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长安城内鸦雀无声,这一晚未央宫中灯火通明,这一晚,济生堂内的皇曾孙没有合眼。

    看着面前酣然入睡的女子,刘病已无法成眠。自己本是正宗的皇室子孙,只有眼前的女子才能与自己相配,可是命运总是那么爱捉弄人,天潢贵胄只能蛰居在这破旧的草堂,他们之间相隔的何止是千山万水,若不是这一场变故,也许她很快会成为上官宁的妻子,也许他们很快会有可爱的孩子,到那个时候,如果在街上遇见,刘病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上前打个招呼。

    看着面前似梦般的女子,刘病已多么想时光就此停留,永远停留在这美好的时刻,他不是落魄至此的挂名皇孙,她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他们只是人世间一对彼此相爱的恋人,就如……就如诗中所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沉思间,刘病已仿佛看见梦中的女子正乘着一艘小船迎面而来,软泥中的青荇在水波中荡漾,纤纤素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扑在水嫩嫩的粉面之上,淘气的水珠从额间慢慢往下,滚落在柳叶般的蛾眉,在羽扇般的长睫短暂停留立刻滑向樱桃般的红唇之上,这唇,这唇是如此的绵软,沁人心脾的香甜萦绕在鼻尖,骚动不安的心想要更多,更多……

    冬日的风吹得格外急,却吹不去许平君腮边的泪。

    “平君,醒醒!醒醒!”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唤,许平君睁开眼看到母亲正着急地望着自己。

    “娘,我怎么在这里?”许平君想坐起身,但是被母亲按下。

    “你这丫头还真是睡糊涂了,昨天夜里在冷风里站了大半夜,今日又起大早给病已送冬衣,你来的时候精神都是恍惚的,问你也不说话,躺下就睡着了。”许夫人絮叨里带着埋怨。

    “对不起,让娘您担心了。”许平君抱歉道。

    “病已他又没陪你回来?”女儿已经成亲半年,除了三日回门那日,刘病已就再也没进过许家的门。

    “他这几日有好多事要忙,女儿不想让他分心。”许平君说道。

    “你不用每次都给他找借口,我看他就是摆他皇曾孙的臭架子。”许夫人有些不满。

    “娘您不要这么说,病已他没有这个意思。”许平君低声道。

    “对你好还总是让你一个人回来?”许夫人生气道,“我看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丈母娘!”

    “怎么会呢?病已说了等学里擢考过去他就带着礼物来看您和爹爹呢。”许平君拉着母亲的手,尽力安抚着母亲的情绪。

    “行了,行了,你也别费心哄你娘了,”许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自从嫁给刘病已就一心扑在了他身上,说他一句坏话也是难的。

    “娘啊……”许平君被母亲说的有些心虚,摇着母亲的手撒娇。

    “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许夫人拿手指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许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疼爱自是少不了的,而性格温柔贤惠的许平君也只有在母亲面前才能展露小女儿般的情态。

    正在母女二人共叙家常时,许广汉从外面拎着一挂羊头走来了,人还没进屋就喊上了:“老婆子,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你能带什么好东西,左不过是些没人要的物件。”许夫人对自己这位喜欢往家里划拉别人挑剩的东西颇为无奈。

    “这次可不一样,明天就是腊八了,朝廷赏了一石黄米、五斤羊肉。”许广汉说着便进屋了。

    许平君早已迎了上去,行过礼后正欲接父亲手上的东西,突然觉得腹内一阵翻涌,立刻捂住口鼻冲到门外,扶着墙壁呕了起来。

    “平君,你这是怎么了?”许夫人立刻追了出去。

    许平君一边摆着手,一边用尽全力干呕着,丫头瑾儿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回亲家太太,少夫人这几日不知道是怎么了,稍微吃点油腻的就吐个不停,今日竟听也听不得了。”

    “已经好几日了吗?”许夫人问道。

    “是啊,有时候早上起来就不舒服,一天总要呕两三次的。奴婢想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只敢做些青菜稀饭。”瑾儿如实回道。

    “平君,你除了呕吐是不是还觉得浑身没劲,总想睡觉?”许夫人似乎猜到了什么,高兴道。

    “是啊,少夫人这些天白日里也要睡上一会儿。”瑾儿回道。

    “不会是有喜了吧?”瑾儿的话逾加让许夫人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为了进一步确认许夫人又问道:“平君,你的小日子有多久没来了?”

