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煜被拌倒之后,后面的战马完全来不及减速便一匹接一匹撞了上去,顿时将士们纷纷落地,战马翻滚悲鸣。

    不给众人任何反应时间,两侧的山坡上突然涌出不少弓箭手,“嗖嗖嗖……”乌泱泱的箭矢如暴雨般破空而来。

    将离此时离宋煜最近,眼看漫天的箭雨刹那间就要落下,她一跃而起,双手飞舞着“魑魅”格挡住近身的箭矢,在空中旋身越过倒地的战马,一把将宋煜拖入马下。

    “你不要命了!”宋煜惊讶地看着她,低声呵道。

    “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我可不想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将离没好气地说,之前宋煜的态度,让她尤为恼火,可是如果宋煜就这样白白死了,自己又有何脸面回去面对师傅。

    两人紧紧贴地,趴在马肚下不敢动弹。身后的战马,早被箭射穿没了动静。一根根箭矢插在将离面前的土地上,以雷霆倾覆之势压的她不敢起身。她匍匐着回头望去,只见许多骑兵避闪不及,纷纷倒地。但凡被射中一箭,动作稍作迟缓的人,就会立马被万箭穿心,再也起不来了。

    约半柱香后,箭雨骤停,耳边杀伐声响起,埋伏在两侧的冀州军从山上冲杀下来。

    “快保护殿下!”骑兵中有人高喊一声,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将宋煜和将离团团围在中间。经过那场猛烈的箭雨,剩下的骑兵不过二十人了,而山中的冀州军少说也有百余。况且宋煜一行日夜兼程,本就疲惫不堪,几乎不可能有胜算。

    “殿下,一会儿你找机会先走,我等拖不了多久了。”骑兵们深知自己势单力薄,只是三皇子定不能死在这。他们选择以命换命,替宋煜杀出一条血路。

    四周兵刃相接,刀闪剑鸣,不断有兵器刺透躯体的声音,不断有人呐喊着倒下,但是唯独没有人退却。

    将离已经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放眼望去,天地间都是一片殷红。她的刀锋以迅雷之势划过冀州军的喉咙,只看见他们的双眼突然放大,似乎是不相信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身手竟如此敏捷,下手狠辣。身后的骑兵越来越少,将离也逐渐体力不支,开始大口喘起气来。

    这时,一只手抓上将离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过,宋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走,不然都得交代在这里。”将离转身一看,原来两人已经冲破了重围,前面就是一条大路。可……剩下的骑兵怎么办?还没等她犹豫,宋煜已经拉着她飞奔起来。

    杀伐声越来越远。渐渐地树林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喘息声。将离感觉时间漫长地像过了一个世纪,她回头看去,似乎并没有追兵追上来,而正前方道路的尽头,出现一片高耸的城墙,在风沙中若隐若现,这是快到冀州了!

    “跟我来。”说完,宋煜拉着将离往边上小路穿去。城外春日的野草长的格外茂盛,都足足有半人高,在这隐蔽行踪最合适不过了。

    两人找到一颗参天大树,即可以靠着休息,又能观察到城门口的情况,就决定在比此处休整一夜,明日再做打算。

    将离看见宋煜斜靠在树干上,微闭着眼睛,她思索了半天,还是开口道:“我觉得今日突袭我们的冀州军很是奇怪。这冀州四处遍地是黄土,平日风沙肆虐,烈日当空。可山谷里的那些人,虽然打着冀州军的旗号,却长的白净,倒像是南方人士。”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宋煜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将离:“我朝军队向来要求严苛,训练有素,可那些人用刀的方式并不统一,的确不像是军士。从人数上来看,若是哪家士族的死士,也不是没有可能。”

    “死士?!你是说……”将离没有说下去。她感到事态变得复杂了起来,若那些人不是冀州军,那眼前的冀州又是什么情况?黑压压的城墙隐藏在夜色中,像是面目可憎的巨兽要将她二人吞没,她不由地担忧起来。

    过了半晌,宋煜接着说道:“明日你我二人便扮作逃难的兄妹,混在流民中入城中查探情况。至于衣物,我自有办法。今夜我们轮岗值守,你是女子,我多照顾你一些,一个时辰后,我来换岗。”说完,宋煜便闭上了眼睛。

    将离都没来的及回答他,就见宋煜靠在树上像是沉沉睡去般没了动静。“哼,还真挺会安排人。”将离坐在草地上,蜷缩着双腿,两手托着腮,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声。头顶上月明星稀,远处城墙外的黄土一望无际,笼罩在黑色中。

    她一个人坐了许久,不由地胡思乱想起来:“师傅说这惠娴皇后子嗣单薄,膝下只有长公主和宋煜,所以陛下此次派宋煜前来,想必也是顾虑到驸马的原因。只是这次行动极其隐秘,除了青玄阁就只有陛下身边最亲近的几人知晓,莫非是宫中……”想到这,将离不由感觉到脊骨发冷,打了个哆嗦抱紧自己,叹了口气:“哎,第一次执行任务,怎么就这么难呀。”

