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维持明年的虚拟冰场运转,需要消耗2枚A级赛金牌的能量。

    因为前期把积分耗完了,目前他们有的是:结弦的1枚4CC银牌(算0.5金牌),1枚全日金牌(全国赛算B级赛,算0.5金牌);许闻音1枚全锦银牌(算0.25金牌)。加起来是1.25枚金牌的能量。

    也就是说,如果要凑两枚金牌,许闻音要么在世青赛拿到完整的1枚金牌,如果拿到了银牌(0.5),结弦就需要在世锦赛拿下至少铜牌(0.25)。

    虽然去年结弦就拿了世锦铜,但今年他病得真的很厉害……压榨路都走不稳的结弦跳双四,还是太魔鬼了。

    所以许闻音必须拿到金牌。

    “Representing Wenyin Xu, 《the white Crow》。”

    画中的美人低下了她修长的脖颈,遮在眼前的羽翼展开,是她清亮如夜中寒星的眼眸。

    不再只是优雅的悲伤了,今天许闻音的表演中,每一根羽毛都透着决绝。

    她深深俯身,振翅高飞,一个向前的3A,跳出了甘于为之赴死的坚定。

    大一字滑出,双臂如羽翼倏忽之间落下。傲然挺立,她是漆黑鸦群中那只雪白的异种,孤独地站在最高处对月起舞。

    白鸦细细地啄着自己的羽毛,风雨将她的羽毛吹打零碎。那又如何?她迎难而上,又跃出一个3A!

    竟然自己改成了双3A配置!场边的苏曼寒急的一锤挡板。会成功落冰吗?

    落冰不稳,会翻身。场上的许闻音头脑清醒。她淡定地翻了个身,旱地起跳飞速拧了一个3S。

    即使BV*0.8,至少这跳GOE是正的。许闻音无视右膝的疼痛,张大嘴呼吸着,接上了后续的燕式巡场。

    她单足在冰上滑行,浮腿抬高过髋,双臂羽翼舒展,眼神深邃,如一只鸟在湖面飞掠而过。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抱着必胜的决心,许闻音在场上不知疲倦地跳着。因为增加了上肢表演,她每一次跳跃都让人心惊地摇摇欲坠,但她偏偏每次都能深膝站稳。

    “看着都感觉右膝盖疼。”花游雪评价道。

    等到节目结束,下场前往KC区,许闻音整个右腿从踝关节痛到了胯骨。

    “难以想象你怎么全落冰成功的。”方曼寒也感慨。

    “今天感觉跳跃很沉。”许闻音拿冰敷着关节,“我最近是重了吗?要不要再控制一下饮食。”

    很悲哀,女单就是这样,稍微吃得多一点点,跳跃就发沉。

    方曼寒深吸一口气:“这赛季比完了,也可以告诉你了。”

    许闻音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妙。

    “你不仅重了,你还长高了。从上个月到这个月,你长了0.3厘米。”方曼寒语气严肃。

    发育期来了。许闻音闭上眼睛,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可是明年是奥运赛季啊。”

    女单的发育期,短则半年,长则1年。长高将导致跳跃轴心不断变化,之前练的好好的跳跃,都会和冰雪一样消融。而女性的发育往往伴随着脂肪的增多,体脂率上升、增重,又会进一步导致跳跃发沉……许多的著名的女单都是发育期成绩沉湖的,包括但不限于所有17岁季抛型熊家女单。

    “身体的发育可不管奥运赛季。”方曼寒拍拍她的手,“没事的,我们控制饮食就好了。双人滑的女伴都是这么过来的,有经验。”

    双人滑的女伴,除了控制体重保证托举顺利,还必须要通过控制饮食压身高。不然个头长得比男伴高,就只能拆队重组了。*

    成绩出来了,总分114分。加上短节目的分差,险险胜过第二名0.8分。

    “宫一娘娘再创佳绩”,许闻音想着可能的报纸标题,终于从发育关的噩耗里恢复情绪,开始走接下来采访、领奖的流程。

    不知是不是知道了发育关,有了心理暗示,表演滑上的几个跳都摔了,连2A也开始摔了!许闻音内心崩溃,只能对着镜头学结弦,歪头卖萌应付过关。

    这晚回到虚拟冰场,她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教室找结弦,而是先认认真真地滑了一遍《the white crow》。再怎么复原当时内心的感受,她这次也是十跳五摔的程度。甚至连3T都很难保证100%完美落冰了。

    这还是那个5个三周都连续100跳全成的自己吗?许闻音忧思重重,掰着自己的脚不愿意相信。

    一片阴影打在她脸上。

    是她太久没进去,羽生结弦一瘸一拐地从教室里出来了。

    “结弦,你怎么出来了?”她忙上去扶着他,“我今天世青拿了冠军!所以你不用纠结世锦赛了哈,我们明年的训练费用凑够了。”

    结弦虚弱的脸上浮出一个憔悴的笑容:“但我是全日冠军……肯定还是得去世锦赛的。”