    “娘,你……怎么问这个?”光天化日里谈论如此私密的事情,许平君十分不好意思。

    “你先别管,老实告诉娘就是。”许夫人道。

    “回亲家太太的话,已经迟了十几日了。”瑾儿抢先说到。

    “那应该没错了,平君你这是有喜了?”许夫人兴奋道。

    “有……有喜?”许平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有孩子了!傻丫头你要当娘了!”许夫人高兴地抱住女儿的肩膀说道。

    “我要……当娘了?”许平君只觉得一头雾水。

    “相信娘没错,当年娘怀你的时候就是这样一闻荤腥就吐,你赶紧去床上躺着。”许夫人高兴地吩咐瑾儿扶平君回屋

    “我真的要当娘了?”许平君还没有从刚刚的讯息中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我这是要当外公了?”许广汉还满脸的不相信。

    “依我看准没错!”许夫人高兴道。

    “太好了!我要去告诉邴吉大人、张贺大人、还要告诉国舅爷!”许广汉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个天大的喜讯。

    “老头子,你是不是高兴糊涂了?得先告诉孩子他爹啊。”许夫人“埋怨”道。

    “哦,对,对,你看我高兴把最重要的人给忘了,得先让病已知道才行啊。”许广汉连连“致歉”,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走。

    “等等!”许平君突然起身,“先……不要跟病已说。”

    “啥?”许广汉和许夫人都愣住了,不明白女儿此话何意。

    许平君沉吟片刻,走到父母身边说道:“病已他……要准备太学擢考,我……我不想让他分心。”

    “这怕什么呢?说不定病已知道自己要当爹了更会用心读书了呢。”许广汉笑道。

    “不……不行!”许平君拉住跨出门外的父亲的衣袖,“我看还是等他考完再告诉他吧。”许平君坚持道。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有点什么事都得跟病已商量的吗?现在这是关乎他们刘家香火承继的大事,怎么又不说了呢?”许夫人也觉得十分意外。

    “我……”不善言辞的许平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强势的母亲了。

    心细的许广汉从旁看出女儿的反常必有隐情,轻声问道:“闺女,你跟爹和娘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事。”许平君扭过头不敢看父母逼问的眼神,可是心内的酸楚早已是翻江倒海。

    “那你为何不让我们告诉病已你怀孕的事?这不是一件大喜事吗?”许广汉道。

    “不……不是,我只是……”

    “你这丫头快说啊,是不是跟病已闹别扭了?”许夫人见女儿神情不对,更加着急了。

    “娘,什么都没有,你们别问了!”许平君强忍着心底的委屈。

    “瑾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夫人深知女儿的性子,只要她不想说的事情再问她也是白费工夫。

    “啊……我……这……”瑾儿看看许夫人又看看许平君,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许夫人看瑾儿这样知道不来点硬的是逼不出真话来了,直接上手就掐住了瑾儿的小臂,用力拧道:“你到底说不说?!”

    “亲家太太饶命!”瑾儿痛的直呼救命,可是许夫人素来是个厉害角色,不仅不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你若不说,老娘就把你这小细胳膊给拧烂了!”

    许平君见丫鬟受罚拼命去拦,许广汉也在旁边劝着,可是许夫人是打定主意不撒手,直嚷着要让他们刘家的人知道她母老虎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瑾儿这个丫头从小跟着史老夫人身边伺候,老人家是个仁慈至善的人,从不打骂下人,史恭平日里也是不太管府里的事,对下人自然宽容得多,而自从服侍许平君,许平君把当姐妹一般看待,哪里受过这些皮肉之苦,因此不出片刻,瑾儿立刻就招了:“少夫人看到……少爷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你说什么?刘病已他……他……”许夫人听完气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许广汉也是深感震惊,但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你们是不是看错了?病已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真的,今日一早少夫人和我到济生堂给少爷送冬衣,正看到……看到……”瑾儿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有些话还是难说出口。

    “看到什么了?”许夫人追问道。

    “瑾儿!”许平君不想场面太难看,制止道。

    “你让她说!我倒想知道刘病已这个臭小子究竟能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许夫人挽起了袖子,摆出一副要与人打架的架势。

