嘴，老者一双锐利的眸子射向他：“怎么？”
陆凛连连摇头，将酝酿好的话重新灌回腹中。
老者突然长叹一声，面色有些颓然：“唉！想我孤傲一世，临了却没能寻得一个好徒弟，若不是?”
老者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怅然的看向远方。
“若不是什么？”陆凛有些好奇，总觉得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故事。
“若不是我的故友因我而死，他这个孩子我是断不会收的。”老者锐利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似乎想要将心事一吐为快，顿了顿后，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十年前，我和故友皆是修行路上的上位修家，七行八位早已越过，那时候，我们的修为已经能够达到八重天，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因误学了魔道之术，又运功想要突破九重天，没想到事与愿违，就在快要突破九重天之际，我走火入魔，魔障难清，与修为相克，只有一死。”
“我的故友不愿意看我那么痛苦，不顾自身安危闯入我的内海，以其血镇压魔障，最终?”
老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眼角一道清浅的泪痕滑落，陆凛也听明白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倒是老者，继续说了下去。
“从此之后，我便放弃了入仙的想法，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胜负欲，我收养了他孤儿，就此隐居在这座不起眼的小镇之上，本想让林儿努力修习，他日去往仙界，完成他爹的遗愿，可没想到这孩子如此不堪，一点儿他爹当年的风范都没有?唉！”
“敢问，这七行八位到底何解？”陆凛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老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壶递给陆凛：“说了半天倒是有些口渴，不知可否帮我倒杯茶水！？”
陆凛点点头，自他手中去接那茶壶，可刚碰到茶壶的一瞬间，老者突然反手朝那茶壶推了一把，茶壶顺势腾空翻飞，在空中转了一圈，继而迅速降落?
来不及过多思考，陆凛伸手便去抓快要落地的茶壶，又是在快要触碰的一刹那，老者再次出手，这一次，他伸向了陆凛，两指微拧，直接戳向了陆凛和茶壶之中的位置。
陆凛知道老者这是在试探自己，他只好一手与老者周旋，另一只手自背后伸出，接住了与地面只差分毫的茶壶。
茶壶稳稳当当的落在陆凛手心，他担忧的神色瞬间舒缓，心中暗叫：“好险！”
他顺势便想将茶壶放上石桌，可不想老者化掌为力，隔着陆凛的右手，生生将茶壶自他手中打落，茶壶再次翻滚，跟着老者发挥的内力通天而起。
那茶壶于空中翻飞了一阵后，又以急剧的速度下降，陆凛额头冒汗，此刻的他两只手皆被老者左手相缠，脱不开力来，可眼见那茶壶下坠速度越来越快，他心中一阵着急。
“这就不行了？”老者在牵制他的同时，眉眼齐笑，身体悠然自得，调侃的话语中带着丝丝嘲笑意味。
这?对陆凛来说，有些被刺激到。
“谁说的？还没到最后一刻呢！”尽管身体不够迅速，可他嘴上却是丝毫不愿避让的。
“那就让老夫看看你的真本事到底如何！”老者目光锐利，毫无顾忌的一边牵制陆凛，一边从上到下悠闲的打量着他。
老者手劲儿突然猛然发力，反手后仰，“咔嚓”一声响起，陆凛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一点儿力道都使不上，很痛！
“喂！老头，你还真下死手啊？”陆凛终于忍不住惨嚎一声，脸色有些难看，又不想低声下气的求饶。
老者哈哈一笑，看他一脸的狼狈模样，不知怎的，竟然觉得很有意思。
陆凛双眼皱成一团，趁着老者放松的空档，突然横空一腿伸出去踢向老者□□的尴尬位置处，很明显老者并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局面，他脸色顿变，急忙松开手去护住自己的裆部。
陆凛这才得以脱身，捧着自己还是有些疼痛的手看了又看，生怕缺了少了什么重要零件。
老者呢？脸色微红，愤怒不已的看向陆凛，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被这样侮辱戏耍过，尤其，还是一个小毛孩子！
陆凛一看老者神态是真的发怒了，急忙后退两步，与其拉开一段安全距离，随后才带着两分歉意开口道。
“哎哎哎?掌柜的，千万别别生气！刚刚我也只是为了自保嘛，嘿嘿?你就别吹胡子瞪眼了！我知道你厉害，瞧，给你竖个大拇指。况且，这儿就咱俩，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陆凛一番尽情解释，并没有使老者心情放松下来，也没有因此消了气，依旧一副冷冷的姿态看向他。
陆凛被看的浑身发麻，心中暗暗担心自己的处境，刚刚一番比试，他觉得这何老头身法了得，若是一个不开心说不定能将他捏成渣渣，尽管心里发慌，可陆凛还是发挥了自己不要脸的精神，继续对老头开口道。
“嗨呦！你看咱们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嘛！您老就别生气了，咱们还是继续聊聊绝尘宝剑的事情吧？那绝尘宝剑?到底什么来历呢？”
尽管嘴上这么问着，可陆凛的心里却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和九儿叶砂她们一起回房睡觉，和老头这么一掺合，没打听到什么重要的事，反而惹了自己一身骚。
“小子，你体质平平，仙根渺茫，居然能越过七行，直达地位境地，若非是得了什么宝贝？”老者此刻已经平复心情，语气稍微缓和了几分，可这番话语之中也明显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陆凛心下一惊，原来他现在的能力已经是地位了。
宝贝？
下意识反应过来后的陆凛，突然猛地摇摇头，后退一步：“没有！没有宝贝！”
老者似乎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又继续开口以引导的口吻道。
“真没有？比如?你有没有中途收获了什么仙丹妙药？”
“再比如?你有没有收获什么囊中宝坻？或者遇到什么得道仙人的指点迷津？”
仙丹妙药？陆凛略一思索，好像就吞了那五个陌生人炼制的铜铃丹吧？其他的?他也想不起来了！
至于得道仙人的指点?陆凛突然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老者以为他的意思是自己什么都没经历过，不禁更加奇怪了，又猜测或者是这小子对自己有所防范，不肯实话相告，也就没有再问，径自岔开了话题。
“你说你要去淮墨？那么你是从何地出发的呢？”老者一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示意陆凛坐下说话，陆凛就势坐了下来，脑袋一歪，对答如流道。
“从北安川来得，我自找就长在北安川，听一些外地人讲，都说北安川地貌贫瘠，十分的不富裕。”
“其实我在那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我而言，确实是不富裕，不过?我们那里倒是有几户大户人家，可以说吃穿不愁，和富饶之地的乡绅是没有差别的，其中以张家和陈家最是有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凛突然停顿了，提到张家，他就会想起张阮玉来，张阮玉虽然蛮横跋扈，可陆凛看的出来她骨子里是善良天真的，只不过她好胜心太强，日后必定会吃亏的。
而提起陈家，他就会想起陈禅，陈禅这个家伙虽然让人讨厌，可是一段时间看不见的时候，反倒会觉得怪怪的。
老者呵呵一笑，接话道：“那又如何？贫瘠之地终究是贫瘠之地！”
就在陆凛自以为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舒服，想要还上一嘴的时候，老者突然后知后觉的惊讶开口问道。
“等等，你说你是来自北安川？”
陆凛不明就里的点点头表示默认，对老者这一番奇怪的言行有些诧异。
“北安川?是不是有家药铺掌柜姓张？黑黑瘦瘦的？”
陆凛顺着他的话仔细回忆着，突然用力点点头，想起了刚穿越过来时被打得半死，后来去药铺拿药，还差点被讹了银子的事，很自然就联想到张家药铺后院出来的那个黑瘦老头来，他那双眼睛怪怪的，让人不记住都难。
“怎么？你认识那老头？”陆凛问道。
老者默默点了点头，暗自开口：“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真的隐居于北安川，唉！若是当年的我，说不定此刻早就冲过去手刃了他！”
听着老者一番言词犀利的话，陆凛吃惊的问道：“难道?你和那老头还有过节？”
老者默默叹了口气，神情怅然，似乎也对陆凛没了防备的心思，缓缓开口：“这段往事在我心中憋了几十年了，如今时过境迁，老朽我也已经放下了！”
“当年，我与张樵皆是师出同门，因为一时年轻气盛，对于儿女之事皆未曾经历过，就在懵懂之际，都碰上了心仪之人，当时，玉香还是大家闺秀，与我们师兄弟二人也十分投缘，她热情似火，温暖善良。”
“我们兄弟二人同时爱上了她，可惜，最终她选择了我的师弟，原本我已经放下，打算远走他乡，祝福他们。但没想到这个登徒浪子很快就被青楼的花魁勾了魂，做了负心汉，玉香她便选择了自尽?”