    不然要被那些粉丝的攻讦给活活逼死吧。许闻音腹诽着,扶他坐到了冰场入口处,仰头看他:“那就去签个到,随便跳跳,病了嘛,怎么虚弱都合理。”

    结弦摇摇头,他有自己的荣誉,不允许自己应付了事:“Bo叔跟着其他人去世青了……我得加紧练习。”

    但一站起来,他的腿又一歪,扶住挡板才勉强能站稳。

    “你的左腿怎么了?”许闻音观察到他重心几乎都落在右腿上。

    羽生结弦默不作声地又走了两步,勉强到了冰上,扶着膝盖往前滑。

    “你是不是左腿受伤了?”许闻音追上去,拦在面前不让他继续滑。

    “……今天练跳跃的时候脱力……左脚摔到了。”羽生结弦吞吞吐吐地说,“我在外面都没法上冰了,让我在虚拟冰场练练吧?”

    “但外面的身体状态也会带进来,你不疼吗?”

    像是她在发育期,难以跳跃一样,虚拟冰场会如实反馈结弦的脚伤。许闻音不由分说地把他锁在了冰场的角落:“去休息,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不能……”羽生结弦看着面前关心自己的许闻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温柔,“马上要世锦了,我因为流感十多天没有上冰,现在左膝又出现了伤病。很痛,我不知道能不能在世锦前恢复。”

    但因为全日冠军的原因,他必须要上场……

    “虚拟冰场不会受伤。”他温柔而坚定地推开她,“我必须要在这里练习,如何带着伤比完赛。”

    而许闻音只能注视着他,饱含泪水地奔赴他的荣光。

    “系统。”她低声问道,“我们的积分还够兑换治疗服务吗?”

    “鉴于你正在发育期,而教练有伤病,建议解锁医疗室。”系统说道,“医疗室解锁后,可以更便宜地兑换治疗服务。”

    “不解锁医疗室,兑换教练左膝的治疗,需要多少积分?”许闻音谨慎问道。

    “和解锁医疗室再兑换消耗一样。”系统回复。

    “所以到底需要多少积分呢?”许闻音问道,“如果加上我的发育期和教练的伤病,一共要多少积分?”

    “——要一枚世锦赛铜牌。”

    米兰,深夜,酒店套房里铃声大作。

    许闻音从床上起来,揉揉眼睛,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很安静,能听得到呼吸声。

    她知道对方是谁了。犹豫片刻,她低声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电话对面哭了出来,“你抢了我的青年组大奖赛,抢了我的世青名额,我什么都没说,我直接升组了!我那么认真地准备了《末代皇帝》,为什么你还要来抢我的世锦赛名额!”

    世青赛结束后,冠军许闻音向国内表示,希望由自己代替岑绘玫参加世锦赛。考虑到两人的实际成绩差距,国内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绘玫姐姐,这届世锦赛,决定我们明年奥运的名额。”许闻音娥眉微蹙,试图找一些理由来安慰她。

    “你是觉得我拿不到前10名,没法拿到2个冬奥名额是吗?”岑绘玫声音凄厉,“你就能保证自己前10?四大洲还没算欧洲的女单,你已经排第五了。”

    “所以呢。”许闻音平静地问道。

    “所以你明年升组,所有的,所有的赛事名额,都会给你。冬奥、世锦、大奖赛,名额都只有一个,都会给你的。”岑绘玫的声音颤抖着,“而我,今年的世锦,就是我最后一届世锦了……能不能让我再跳一次《末代皇帝》?”

    “我可以努力拼一把进前10的,这样明年我们就有两个名额,我们一起去冬奥,去世锦。”许闻音努力说服她。

    “别骗我了。我看了表演滑,你是不是进了发育期,跳跃不稳?”岑绘玫一针见血,“……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但这次,求求你了。我只想留下一套clean的《末代皇帝》,老了看起来,没那么遗憾。拜托了……你也给这件衣服粘过钻,知道它有多精美,是吗?”

    两个女孩在电话两端无声地哭着。许闻音徒劳地张开嘴巴,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把电话扣上,脸埋在被子里,第一次怨恨这残忍的规定。

    对不起,绘玫姐姐,我还有一个教练,他每晚拖着伤腿也要练跳跃,他在等我的药……

    待到转机伦敦参加世锦赛,收拾行李箱的时候,许闻音又看到了那枚黑红渐变的发卡。两个女孩在大阪公园里手拖手闲逛的画面犹在眼前,这温暖的友情不过闪耀了片刻,就又要破碎了。

    “世界冠军的眼里只有第一。”

    羽生结弦说这句话时眼神苍茫,而她从今日开始才读懂其中万一。

    记住这个痛苦,记住这个感觉。她死死地掐着掌心,《白乌鸦》的情感深度,又可以提升一点点了。

    苍白的阳光下,手握发卡的少女闭眼,一滴泪水划过她白皙面容。随即她睁开眼,眼中的迷茫、落魄、害怕一一褪去,只剩下纯粹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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