    瑾儿被许夫人的威严吓到,老实交代道:“少夫人和我今天一早给少爷送冬衣,碰到小宁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那个男人说他姓石,是老爷派来保护少爷的,听说是少夫人来了,他感到十分惊讶,小宁和他拦着我们不让进去,当时我们就觉得十分奇怪,小宁最喜欢少夫人做的桂花糕了,平日里巴不得少夫人天天来呢,今天怎么鬼鬼祟祟的,我和少夫人硬闯,他们倒也不敢硬拦,可是我们刚走到屋门口,就看到少爷他……他正……跟一个女人……”话说到这里,瑾儿实在说不下去了。

    “什么?刘病已他在外面藏了女人?”许夫人听后立刻火冒三丈。

    “怎么会呢?病已他不是这样的人,也许只是暂时借住的女子,济生堂不是常常收留一些借宿的人吗?”许广汉说道。

    “瑾儿,你说!那个女人到底是借宿的还是刘病已在外面养的野女人?”许夫人逼问道。

    “我……”瑾儿到底史府出来的丫鬟,出卖主子的话如何说的出口。

    “娘,你别问了!”许平君回想起早晨在济生堂看到的情形,心中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成亲的这几个月来,许平君觉得他们之间多了几分疏离,少了儿时的亲昵。父亲说他学业繁重,顾不上儿女情长,可是今天他却对另一个女人极尽温存,原来并非什么顾不得儿女情长,而是他的情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好个刘病已,他一个破落户竟然敢欺负老娘的女儿!”许平君一哭,许夫人连问都不用问了。

    “夫人,你不能去!”许广汉知道老婆是个炮仗脾气,急忙拦住她。

    “娘!你别去!”许平君也赶紧拉住母亲的衣袖。

    “都被欺负到头上来了,你们能忍老娘可忍不下这口气!”许夫人挥手把身后之人甩了出去。

    “少夫人!”瑾儿想要扶住被甩开的许平君却为时已晚,许平君一下子撞到身后的床杆上,立刻晕了过去。

    “平君!”

    “平君!”

    许广汉和许夫人都吓得不轻,将许平君抬到床上,可是任凭大家怎么呼唤,许平君没有反应。

    “你看你把女儿给害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许广汉早年受过宫刑,膝下只有一女,把下半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虽然平日里他是个怕老婆的人,可是关乎女儿之事,他却敢跟这个母老虎瞪眼。

    许夫人见女儿昏迷不醒早就没了先前的气势,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一个劲地叫女儿的名字。

    “亲家老爷,奴婢这就去找大夫!”瑾儿禀道。

    “你留下好好照顾平君,我去。”许广汉看着憔悴的女儿心疼不已,只有亲自去请大夫才放心。

    大夫诊过之后果然是喜脉,只是平君最近太过操劳,心绪不稳这才昏了过去,所幸胎儿无碍,休息两日便好了,许夫人不放心硬是让大夫开了两贴保胎、调理的药才让人回去。

    “瑾儿,你老实告诉我,济生堂的女人到底是谁?”待一切安顿好后,许广汉将瑾儿拉到一边问道。

    “回亲家老爷的话,那个女人躺在床上,奴婢并没有看清她的长相。”瑾儿如实回答道。

    “那病已最近可曾跟哪家的小姐走得近吗?”许广汉又问道。

    “少爷他自从入了太学便很少出游了,跟少夫人成亲后更是没有跟女子有过来往。”瑾儿说道。

    “好,你去吧。”许广汉没再多问,皇曾孙自四岁起便由他照料起居,许广汉是了解皇曾孙的。若说没有女子倾慕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幼生就一副冠绝长安的相貌。可是他为人老成持重,除了张家小姐再没听说跟哪个女子亲近。今日想必是平君看错了。想到此处,许广汉决定亲自到济生堂看个究竟。

    济生堂外,安静地停着一辆双辔马车,两匹通体雪白无一杂色的高头大马昭显着主人身份的不凡。马车四周围着十几个手持长矛的卫士,黑金铠甲在清晨的日光下闪着凛凛的光,让人不寒而栗。整个街上除了卫士再无旁人,就连马尾都不曾摇动半下。