“当时我义愤填膺，恨不得杀了这个畜生，我们打了一天一夜，他觉得心中有愧，便趁我不备撒了迷魂药，继而逃之夭夭?”
“唉！后来又经历了故友那件事，我也就慢慢放下了?”
陆凛一手托着腮帮子，心中一阵唏嘘，原来那张老头居然是这样一个负心汉啊！他又看了老者一眼，安慰道。
“估计那张掌柜的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深深自责之中吧？”
老者没再说话，只是想起多年往事，面色黯淡了许多。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没有再考虑过儿女之事。
“老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老者神情微顿，成功的被陆凛扯开原本的思绪之中，回道。
“老朽早就在内心之中皈依佛门，如今法号虚衍！”
“那我就称呼你虚衍大师吧！”
虚衍微微一笑，表示默认，随即面色一沉，扭头看了陆凛一眼，神色凝重，正色道。
“我那徒弟胆小懦弱，没什么大能耐，还算是听话，我看你们三人都有些功力在身上，既然你们也要去往淮墨，也是为了绝尘宝剑，老朽有一事相托，不知你能否应下？”
此话一说，陆凛已经隐隐猜测到他所托之事，但还是点点头，示意老者继续说下去。
老者继续道：“老朽希望你们此去能和我那徒儿相伴，一同前往，至于绝尘宝剑，我知道他没那能耐，也没有指望他，你们一同而往，一路上也能相互照应，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陆凛想也没想便应下了，一来他们反正是赶路，多一个人也是赶，少一个也是，不差这一个，二来便是老者的两个故事让他有所触动。
看到陆凛应下，老者微微点头，面色微露感激之色，继而非要以茶代酒，径自往茶杯里倒了茶水，递给陆凛。
陆凛打眼去看那杯茶水，不知如何推脱之际，忽然“吧嗒”一声，树上略过一只鸟影，随即茶杯里便多了一滩白色的粘稠物体。
这?
老者和陆凛同时傻了眼。
次日一大早，陆凛和九儿叶砂还有一位柔弱少年，告别老者后，四人便继续踏上了征程。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只有一个瘦弱少年独自吊在队伍末尾，和陆凛他们隔开一段距离，却死死的沿着他们的路线去有。
叶砂不满的回头看了又看，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喂！我说你走快点成不成？难不成让我们一直等着你？”
少年满脸歉意，终于快步追上去，不再和她们保持距离。
陆凛刻意放缓步子，和少年同行，伸手揽上他的肩膀，语态轻松的对那少年开口道。
“过了前面那座山，咱们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歇一歇！看你一路都没喝水，呐！给你！”边说着，他将一个皮革水壶递给少年。
少年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注意到陆凛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突然觉得亲切了几分，接过水壶，仰头直接灌下。
“咕嘟咕嘟！”
许是太渴了，少年一口气就喝光了整个水壶里的水，最后晃了晃空荡荡轻飘飘的水壶，满脸抱歉的看向陆凛。
“对不起啊！我从来没这么渴过?”
陆凛却摆摆手，一脸不在意：“没关系！不够还有，对了，你饿不饿？”
少年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陆凛递过来的一张干烙饼。
如此一来，二人算是有所交集话题，便自然的聊起了家常。
“看你师傅对你很好啊！”陆凛朝那少年瞧了一眼。
少年默默点点头，面无表情：“是还不错！师傅对我的期望很高！”
“嗨！其实我也想要一个对我期望很高的师傅呢，可惜没有！”
少年叹了口气，突然悲凉道：“五岁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父母了，根本都想不到他们长什么样子！”
陆凛也叹了口气，用同样的语气开口：“我自一出生，就没见过我的父母了！”
少年略有所思，伸手拍拍陆凛的肩膀，突然安慰道：“没事啊，你还有朋友！可我从小到大，连个朋友都没有。”
陆凛正欲说话，九儿突然插话道：“二位公子，咱们才走了不到一半路程，怎么？这就开始比惨了？”
听到九儿如此一调侃，原本悲伤的两人面色缓和了许多，相视一眼之后，噗嗤一声，同时笑出了声。
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叶砂也转过身来，加入他们，跟着呵呵呵的乐了起来，纵然不知道自己笑什么，但只要跟着笑肯定就没错了！
一阵嬉闹之后，太阳缓缓隐藏进云朵之中，天空骤然黑暗了不少。
几人都疲惫不堪，顺势坐在一片竹林之中歇息，陆凛和少年背靠着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九儿和叶砂也相互依靠着坐在另一块石头上，困意袭来，二人闭目养神。只有陆凛和少年两人各怀心事，各自思索。
终于，陆凛率先打破气氛，开口疑惑道：“对了，我叫陆凛，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伸出白净的手心，露在半空中，在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戎字，随即开口解释道：“张戎，这是我的名字！你叫陆凛，我记下了！你人很好呢！”
陆凛摇摇头：“别?可别记着我的好！”
“为什么？”张戎一脸困惑，忍不住扭过头去看陆凛。
“因为，好人难做！”
张戎陷入沉思，他喃喃自语：“是啊！好人难做！想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到最后?”
