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被宣进殿，刚行完礼，还来不及说话，上首就传来端景帝的问话。
“情况如何了？她哪里不好？”
王太医一怔，被陛下的急切惊到了，原来陛下如此看重楚小姐吗？
装病的事他要不要说得委婉点？
“陛下，楚小姐她……”
见他有些吞吞吐吐，不好明说病情的摸样，端景帝心里就是一咯噔，嗓子发紧：“很严重？用宫里的好药能治吗？”
王太医瞥了眼谷林，楚小姐明明好得很，陛下有此误会，难道是先前有人传错话了？
他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端景帝就怔住了，喃喃：“怎会如此？”
话语里竟然还有一丝轻颤。
默默旁观的谷盛有些狐疑，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但陛下向来洞若观火，总不会推断错了吧？
谷林频频朝王太医使眼色，赶快解释啊，把陛下吓着了可是好玩的？
王太医心里一突，不敢耽搁，快速回禀道：“陛下莫急，楚小姐身体十分康健，前几日大概受过寒，有些寒气入体，但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连药都不用吃的。”
谷盛瞪圆了眼，不由偷偷瞄向端景帝。
端景帝全幅心神都放在小姑娘病情上，闻言神色一松，眉目舒展：“那便好。”随即又有些不放心问道：“可之前不是说她脸色苍白走路艰难吗？”
一幅关心则乱，很好糊弄的样子，半点没有平日里的睿智英明。
“这……”王太医迟疑片刻，干巴巴道：“也许是走累了吧。”
端景帝见他态度有异，前后一梳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气乐了：“呵，真是胆大妄为，以为朕不会罚她吗？”
几人低低埋着头，不敢接话，浑身发毛，陛下明显气得不轻啊。
端景帝越想越抑制不住怒气，恨不得将小姑娘提溜到眼前教训一顿，明明前不久才答应了他要好好保重，怎么如今反而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这次看病的太医要不是他派去的，装病推诿进宫被揭穿，她打算如何收场？简直是胡来！
就算真的有苦衷不想进宫，也犯不着使这个昏招。
不过，小姑娘就算胆肥了些，也不是不懂事的，为何这般不愿进宫？
再者小姑娘都装重病了，贤妃仍是强硬将人宣进宫了。
想到这，端景帝皱眉道：“贤妃作为长辈，失之慈爱，过于苛刻了。”
这话纯粹就是迁怒了，明明人家贤妃才是占理的一方，陛下这么一说，好像都是贤妃的错处似的。
几人纷纷惊讶于陛下对楚小姐的偏爱，看来楚大人走了这么多年，仍然简在帝心啊。
谷盛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低着头极力遮掩脸上的异色，这位让陛下心心念念的小祖宗，竟然是定给大皇子的楚家姑娘，陛下岂不是看上了未来儿媳？！
难怪先前……
谷盛可能是殿内唯一明白陛下为何这般偏心的，但他此时恨不得钻进地下，唯恐发出半点动静。
端景帝自顾自生了会儿闷气，还是狠不下心来放着小姑娘不管，开口道：“来人，传朕口谕，楚氏女淑慎性成，温良敦厚，当赏。”
谷盛一个激灵，立即躬身上前，按着陛下的意思去私库里挑了赏赐。
谷林和王太医不由暗暗咋舌，说好要惩罚人的呢？怎么还赏赐起来了？
待退出来后，谷林见了谷盛，疑惑地递上帕子：“干爹，您要不先擦擦？”
谷盛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满身冷汗，他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递过去的时候眼神微深：“快去传口谕吧，待人注意分寸。”
谷林有些惊讶：“一般不都是干爹您去的吗？”
谷盛不肯多说，只道：“陛下的意思，你照着做就是了，去吧，干爹不会害你。”
谷林一想也对，陛下方才好像也没像往常一样叫干爹的名，笑着应下：“儿子定会注意，多谢干爹想着儿子了。”然后欢欢喜喜带着人去贤妃宫里了。
*
贤妃捏着茶盖轻轻拂了拂水面，瞥了眼下首坐着的楚沐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嘴角露出个笑来，十足看好戏的模样。