    一位身着铠甲的年轻将军手按腰间挎刀在院子里来回地踱着步子,时不时地看向屋里,显然等的有些急躁。这位年轻将军不是别人,正是霍光之子时任中郎将的霍禹,三四个丫鬟手上拿着各种洗漱用品进进出出,不时听到里面传来“赶紧!赶紧!快点儿!快点儿!”的催促声。

    终于一阵骚乱过后,头戴五凤衔珠冠、身穿嫣红锦罗衣的霍成君在采薇、采蘋、采莲、采蘩四个大丫头的簇拥下走了出来。霍禹看到她们出来立刻招手道:“母亲已经进宫了,咱们得快点了。”

    “等等!”霍成君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又怎么了?我的好妹妹!”霍禹颇为无奈地说道。

    “我还没跟次卿哥哥告别呢。”霍成君说道。

    “时间真的来不及了!”霍禹一大早地被母亲派到这个残破不堪地地方来接妹妹,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大哥,你先到马车里等我嘛!”霍成君使出一贯的撒娇手段。

    “行!行!行!那你可快点,要是误了时辰,母亲可饶不了你!”霍禹只得先出去等。

    待大哥走后,霍成君问采薇道:“皇曾孙呢?怎么没看见他?”

    采薇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屋道:“大少爷一来就让人把院子清理了一遍,所有闲杂人等都被赶去了厢房不让出来。”

    “次卿哥哥是先皇曾孙,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闲杂人等!”霍成君一听便急了,推开采薇便向厢房跑去。

    刘病已看到霍成君走了进来,起身问道:“君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次卿哥哥,我……”霍成君欲语还休地看着站在刘病已身后的石伯迁、石仲迁和小宁。石式兄弟和小宁即刻会意,出去时还不忘把门关上了。

    “君儿,你还有什么事吗?”刘病已问道。

    “次卿哥哥,这个簪子是怎么回事?”霍成君摊开手,手心躺着正是昨天刘病已让石仲迁带去救成君的梅花簪。

    “这……”刘病已心里咯噔一声,当时怕成君不敢随石仲迁出来才让小宁特意去家中取了梅花簪,可是却忘了这簪子原本是她送给许平君的。

    “是不是许姐姐嫌弃我的簪子,她不想要?”霍成君问道。

    “不,不是……”刘病已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为什么在你手上?”霍成君追问道。

    “我……我……”他该如何告诉霍成君他根本没有把簪子送给许平君,而是自己偷偷留下的。

    “病已!”门外忽然传来史恭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跟霍小姐聊天,霍将军在外面都等急了!”

    “舅公……”刘病已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见到舅公,惊讶不已。

    “误了霍将军的事你担当的起么?”史恭厉声道。

    “是……是!”刘病已连声称喏。

    “小女霍成君见过舅公!”霍成君看到满头白发的老者急忙施礼。

    “霍小姐真是折煞老夫了,老夫一介草民岂敢在霍小姐面前充长辈。”史恭急忙还礼道,“霍将军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特命老夫前来请霍小姐。”

    “您是次卿哥哥的舅公,君儿自然也应该称您做舅公啦。莫非舅公嫌弃我是个外人不成?”霍成君娇笑道。

    “不敢!不敢!”史恭看着面前的霍成君,全然没有传言中的傲慢娇惯,反而有一种小女儿的天真无邪,极易勾起老人家对孩子们的关爱之情。加上她冠绝天下的容颜,怎能不让世间男子为之倾心。

    “舅公,那君儿先随哥哥进宫了,您要保重身体。”史恭一来,霍成君不好再问簪子之事只得告辞。

    “病已,快去送送霍小姐。”史恭对刘病已道。

    门外,霍成君抓过刘病已的手,把梅花簪拍到上面,说道:“这个簪子你还给许姐姐,告诉她霍成君送出去的东西是不可能要回来的。”说完便带着丫鬟们走了马车,留下刘病已一个人握着簪子发呆。

    回到济生堂的刘病已看到舅公正襟危坐,神情冷峻地望着自己。想必是昨夜让石仲迁救霍成君的事让舅公生气了,刘病已急忙驱步上前,乖乖地跪在地上认罚。

    “你知不知道昨夜的上官府是多凶险?”

    “知道。”

    “那为何还去?”