说到这里，张戎眼角两道泪痕顺势滑落。
“你父亲他?”
“他为了让师傅活，不惜牺牲了自己！”
张戎黯淡的眼神里散发出一丝愤恨，陆凛看的清楚，突然有些担心，他坐在张戎正对面，屈膝盘腿，郑重的问：“你不会是在怪你师傅吧？”
张戎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默默的小声开口道。
“是师傅他自己急于求成，才走火入魔，我爹他?是个好人呀！”
“我相信，你爹那样做肯定也有他的道理。”
“哼！他只是不想让师傅死，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真的怪你师傅吗？”
张戎嘴角歪斜，眼神里突然露出一抹凶残：“我不怪他！但?我恨他！”
看着这位柔弱少年突然变成这副神情，陆凛明显一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九儿和叶砂各自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之后双双醒了过来，一看日头都下去了，急忙催促陆凛他们赶路。
陆凛点点头，一脸心事，暗自背起竹筐，准备赶路。
张戎伸手拦下他，换上原先的温和神色，朝陆凛开口道：“陆凛兄，我来吧！”
陆凛摇摇头，没有打算接受他的好意：“不用了，你身子弱，还是我来吧！”
张戎困惑的望着独自朝前走的陆凛，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几人就这样又行了一段路程，在一条万丈宽的大河前停下步子，一脸难色的望着这条不可逾越的大河。
九儿朝对岸望了一眼后，皱了皱眉：“陆凛哥哥，咱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叶砂却不以为然，大声嚷嚷道：“这有什么呀？九儿姐姐咱俩一人带一个，飞过去不就得了？”
九儿苦笑一声，指着河流正中一块石碑道：“此河名为断番河，是当年断番神兽炼化，横跨无比，守护于此！”
叶砂不解：“那又怎么了？”
九儿继续道：“天上有位断身仙，是以魔成仙，天帝将其四肢尽断，软禁了数百年，后听闻这位断身仙终于如愿位列仙班，身边原本的魔兽却不被看好，险些被斩，最终这位断身仙只好忍痛割爱，将其逐于凡间，镇守一方。”
“所谓天高皇帝远，那魔兽渐渐磨出了人性，在此称王称霸，畏强凌弱。今日?若咱们强行过河，势必一场争斗！”
几人同时犯了难，这可如何是好？
“呼呼——”
一阵阴冷的怪风忽然吹来，狂风波澜，吹得他们几人睁不开眼睛，就连身后那座竹林均发出簌簌的响动，竹叶翻飞不止，尘土顿扬，整个竹林顷刻间一片狼藉。
而除了这阵突如其来的一阵怪风之外，令他们几人更为吃惊的是，那条断番河却丝毫都不被影响，远远看去，仍旧一片岁月静好之态，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有过，好似被一层无形的光波笼罩着，不受外界一丝干扰。
陆凛几人皆面面相觑，愣愣的望着一望无际的古河，心里却是有些着急。
“这河有蹊跷，若不然，咱们再寻寻看，说不定能有别的路，咱们绕着它走就是了。”张戎缓缓开口，看向其余三人。
叶砂和九儿同时看向了陆凛的方向。
陆凛摇了摇头，无奈道：“要想去淮墨，这是唯一的途径，不论如何，咱们也先试试再说，说不定能碰个好运气，相安无事也未可知啊？欲过此河，先擒其主。”
张戎有些着急：“那东西若是不出来呢？”
陆凛淡定开口：“那就逼它现身！”
说完这番话之后，陆凛就地盘膝而坐，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他缓缓闭上眼睛，正对着断番河的方向，打坐炼气。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盘膝而坐，调理内力。
陆凛刚刚运气，便感觉自己心口处一阵窒息感袭来，扰得他满头大汗，这些日子来，他总觉得自己心口堵得慌，像是被人封住了七窍，时不时会有闭气的感觉，十分难受。
心里好像有许多强大的内力光波相互干扰，却又不相融合。
陆凛眉头紧皱，静坐原地，只感觉自己的心海之中忽然升起无形数道金光，此后又快速的分解为数道金色波光，在他的心海之中不断涌动，却又不肯安宁，似一团乱麻，搅的他的五脏六腑全部被金波缠绕，无法安宁。
三人看到陆凛一脸痛苦的表情，纷纷着急关切的朝他望过去，只见陆凛满脸汗水，胸口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不知过了多久，他痛苦的面色慢慢缓和，双手忽然合十，置于胸前，随之面色也平静了不少，三人才暗暗放下心来。
陆凛从自己的心海之中脱离出来，神色恢复如常，他缓缓睁开眼睛，虽然没那么痛苦了，但还是感觉心口堵着一团东西，又像是憋着一口气，总是感觉身体有些力不从心，好似拖着一块重重的石头，就吊在心口处的位置，堵得慌！
“陆凛哥哥，你没事吧？”九儿担忧的看向他。
陆凛接过水壶，狠狠的灌了几口，稍微舒服了一些，他望着九儿一脸担忧的神色，冲她笑笑道。
“我没事！那个什么什么兽都还没出来呢，架都没打，我怎么能够有事呢！”
“叶兄，可我看你一脸不安的神色，是否调理内力之时有所差池，或者调理不当？”张戎上前开口询问。
陆凛只是淡淡摇了两下头，并未和他多说。
张戎伸手在自己后脑勺干挠了两下，无趣的坐回原位，继续调理自己的内力。
宽阔的河面突然猛然抽动了两下，翻起两层大浪，就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阴森凉风，齐齐朝着岸上四人拍打过来，四人并无防备，被一阵大浪及阴风席卷而起。
叶砂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急的大喊：“哥哥，救我！”
张戎被另一阵风浪吹起，周身随着那道风浪不住翻滚，想要使用内力，却已经无法动弹，只能任其宰割。
张戎脸色惨白，呼吸急促，面对这样的景象他也是生平头一次，毕竟从小一直在师傅身边，不曾见过什么危险，如此，这在他看来已经是惊恐之际。
“师傅...师傅...救我...师傅...”