楚沐玥垂着的眼睫偶尔轻微地颤动，心里不太平静。
听闻陛下最是严苛重规矩，贤妃不仅是宫妃还是她未来婆母，她装病推脱进宫，于公于私都不占理，说是目无尊长也不算错，陛下知晓内情后肯定会很不满吧。
而且陛下好心让太医给她看病，结果却得知一切都是她装的，说不定会觉着自己被人愚弄，更生气了。
楚沐玥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遭大概是逃不过了。
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一顿责骂肯定少不了，说不定还有皮肉之苦。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她的不懂事迁怒父亲，想到完美了一辈子的父亲会因为自己这个女儿染上污点，楚沐玥心里很是酸涩。
楚沐玥此时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后悔装病，而是后悔自己没有装到位，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破绽。
她对自己不够心狠，要是提前在脑袋上来一下，种种症状都可以解释得通，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
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楚沐玥无意间瞥见贤妃戏谑的神色，撇了撇嘴。
贤妃恐怕都想好了要怎么把事情闹大趁机劝陛下解除婚约了，说不定还要磋磨她一顿呢，楚沐玥眼神转冷。
察觉到她的视线，贤妃笑了笑，一副大度包容小辈的口吻：“瞧瞧，年纪小，这性子就是要磨一磨啊。”
一旁宫女跟着附和：“娘娘说得是，气性太大可不就要吃苦头了？”
更过分的话她都听过，这两句风凉话对她来说无关痛痒，楚沐玥眼睫都不带眨的，抓紧时间思考要如何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贤妃只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冷笑，但愿待会儿你也这般沉得住气。
终于，谷林一行人到了，先给贤妃请了安。
贤妃笑着说了句免礼，饶有兴致的目光朝下睨着楚沐玥。
楚沐玥抿着唇，袖中的手也握得紧了些，虽说已经有了准备，但此时仍是有些紧张，盯着人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谷林笑得一脸和气：“奴婢带了陛下的口谕来，楚小姐请接吧。”
贤妃眼神有些惊疑不定，由贴身宫女扶下阶来却没有回避。
楚沐玥眉头微动，这位公公挺客气的，也许事情没有她想的那般糟糕，她起身肃立，对着人点了点头。
谷林回以一笑，之后朗声道：“传陛下口谕：楚氏女淑慎性成，温良敦厚，赏南珠一对，羊脂白玉玦……”
贤妃霎时瞪大了眼，颇是不敢置信的模样，这不知好歹的疯丫头明明是在装病，陛下难道是被蒙在了鼓里吗？
楚沐玥一愣，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怎么听到了陛下要嘉赏她？
淑慎性成，温良敦厚……
真的不是在说反话吗？
“楚小姐，您这是太高兴啦？”一道含笑的提醒声传来。
楚沐玥回过神，就见宫人已经打开了捧着的盒子，件件闪耀着光彩，无一不是珍品。
看来是真的没事了啊，楚沐玥心里一松。
她行了一礼：“臣女多谢陛下赏赐。”然后她看向了谷林，试探着问道：“公公可知陛下为何赏赐于我？”
贤妃早已沉下了脸，此时也凝目望来。
谷林笑容加深：“哎哟，这多明显啊，陛下是在关心您呢，得到赏赐的大臣不少，但臣女里面您可算是头一遭了。”
楚沐玥很是受宠若惊，同时更加迷惑了，陛下知道她装病就算不罚也不该赏她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贤妃的脸更黑了，忍不住出声：“难不成楚姑娘病情很严重？太医不是说只是有些体寒吗？”
想到方才的情景，谷林脸色有片刻古怪，笑呵呵回答道：“娘娘多虑了，只是一点小毛病，不碍事的。”
贤妃没有错过他的神色，顿时明了，楚沐玥果然是在装病。