    宋煜醒来,就看见将离托着脑袋看天发呆,明明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和刚刚战场上利落取敌方首级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只是这一路走来,他也不得不承认青玄阁的弟子的确有两把刷子。宋煜清咳一声:“咳,我们换岗吧。”

    见宋煜醒了,将离松了一口气,在这天地广阔间,只有她一人醒着,实在也有些度日如年。“那,我去休息咯。”说罢,将离便去摘了一些草认真地在树下铺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宋煜好奇地问道,这大半夜摘草铺草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吵。

    “垫在身底下睡觉呀?总不能直接睡地上吧。”将离眨巴着眼睛理所当然地说。

    宋煜一时无语,这女人竟然不顾暴露的风险还在铺床?“女人就是麻烦。”说完便转过了头。

    “你……”将离心想宋煜可真会惹人生气,也懒得跟他辩解,奔波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累的很,躺在草堆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翌日

    “喂,起床了!”

    将离被人晃醒,模模糊糊间看到宋煜正凑近看着自己:“都流口水了。”将离一下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猛然坐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没有口水……

    宋煜见她这样,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把一身平民穿的粗布衣裳扔给她:“快换上吧,马上进城了。”说完便背过身去。

    “哦。”将离接过衣服,三两下就换好了:“我们走吧。”话还没说完,一抬头脸上就被宋煜糊了一脸泥巴。“哎呀,你干什么!”将离恼道。

    “这样才像流民啊,切记,一会儿进城的时候,我是你哥哥。”宋煜小声关照。

    “知道了。”将离心想就知道占她便宜:“你这粗布衣是哪弄来的?”

    “死人堆里扒的。”

    将离:“……”

    二人低着头混在进城的人群中,“你们干什么的?”冀州守城兵例行公事地问道。

    “官兵大哥,我和妹妹是从孝敬镇内都村而来,村中突发泥石流,冲毁了村庄,便过来讨口饭吃。”宋煜像是腹中早有答案,熟练地说道。

    “走吧走吧。”守城兵摆了摆手,近日,内都村过来的流民已有不少,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将离跟在宋煜身后进了城,只见城内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竟是一片祥和之气。将离深感意外,抬头看向宋煜,两人面面相觑,觉得甚是古怪。

    这时,城门口左侧张贴的告示前聚集了不少人,吸引了宋煜的注意:“走,我们去看看。”说完他便拉着将离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那告示上写着:“今日午时柳府开粮仓赈灾,灾民每人可领一次。”

    “这柳刺史大好人呐,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开粮仓了啊。”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位兄台,我和妹妹初到冀州,请问这柳府是?”宋煜故作不知,问向人群中刚刚说话的那人。

    “那你可真是赶巧了,这柳府是冀州刺史柳世安的府宅,就在城东百花街。柳大人心善,柳夫人又潜心向佛,开仓赈灾是常有的事情,所以附近的流民,来冀州的很多。”

    宋煜谢过那位兄台,向将离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往城东去了……

    百花巷。

    还未到午时,百花巷里已经排起了长龙。在长长队伍的尽头,是一座由青砖砌成的府宅,墙头的凌霄花开的正盛,春意盎然看着富有生机。围墙正中间是扇朱红色的府门,样式简单,并没有过多的装饰。门上的匾额写了两个大字—柳府。

    在众人的期盼下,那扇朱门终于打开。只见一位脸容姣好的妇人从容跨过门槛,穿着干净简洁的锦缎,那衣服的样式却已经是前几年的旧款,头上只用一根白玉簪低绾着发髻,几乎没有带任何首饰。她指挥着几个家丁将桌子器具一一摆放至门口。

    “柳夫人出来了!”队列中有人呼喊道,人群一下就欢呼起来。不过这些前来领粮食的灾民像是约好了一样,大家都很有秩序地排着队,不争也不抢。

    “看来这柳夫人很得人心啊。”宋煜此时拉着将离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这些灾民如此井然有序,想必是这柳府经常开仓救济。粮食富足,分配均等,便不会发生混乱。”

    将离听罢点了点头,这点她也是很认同。这柳夫人看上去穿着朴素,勤俭爱民,难怪陛下对之前说柳刺史贪污受贿的消息,抱有怀疑。

    领赈灾粮的队伍缓慢而又有秩序地前进着,等到众人都散去,宋煜带着将离快步走到柳夫人面前。

    “这位小兄弟,你是带着妹妹新来的吗?之前没有见过你。”柳夫人柔声说道:“这里还有白粥,包子,你放心,只要是冀州的灾民,我都会保证每个人都能领到。”

    “那就谢过柳夫人了。”宋煜试探地问道:“只是夫人每次都准备充足,分发完还剩下这么些粮食,该如何是好。”

    “小兄弟,我们不会浪费的,这些便用作府里的晚膳,最近天灾不断,百姓诸多流失所,我也想尽自己一分薄力。”柳夫人笑道。

    宋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果然和自己猜想的没错,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柳夫人:“我是三皇子,宋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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