陆凛也被卷进这阵残风之中，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想要涌动内力，却发现无济于事，任何力道都施展不出来。正发愁如何脱身之际，突然听到叶砂的求救声音传来，凭着敏锐的听觉，他大概判断出叶砂的位置，却发现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
情急之下，陆凛只好出声先缓和大家的情绪：“大家都先别慌，保持镇定，稳住自己的心海，不要让它随意摆动，否则被卷进断番河中，就只有一死了，大家伸出手来，一个拉着一个，一定要稳住自己的心海，不能被动摇。”
听到陆凛的声音，两个害怕的人渐渐平静下来，纷纷按照他的指示伸出双臂，并努力稳固自己的心海。
陆凛的位置在最后，他一直在和自己的心海做抗争，因为只要他运用内力，心海之中的金色波光便会发出无比炫目的光芒，刺的他心神不宁，但如今若不能够稳定自己的心海，便只能葬身于断番河之中了。
陆凛双目紧紧闭着，一只手死死揪着前面一人的胳膊，另一边，他只靠右脚死死勾着一块枯木断桩来维持平衡。
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多久，陆凛一边要努力平衡心海，一边还要和心海之中的数道金波抗衡，他只感觉自己体力不支，十分难受。
但就在这时，断番河面几近平静之时，突然又横空荡起千层大浪和阴风，原本就渐近落日的晦暗天色此刻连过渡都不曾，直接变得漆黑一片，好似一潭黑洞，将他们四人全部包围，笼罩于一片漆色之中，无从脱身。
“嘿嘿嘿嘿嘿——”
一道怪异无比的凄厉尖笑自四周而起，像一团死亡的气息，紧紧的将他们笼罩，几人好不容易稳定的心海在这道尖笑声响起之后变得摇摆不定，异常脆弱。
他们的身形皆开始摇摇晃晃，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巨大吸力冲他们翻涌而来，只是一瞬间，便都身体不受控制的朝那股莫名的巨大吸力而去。
“啊——”
“救命啊——”
“……”
而就在此刻，被陆凛视为救命稻草的那根枯木桩，也在发出一阵孱弱的断裂声后一分为二，轰然倒地。
一下子失了重心，陆凛眉头紧拧，身形便和众人一齐朝那股巨大的吸力而去。
数道巨大风浪无情的朝他们几人的身上劈去，好似劈天的巨斧，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众人纷纷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惨叫之音。
陆凛面目痛楚难忍，只觉得自己的头颅好似裂开一般，于他的心海之中发出一阵“蹭蹭”的细微声音，这声音虽然细微，可他却听的真真切切，那声音很有规律，可每发出一道声响之后，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头颅好似被钢钉插入，那“蹭蹭”的声音，就好像一点点的将一根根钢钉钉入自己的头颅之中一般，除了疼，还是疼。
阴风携着大浪狠狠的拍向他们，漆黑一片，不时发出几声“呼呼”的怪声，所有人都面色苍白，浑身冷汗，像是葬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只有陆凛，他双目紧闭着，周身已经湿透了，可他的面色却不似其他人一般惨白，而是红润无比，竟在漆黑之中泛起一丝微弱的光芒，除此之外，他浑身只觉燥热无比，像是被扔进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中炼化。
此刻他的心海已经燃起一股熊熊火焰，和着金色的光波，流转，照射。
“陆凛哥哥，救我——”
“哥哥，救我——”
“师傅——叶兄，救我——”
这时，地上躺着的少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此刻的他已经满脸伤痕，被揍的鼻青脸肿，他晃了晃沉闷吃痛的头，一脸委屈的看向白发老人：“师傅，您怎么对我下手这么狠呢？”
白发老人面无表情，将目光从叶砂的身上移开，看向自己面前一脸委屈幽怨的少年。
“哼！为师辛苦教化你，你却如此不堪一击，真是蠢笨如驴，我对你，只是略施小惩，若你面对的敌人，恐怕此刻早就碎成渣渣，尸骨无存。”
白发老人一席话说的毫不留情，他双目微阖，暗自叹了口气，语气平缓了两分继续说道。
“江湖险恶，更何况你走的还是成仙得道之路，但凡得道者，必先得经受一番历练艰辛，人人都想得道，可最终能成的还是屈指可数，你以为那么容易？为师这也是为你好！”
“师傅，徒儿知晓了！”
“自古以来，大道天轮，修行之事皆分七行八位，所谓七行，乃是小行，慧行，戎行，筑行，星行，虚行，以及天行。而八位则是地位，中位，居易，修士，修居，修家，上者，仙位！依照你此刻的修为，只不过才过了戎行，修行贵在筑基，你懒散不堪，又如何能够达到筑行？为师对你早就失望透顶了。”
这师徒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似乎陆凛他们三人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白发老人眉目动容，突然对自己的徒弟开口问道。
“此番前往淮墨，夺取绝尘宝剑，你对自己有几分胜算？”
柔弱少年眉头一皱，不自觉的将头低下去：“徒儿?徒儿?”
“铿！”
白发老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未等那位柔弱少年说完，他已经愤怒的一掌拍在石桌上，顷刻间，石桌便被震出数道裂纹，摇摇欲坠。
陆凛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脱口而出：“这老头脾气真够爆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他的心思早就转到了绝尘宝剑上，心中暗自思索着：原来他们也是为了绝尘宝剑，看来这把剑确实厉害，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惦记。而那老头刚说的什么七行八位，陆凛却是从来都没听说过，也在心里暗自打鼓，不知道以他现在的功力算的上哪一行呢？
九儿扯了扯陆凛的袖口，轻声附耳道。
“陆凛哥哥，打绝尘宝剑主意的人还真不少，看来我们得尽早赶路，免得节外生枝，被他人抢了先。”
陆凛没有言语，凝神伫立，似乎在神游。
半晌，他才开口：“没关系，如果绝尘宝剑不属于我们，强求也无意义，你看那五个锦衣华服的人，他们不是更早就去了，可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获！”
九儿默默点头，没再说话。
后院。
白发老者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外人在场，不再训斥自己的徒弟，而是将头扭过去看向陆凛他们的方向。
“怎么还不走？”
头一句，便是逐客令。
叶砂突然想起老头先前对她的恶语相向，如今居然直接赶人！她当即不干，回应道。
“喂！你这老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可是客人，你不以礼相待也就算了，居然还赶人？我们又不是付不起银子?”