    “我不能明知她有危险而不闻不问。”

    “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忘记霍成君?”史恭问道。

    “我……我……”刘病已被舅公点破心事,不知该如何应答。

    “舅公要听实话。”史恭走到刘病已盯着他的眼睛道。

    “舅公……”刘病已起身扑到舅公怀里,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得以宣泄:“这半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她,没有一晚不梦见她,当我知道她有危险,我这一颗心就碎了……”

    “是舅公不好,舅公当初不该不顾你的感情逼你娶许家的女儿,你会不会怪舅公?”史恭低下头抚摸着孙儿的头发,心疼道。

    “不,是孙儿的错,可是孙儿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刘病已哭道。

    “感情之事若能控制得了那就不是真感情了,舅公都明白。”史恭知道这半年来病已过得并不开心,当初答应跟许平君成亲多半是为了断去对霍成君的心念。

    “此次上官桀叛乱,上官宁与霍成君的亲事也就作罢,你对霍成君心念再生也是情之所至。”史恭抚摸着刘病已的头发叹道。

    “病已,你可还记得当初舅公对你说过的话吗?”史恭突然道。

    “什么话?”刘病已问道。

    史恭弯腰将刘病已扶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绸锦囊递到刘病已面前道:“你打开看看。”

    刘病已接过锦囊,拆开上面的系绳,将里面的东西轻轻取出,竟是一枚双龙戏珠的玉佩。玉佩虽然不大,但做工极其精细,一雌一雄两条玉龙栩栩如生,虽呈嬉戏之态然龙目之中仍投射出凛凛之气,绝非普通人家所配之物。

    “舅公这玉佩您从何处得来?”刘病已问道。

    “这是你的。”史恭道。

    “孙儿的?”刘病已再三端详,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玉佩。

    “不错,这枚双龙玉佩乃后元二年先皇赐给刚出狱的皇曾孙的。”史恭说道。

    “那孙儿为何从未见过这玉佩?”刘病已疑惑道。

    “此事说来话长,”史恭将玉佩放回锦囊交到刘病已手上,“当年先皇病重,有望气者上奏陛下长安狱中有天子气,先皇便下令将长安二十六官狱种囚犯尽数斩杀,幸得邴吉大人以命相护你才得以活命。事后先皇听闻你尚在人间,便停止了杀戮,还把这枚双龙玉佩交给霍光大人,让他转送给你。”

    “霍大人把玉佩给了舅公吗?”

    “不,那个时候先皇已经立当今天子为太子,霍大人怕玉佩之事为你引来灾祸便隐下此事。”

    “霍大人思虑周全。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拿出玉佩了呢?”刘病已问道。

    “陛下身患重疾,药石难医,且陛下无子,嗣位之人必从宗室擢选,霍大人此时拿出玉佩定有用意。”史恭道。

    “有何用意?”

    “天机之事非我等所能揣测,”史恭起身拍了拍刘病已肩膀,继续道:“舅公的心愿你已经帮舅公达成,接下来就是舅公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舅公,您说的是什么心愿?什么诺言啊?”刘病已疑惑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哈哈……”史恭捋着胡须大笑着走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刘病已站在当地。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许广汉看到史恭出来,立马迎上前:“国舅爷,怎么样?”

    “广汉,病已他是你看着他从小长起来的,难道你还不相信他的品性吗?”史恭笑道。

    “不,广汉不敢,那霍小姐她……”

    “病已跟霍小姐曾有过几面之缘,昨夜霍小姐出城拜神误了宵禁只得暂借一宿,并无他事。”史恭“解释”道。

    “国舅爷,我们什么时候告诉皇曾孙平君有身孕的事?平君还在家等着呢。”许广汉问道。

    “这几日病已还要应付腊月擢考分不得心,你让孙媳妇安心在家养胎,过些时日老夫定会让病已亲自接孙媳妇回府。”史恭说道。

    “国舅爷,您此话当真?”许广汉惊喜道。

    “老夫何曾骗过你?”史恭道。

    “广汉这就回家!”许广汉冲史恭深深打了一个躬,高兴地回去了。

    看着许广汉如天真孩童一般的背影,史恭叹了口气,自语道,欲成大事恐怕要让你们受些委屈了。

章节目录

昭台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梁山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梁山雁并收藏昭台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