白发老者不耐烦摆摆手：“再不走，老夫对你们不客气！”
“你还来劲儿了是吧？”
也不知道叶砂小小年纪哪里来得这么大气性，两个人一老一少当即就要开打，各自看不顺眼。
陆凛冲叶砂虚压两下，示意她不要冲动。
“老人家，我们只是来投店的，并没有恶意，咱们没必要大动干戈！”
陆凛十分礼貌的开口，因为他不想再折腾了，明早还要赶路，况且就这么被赶走了或者打一架，这店也是不能再住了，那么，投宿的银子肯定也退不了吧？
老者眉目微动，听到总算有一个还算礼貌的人说话了，神态也随之缓和了许多。
“师傅，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柔弱少年看向老者，说话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老者无奈摇头，冲他摆摆手，那少年立刻面露喜色，长舒一口气，随即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离开后院。
“唉！我这个徒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呐！早知他如此没出息当初老朽就不该收他呀！”白发老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陆凛他们诉说心中苦闷，面色当即不堪，垂下眉眼来，颇有痛心疾首的意味。
陆凛回过头去看了眼仍旧困意满满的九儿和叶砂二人，便示意她们先回房睡觉，而他自己呢，则在白发老者身旁坐下，打算和他探讨探讨七行八位与绝尘宝剑的事情。
老者满脸狐疑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年轻人，忍不住对他上下一番打量，此人穿着虽然粗俗，可眉眼里透着一股摄人的敏锐气息，而且?他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什么神秘的契机，只待碰个好时机，若不然，便可惜了！
而陆凛呢？则在心中暗自思索该如何开口将话题扯到七行八位之上，或者，这位老者似乎对绝尘宝剑有更深的了解，说不定还能对他有所帮助。
二人各怀心思，突然相视一笑。
好时机！
陆凛望着桌上一壶上好的花茶，指着问老者：“老先生，可邀在下共品此茶？”
老者也瞧一眼那花茶，淡笑道：“这茶，早就凉透了，没什么味道了！况且，喝多了睡不着觉。”
“今晚倒也没打算睡觉！”陆凛由地上捡起一只还算完整的茶杯来，自作主张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嘴里轻轻一珉，突然皱眉咂舌：“哇！这茶怎么又苦又甜？”
老者看他一眼，呵呵笑道：“此茶名为甘寂！你觉得又苦又甜，只是品了其表，而未知其里。”
陆凛满脸疑惑看向老者：“哦？此话怎讲？”
“这甘寂，原是刺莽荒纪之时，仙魔相战，最后打了个平手，于是，双方共饮一杯双神山的绝尘水，如此，算是一个小和解。从此之后，仙魔后辈子孙若再相争，只要在双神山脚，便会自觉休战，暂时和解。”
陆凛点点头，似有感悟，随之又问：“那这和甘寂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者叹了口气，继续娓娓道来：“甘寂，便源于那双神山之绝尘水，此水性凉，甘冽，但后劲儿却奇苦无比，似荒凉的孤寂之魂，由此便被传为甘寂。”
绝尘水？绝尘剑？陆凛突然转动眼珠，抓住时机，趁势问道：“不知这绝尘水和那淮墨的绝尘宝剑是否有所渊源呢？”
这话一出口，陆凛便有些后悔了。
老者扭头斜睨了他一眼，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精光：“怎么？难不成你也想打那绝尘宝剑的主意？”
犹豫片刻后，陆凛决定以诚相待。
“实不相瞒，晚辈确实有意想要去撞撞运气，不过据说那绝尘宝剑颇有灵性，因此也极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老者闻言轻哼一声，态度也与先前略微有些不同：“那是自然，若是那么好得，还能称得上宝剑？”
陆凛闻言点头：“是！刚刚老先生和您那位徒弟似乎也在谈论关于绝尘剑的事?”
“不错！此宝剑锋利无比，可诸魂摄魄，更能利用自身脾性设立结界，若被此剑刺中，那不论仙魔鬼魅，皆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唉！只可惜，我那没用的徒弟怕是指不上了！”
老者微微叹息，面露惋惜之态。
陆凛试探性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先生为何还要让令徒弟去淮墨夺取宝剑？”
“纵然如此，但师徒一场，终归得让他自己去见见世面，否则一辈子困死在这小镇上，岂不有些可惜了？”
说到这里，老者突然一拍桌子，随着他一番细微的手劲儿游走，原本置于桌上的茶杯突然腾空而起，翻转两下，杯中之水便倾注落于老者嘴中。
陆凛在不住感叹老者功力深厚的同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末了突然回味过来那是自己喝过的杯子，伸手想拦，发现那盏茶水已经全部灌入老者嘴中，他张了张嘴，老者一双锐利的眸子射向他：“怎么？”
陆凛连连摇头，将酝酿好的话重新灌回腹中。
老者突然长叹一声，面色有些颓然：“唉！想我孤傲一世，临了却没能寻得一个好徒弟，若不是?”
老者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怅然的看向远方。
“若不是什么？”陆凛有些好奇，总觉得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故事。
“若不是我的故友因我而死，他这个孩子我是断不会收的。”老者锐利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似乎想要将心事一吐为快，顿了顿后，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十年前，我和故友皆是修行路上的上位修家，七行八位早已越过，那时候，我们的修为已经能够达到八重天，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因误学了魔道之术，又运功想要突破九重天，没想到事与愿违，就在快要突破九重天之际，我走火入魔，魔障难清，与修为相克，只有一死。”
“我的故友不愿意看我那么痛苦，不顾自身安危闯入我的内海，以其血镇压魔障，最终?”
老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眼角一道清浅的泪痕滑落，陆凛也听明白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倒是老者，继续说了下去。
“从此之后，我便放弃了入仙的想法，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胜负欲，我收养了他孤儿，就此隐居在这座不起眼的小镇之上，本想让林儿努力修习，他日去往仙界，完成他爹的遗愿，可没想到这孩子如此不堪，一点儿他爹当年的风范都没有?唉！”
“敢问，这七行八位到底何解？”陆凛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老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壶递给陆凛：“说了半天倒是有些口渴，不知可否帮我倒杯茶水！？”
陆凛点点头，自他手中去接那茶壶，可刚碰到茶壶的一瞬间，老者突然反手朝那茶壶推了一把，茶壶顺势腾空翻飞，在空中转了一圈，继而迅速降落?
来不及过多思考，陆凛伸手便去抓快要落地的茶壶，又是在快要触碰的一刹那，老者再次出手，这一次，他伸向了陆凛，两指微拧，直接戳向了陆凛和茶壶之中的位置。
陆凛知道老者这是在试探自己，他只好一手与老者周旋，另一只手自背后伸出，接住了与地面只差分毫的茶壶。
茶壶稳稳当当的落在陆凛手心，他担忧的神色瞬间舒缓，心中暗叫：“好险！”
他顺势便想将茶壶放上石桌，可不想老者化掌为力，隔着陆凛的右手，生生将茶壶自他手中打落，茶壶再次翻滚，跟着老者发挥的内力通天而起。
那茶壶于空中翻飞了一阵后，又以急剧的速度下降，陆凛额头冒汗，此刻的他两只手皆被老者左手相缠，脱不开力来，可眼见那茶壶下坠速度越来越快，他心中一阵着急。
“这就不行了？”老者在牵制他的同时，眉眼齐笑，身体悠然自得，调侃的话语中带着丝丝嘲笑意味。
这?对陆凛来说，有些被刺激到。
“谁说的？还没到最后一刻呢！”尽管身体不够迅速，可他嘴上却是丝毫不愿避让的。
“那就让老夫看看你的真本事到底如何！”老者目光锐利，毫无顾忌的一边牵制陆凛，一边从上到下悠闲的打量着他。
老者手劲儿突然猛然发力，反手后仰，“咔嚓”一声响起，陆凛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一点儿力道都使不上，很痛！
“喂！老头，你还真下死手啊？”陆凛终于忍不住惨嚎一声，脸色有些难看，又不想低声下气的求饶。
老者哈哈一笑，看他一脸的狼狈模样，不知怎的，竟然觉得很有意思。
陆凛双眼皱成一团，趁着老者放松的空档，突然横空一腿伸出去踢向老者□□的尴尬位置处，很明显老者并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局面，他脸色顿变，急忙松开手去护住自己的裆部。
陆凛这才得以脱身，捧着自己还是有些疼痛的手看了又看，生怕缺了少了什么重要零件。
老者呢？脸色微红，愤怒不已的看向陆凛，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被这样侮辱戏耍过，尤其，还是一个小毛孩子！
陆凛一看老者神态是真的发怒了，急忙后退两步，与其拉开一段安全距离，随后才带着两分歉意开口道。
“哎哎哎?掌柜的，千万别别生气！刚刚我也只是为了自保嘛，嘿嘿?你就别吹胡子瞪眼了！我知道你厉害，瞧，给你竖个大拇指。况且，这儿就咱俩，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陆凛一番尽情解释，并没有使老者心情放松下来，也没有因此消了气，依旧一副冷冷的姿态看向他。
陆凛被看的浑身发麻，心中暗暗担心自己的处境，刚刚一番比试，他觉得这何老头身法了得，若是一个不开心说不定能将他捏成渣渣，尽管心里发慌，可陆凛还是发挥了自己不要脸的精神，继续对老头开口道。
“嗨呦！你看咱们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嘛！您老就别生气了，咱们还是继续聊聊绝尘宝剑的事情吧？那绝尘宝剑?到底什么来历呢？”
尽管嘴上这么问着，可陆凛的心里却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和九儿叶砂她们一起回房睡觉，和老头这么一掺合，没打听到什么重要的事，反而惹了自己一身骚。
“小子，你体质平平，仙根渺茫，居然能越过七行，直达地位境地，若非是得了什么宝贝？”老者此刻已经平复心情，语气稍微缓和了几分，可这番话语之中也明显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陆凛心下一惊，原来他现在的能力已经是地位了。
宝贝？
下意识反应过来后的陆凛，突然猛地摇摇头，后退一步：“没有！没有宝贝！”
老者似乎对于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又继续开口以引导的口吻道。
“真没有？比如?你有没有中途收获了什么仙丹妙药？”
“再比如?你有没有收获什么囊中宝坻？或者遇到什么得道仙人的指点迷津？”
仙丹妙药？陆凛略一思索，好像就吞了那五个陌生人炼制的铜铃丹吧？其他的?他也想不起来了！
至于得道仙人的指点?陆凛突然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老者以为他的意思是自己什么都没经历过，不禁更加奇怪了，又猜测或者是这小子对自己有所防范，不肯实话相告，也就没有再问，径自岔开了话题。
“你说你要去淮墨？那么你是从何地出发的呢？”老者一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示意陆凛坐下说话，陆凛就势坐了下来，脑袋一歪，对答如流道。
“从北安川来得，我自找就长在北安川，听一些外地人讲，都说北安川地貌贫瘠，十分的不富裕。”
“其实我在那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我而言，确实是不富裕，不过?我们那里倒是有几户大户人家，可以说吃穿不愁，和富饶之地的乡绅是没有差别的，其中以张家和陈家最是有钱?”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凛突然停顿了，提到张家，他就会想起张阮玉来，张阮玉虽然蛮横跋扈，可陆凛看的出来她骨子里是善良天真的，只不过她好胜心太强，日后必定会吃亏的。
而提起陈家，他就会想起陈禅，陈禅这个家伙虽然让人讨厌，可是一段时间看不见的时候，反倒会觉得怪怪的。
老者呵呵一笑，接话道：“那又如何？贫瘠之地终究是贫瘠之地！”
就在陆凛自以为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舒服，想要还上一嘴的时候，老者突然后知后觉的惊讶开口问道。
“等等，你说你是来自北安川？”
陆凛不明就里的点点头表示默认，对老者这一番奇怪的言行有些诧异。
“北安川?是不是有家药铺掌柜姓张？黑黑瘦瘦的？”
陆凛顺着他的话仔细回忆着，突然用力点点头，想起了刚穿越过来时被打得半死，后来去药铺拿药，还差点被讹了银子的事，很自然就联想到张家药铺后院出来的那个黑瘦老头来，他那双眼睛怪怪的，让人不记住都难。
“怎么？你认识那老头？”陆凛问道。
老者默默点了点头，暗自开口：“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真的隐居于北安川，唉！若是当年的我，说不定此刻早就冲过去手刃了他！”
听着老者一番言词犀利的话，陆凛吃惊的问道：“难道?你和那老头还有过节？”
老者默默叹了口气，神情怅然，似乎也对陆凛没了防备的心思，缓缓开口：“这段往事在我心中憋了几十年了，如今时过境迁，老朽我也已经放下了！”
“当年，我与张樵皆是师出同门，因为一时年轻气盛，对于儿女之事皆未曾经历过，就在懵懂之际，都碰上了心仪之人，当时，玉香还是大家闺秀，与我们师兄弟二人也十分投缘，她热情似火，温暖善良。”
“我们兄弟二人同时爱上了她，可惜，最终她选择了我的师弟，原本我已经放下，打算远走他乡，祝福他们。但没想到这个登徒浪子很快就被青楼的花魁勾了魂，做了负心汉，玉香她便选择了自尽?”
“当时我义愤填膺，恨不得杀了这个畜生，我们打了一天一夜，他觉得心中有愧，便趁我不备撒了迷魂药，继而逃之夭夭?”
“唉！后来又经历了故友那件事，我也就慢慢放下了?”
陆凛一手托着腮帮子，心中一阵唏嘘，原来那张老头居然是这样一个负心汉啊！他又看了老者一眼，安慰道。
“估计那张掌柜的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深深自责之中吧？”
老者没再说话，只是想起多年往事，面色黯淡了许多。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没有再考虑过儿女之事。
“老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老者神情微顿，成功的被陆凛扯开原本的思绪之中，回道。
“老朽早就在内心之中皈依佛门，如今法号虚衍！”
“那我就称呼你虚衍大师吧！”
虚衍微微一笑，表示默认，随即面色一沉，扭头看了陆凛一眼，神色凝重，正色道。
“我那徒弟胆小懦弱，没什么大能耐，还算是听话，我看你们三人都有些功力在身上，既然你们也要去往淮墨，也是为了绝尘宝剑，老朽有一事相托，不知你能否应下？”
此话一说，陆凛已经隐隐猜测到他所托之事，但还是点点头，示意老者继续说下去。
老者继续道：“老朽希望你们此去能和我那徒儿相伴，一同前往，至于绝尘宝剑，我知道他没那能耐，也没有指望他，你们一同而往，一路上也能相互照应，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陆凛想也没想便应下了，一来他们反正是赶路，多一个人也是赶，少一个也是，不差这一个，二来便是老者的两个故事让他有所触动。
看到陆凛应下，老者微微点头，面色微露感激之色，继而非要以茶代酒，径自往茶杯里倒了茶水，递给陆凛。
陆凛打眼去看那杯茶水，不知如何推脱之际，忽然“吧嗒”一声，树上略过一只鸟影，随即茶杯里便多了一滩白色的粘稠物体。
这?
老者和陆凛同时傻了眼。
次日一大早，陆凛和九儿叶砂还有一位柔弱少年，告别老者后，四人便继续踏上了征程。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只有一个瘦弱少年独自吊在队伍末尾，和陆凛他们隔开一段距离，却死死的沿着他们的路线去有。
叶砂不满的回头看了又看，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喂！我说你走快点成不成？难不成让我们一直等着你？”
少年满脸歉意，终于快步追上去，不再和她们保持距离。
陆凛刻意放缓步子，和少年同行，伸手揽上他的肩膀，语态轻松的对那少年开口道。
“过了前面那座山，咱们可以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歇一歇！看你一路都没喝水，呐！给你！”边说着，他将一个皮革水壶递给少年。
少年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注意到陆凛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突然觉得亲切了几分，接过水壶，仰头直接灌下。
“咕嘟咕嘟！”
许是太渴了，少年一口气就喝光了整个水壶里的水，最后晃了晃空荡荡轻飘飘的水壶，满脸抱歉的看向陆凛。
“对不起啊！我从来没这么渴过?”
陆凛却摆摆手，一脸不在意：“没关系！不够还有，对了，你饿不饿？”
少年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陆凛递过来的一张干烙饼。
如此一来，二人算是有所交集话题，便自然的聊起了家常。
“看你师傅对你很好啊！”陆凛朝那少年瞧了一眼。
少年默默点点头，面无表情：“是还不错！师傅对我的期望很高！”
“嗨！其实我也想要一个对我期望很高的师傅呢，可惜没有！”
少年叹了口气，突然悲凉道：“五岁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父母了，根本都想不到他们长什么样子！”
陆凛也叹了口气，用同样的语气开口：“我自一出生，就没见过我的父母了！”
少年略有所思，伸手拍拍陆凛的肩膀，突然安慰道：“没事啊，你还有朋友！可我从小到大，连个朋友都没有。”
陆凛正欲说话，九儿突然插话道：“二位公子，咱们才走了不到一半路程，怎么？这就开始比惨了？”
听到九儿如此一调侃，原本悲伤的两人面色缓和了许多，相视一眼之后，噗嗤一声，同时笑出了声。
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叶砂也转过身来，加入他们，跟着呵呵呵的乐了起来，纵然不知道自己笑什么，但只要跟着笑肯定就没错了！
一阵嬉闹之后，太阳缓缓隐藏进云朵之中，天空骤然黑暗了不少。
几人都疲惫不堪，顺势坐在一片竹林之中歇息，陆凛和少年背靠着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九儿和叶砂也相互依靠着坐在另一块石头上，困意袭来，二人闭目养神。只有陆凛和少年两人各怀心事，各自思索。
终于，陆凛率先打破气氛，开口疑惑道：“对了，我叫陆凛，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伸出白净的手心，露在半空中，在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戎字，随即开口解释道：“张戎，这是我的名字！你叫陆凛，我记下了！你人很好呢！”
陆凛摇摇头：“别?可别记着我的好！”
“为什么？”张戎一脸困惑，忍不住扭过头去看陆凛。
“因为，好人难做！”
张戎陷入沉思，他喃喃自语：“是啊！好人难做！想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到最后?”
说到这里，张戎眼角两道泪痕顺势滑落。
“你父亲他?”
“他为了让师傅活，不惜牺牲了自己！”
张戎黯淡的眼神里散发出一丝愤恨，陆凛看的清楚，突然有些担心，他坐在张戎正对面，屈膝盘腿，郑重的问：“你不会是在怪你师傅吧？”
张戎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默默的小声开口道。
“是师傅他自己急于求成，才走火入魔，我爹他?是个好人呀！”
“我相信，你爹那样做肯定也有他的道理。”
“哼！他只是不想让师傅死，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真的怪你师傅吗？”
张戎嘴角歪斜，眼神里突然露出一抹凶残：“我不怪他！但?我恨他！”
看着这位柔弱少年突然变成这副神情，陆凛明显一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九儿和叶砂各自做了一个甜甜的美梦之后双双醒了过来，一看日头都下去了，急忙催促陆凛他们赶路。
陆凛点点头，一脸心事，暗自背起竹筐，准备赶路。
张戎伸手拦下他，换上原先的温和神色，朝陆凛开口道：“陆凛兄，我来吧！”
陆凛摇摇头，没有打算接受他的好意：“不用了，你身子弱，还是我来吧！”
张戎困惑的望着独自朝前走的陆凛，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几人就这样又行了一段路程，在一条万丈宽的大河前停下步子，一脸难色的望着这条不可逾越的大河。
九儿朝对岸望了一眼后，皱了皱眉：“陆凛哥哥，咱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叶砂却不以为然，大声嚷嚷道：“这有什么呀？九儿姐姐咱俩一人带一个，飞过去不就得了？”
九儿苦笑一声，指着河流正中一块石碑道：“此河名为断番河，是当年断番神兽炼化，横跨无比，守护于此！”
叶砂不解：“那又怎么了？”
九儿继续道：“天上有位断身仙，是以魔成仙，天帝将其四肢尽断，软禁了数百年，后听闻这位断身仙终于如愿位列仙班，身边原本的魔兽却不被看好，险些被斩，最终这位断身仙只好忍痛割爱，将其逐于凡间，镇守一方。”
“所谓天高皇帝远，那魔兽渐渐磨出了人性，在此称王称霸，畏强凌弱。今日?若咱们强行过河，势必一场争斗！”
几人同时犯了难，这可如何是好？
“呼呼——”
一阵阴冷的怪风忽然吹来，狂风波澜，吹得他们几人睁不开眼睛，就连身后那座竹林均发出簌簌的响动，竹叶翻飞不止，尘土顿扬，整个竹林顷刻间一片狼藉。
而除了这阵突如其来的一阵怪风之外，令他们几人更为吃惊的是，那条断番河却丝毫都不被影响，远远看去，仍旧一片岁月静好之态，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有过，好似被一层无形的光波笼罩着，不受外界一丝干扰。
陆凛几人皆面面相觑，愣愣的望着一望无际的古河，心里却是有些着急。
“这河有蹊跷，若不然，咱们再寻寻看，说不定能有别的路，咱们绕着它走就是了。”张戎缓缓开口，看向其余三人。
叶砂和九儿同时看向了陆凛的方向。
陆凛摇了摇头，无奈道：“要想去淮墨，这是唯一的途径，不论如何，咱们也先试试再说，说不定能碰个好运气，相安无事也未可知啊？欲过此河，先擒其主。”
张戎有些着急：“那东西若是不出来呢？”
陆凛淡定开口：“那就逼它现身！”
说完这番话之后，陆凛就地盘膝而坐，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他缓缓闭上眼睛，正对着断番河的方向，打坐炼气。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盘膝而坐，调理内力。
陆凛刚刚运气，便感觉自己心口处一阵窒息感袭来，扰得他满头大汗，这些日子来，他总觉得自己心口堵得慌，像是被人封住了七窍，时不时会有闭气的感觉，十分难受。
心里好像有许多强大的内力光波相互干扰，却又不相融合。
陆凛眉头紧皱，静坐原地，只感觉自己的心海之中忽然升起无形数道金光，此后又快速的分解为数道金色波光，在他的心海之中不断涌动，却又不肯安宁，似一团乱麻，搅的他的五脏六腑全部被金波缠绕，无法安宁。
三人看到陆凛一脸痛苦的表情，纷纷着急关切的朝他望过去，只见陆凛满脸汗水，胸口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不知过了多久，他痛苦的面色慢慢缓和，双手忽然合十，置于胸前，随之面色也平静了不少，三人才暗暗放下心来。
陆凛从自己的心海之中脱离出来，神色恢复如常，他缓缓睁开眼睛，虽然没那么痛苦了，但还是感觉心口堵着一团东西，又像是憋着一口气，总是感觉身体有些力不从心，好似拖着一块重重的石头，就吊在心口处的位置，堵得慌！
“陆凛哥哥，你没事吧？”九儿担忧的看向他。
陆凛接过水壶，狠狠的灌了几口，稍微舒服了一些，他望着九儿一脸担忧的神色，冲她笑笑道。
“我没事！那个什么什么兽都还没出来呢，架都没打，我怎么能够有事呢！”
“叶兄，可我看你一脸不安的神色，是否调理内力之时有所差池，或者调理不当？”张戎上前开口询问。
陆凛只是淡淡摇了两下头，并未和他多说。
张戎伸手在自己后脑勺干挠了两下，无趣的坐回原位，继续调理自己的内力。
宽阔的河面突然猛然抽动了两下，翻起两层大浪，就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阴森凉风，齐齐朝着岸上四人拍打过来，四人并无防备，被一阵大浪及阴风席卷而起。
叶砂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急的大喊：“哥哥，救我！”
张戎被另一阵风浪吹起，周身随着那道风浪不住翻滚，想要使用内力，却已经无法动弹，只能任其宰割。
张戎脸色惨白，呼吸急促，面对这样的景象他也是生平头一次，毕竟从小一直在师傅身边，不曾见过什么危险，如此，这在他看来已经是惊恐之际。
“师傅...师傅...救我...师傅...”
陆凛也被卷进这阵残风之中，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想要涌动内力，却发现无济于事，任何力道都施展不出来。正发愁如何脱身之际，突然听到叶砂的求救声音传来，凭着敏锐的听觉，他大概判断出叶砂的位置，却发现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
情急之下，陆凛只好出声先缓和大家的情绪：“大家都先别慌，保持镇定，稳住自己的心海，不要让它随意摆动，否则被卷进断番河中，就只有一死了，大家伸出手来，一个拉着一个，一定要稳住自己的心海，不能被动摇。”
听到陆凛的声音，两个害怕的人渐渐平静下来，纷纷按照他的指示伸出双臂，并努力稳固自己的心海。
陆凛的位置在最后，他一直在和自己的心海做抗争，因为只要他运用内力，心海之中的金色波光便会发出无比炫目的光芒，刺的他心神不宁，但如今若不能够稳定自己的心海，便只能葬身于断番河之中了。
陆凛双目紧紧闭着，一只手死死揪着前面一人的胳膊，另一边，他只靠右脚死死勾着一块枯木断桩来维持平衡。
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多久，陆凛一边要努力平衡心海，一边还要和心海之中的数道金波抗衡，他只感觉自己体力不支，十分难受。
但就在这时，断番河面几近平静之时，突然又横空荡起千层大浪和阴风，原本就渐近落日的晦暗天色此刻连过渡都不曾，直接变得漆黑一片，好似一潭黑洞，将他们四人全部包围，笼罩于一片漆色之中，无从脱身。
“嘿嘿嘿嘿嘿——”
一道怪异无比的凄厉尖笑自四周而起，像一团死亡的气息，紧紧的将他们笼罩，几人好不容易稳定的心海在这道尖笑声响起之后变得摇摆不定，异常脆弱。
他们的身形皆开始摇摇晃晃，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巨大吸力冲他们翻涌而来，只是一瞬间，便都身体不受控制的朝那股莫名的巨大吸力而去。
“啊——”
“救命啊——”
“……”
而就在此刻，被陆凛视为救命稻草的那根枯木桩，也在发出一阵孱弱的断裂声后一分为二，轰然倒地。
一下子失了重心，陆凛眉头紧拧，身形便和众人一齐朝那股巨大的吸力而去。
数道巨大风浪无情的朝他们几人的身上劈去，好似劈天的巨斧，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众人纷纷发出一阵痛彻心扉的惨叫之音。
陆凛面目痛楚难忍，只觉得自己的头颅好似裂开一般，于他的心海之中发出一阵“蹭蹭”的细微声音，这声音虽然细微，可他却听的真真切切，那声音很有规律，可每发出一道声响之后，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头颅好似被钢钉插入，那“蹭蹭”的声音，就好像一点点的将一根根钢钉钉入自己的头颅之中一般，除了疼，还是疼。
阴风携着大浪狠狠的拍向他们，漆黑一片，不时发出几声“呼呼”的怪声，所有人都面色苍白，浑身冷汗，像是葬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只有陆凛，他双目紧闭着，周身已经湿透了，可他的面色却不似其他人一般惨白，而是红润无比，竟在漆黑之中泛起一丝微弱的光芒，除此之外，他浑身只觉燥热无比，像是被扔进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中炼化。
此刻他的心海已经燃起一股熊熊火焰，和着金色的光波，流转，照射。
“陆凛哥哥，救我——”
“哥哥，救我——”
“师傅——叶兄，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