那么……
陛下是在明晃晃给这丫头撑腰，来打她的脸吗？
贤妃晃了下，脸色发白。
“娘娘！”宫人惊呼出声牢牢扶着她。
贤妃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楚沐玥看着贤妃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也回过味来了，陛下不是不知道她装病，是在偏帮她啊，这么好的吗？这又是为什么？难不成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替她圆场？
“贤妃娘娘可是累了？那奴婢就不多叨扰了。”谷林体贴告辞。
贤妃勉强笑了下：“来人，送谷公公。”
谷林又对楚沐玥道：“楚小姐，宫人会带着赏赐，在殿外等您一道出宫。”
楚沐玥：“多谢。”
谷林笑着点了下头，离开了，捧着赏赐的宫人也依序退出。
殿内气氛冷了下来，楚沐玥觉着自己脸都快被贤妃的眼刀子戳穿了，她很是无辜道：“娘娘为何这样看我？我又没向陛下告小状。”
贤妃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你这是有了陛下撑腰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楚沐玥语气更加无辜了：“臣女岂敢啊？还指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臣女呢。”
贤妃被她一番阴阳怪气，脸色越发难看，冷笑：“楚小姐如今倒是肆意了，就不想想婚后如何过日子？”
这是明摆着说，婚后贤妃这个做婆婆的不会让她好过了。
婆媳之间，儿媳天然短了一头，一般女子这时就是再不愿也会为了将来退让一步，但楚沐玥可是个在鬼门关转过，连死都不怕，只想活个痛快的，听了只是一笑。
“臣女还以为娘娘不会给这个机会呢，原来娘娘竞也是盼着臣女在膝下尽孝吗？”
贤妃被恶心个够呛，只觉自己为何想不开去搭理这个刺头。
“你快走吧。”
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这疯丫头了。
楚沐玥乐了，刚要告辞，就有宫人来报：
“娘娘，淑妃娘娘派人过来给楚小姐送赏赐了，说是心里喜欢，给个见面礼，不用特意来道谢。”
贤妃脸色一变，又有一宫女进来道：“娘娘，德妃娘娘也给楚小姐送赏赐来了。”
天降赏赐，楚沐玥都乐了，她和这些娘娘认识吗？难道她现在已经有名到了光听名字就有人喜欢的地步了？心里啧了一声，看来宫里几位娘娘不和的传闻十分可信啊。
“好，很好！”这些贱人暗地里看她笑话还不罢休，现在更是直接上门踩脸！
贤妃怒火中烧，指甲深深掐进一旁大宫女的肉里，大宫女忍痛低下头去却不敢叫出声。
看贤妃都快被气疯了，楚沐玥默默站在一旁当个隐形人。
贤妃却豁地瞪向她，眼白都有些泛红了，楚沐玥一惊，诚恳道：“贤妃娘娘，冤有头债有主，父亲可就我一个女儿了。”
贤妃冷嗤一声，狠狠瞪着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来人，从库房里挑出十匹进贡绸缎来给楚姑娘。”
陛下嘉赏，其余高位妃子都送了礼，此时传出她不喜楚家姑娘的风声，只会显得她有眼无珠，说不定还惹恼了陛下，所以这口恶气她不得不咽。
那模样都恨不得嚼她血肉了，楚沐玥有些瘆得慌，开口刚要回绝：“娘娘，不……”
贤妃已经不容拒绝道：“送客！”
说完甩袖疾步离去。
楚沐玥总算得以出宫了，比起来时孤单单一人，回去的时候堪称满载而归。
坐在马车里，回忆这趟皇宫之行，楚沐玥只觉奇幻，明明来时猜到要对上贤妃满心迷茫，谁知道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最后却是她占尽了上风，太过于好运，顺利得都有些不可思议了。
楚沐玥就这样带着浩浩荡荡的赏赐，一路招摇过市，回到了勇勤伯府。
“情况如何了？她哪里不好？”
王太医一怔，被陛下的急切惊到了，原来陛下如此看重楚小姐吗？
装病的事他要不要说得委婉点？
“陛下，楚小姐她……”
见他有些吞吞吐吐，不好明说病情的摸样，端景帝心里就是一咯噔，嗓子发紧：“很严重？用宫里的好药能治吗？”
王太医瞥了眼谷林，楚小姐明明好得很，陛下有此误会，难道是先前有人传错话了？
他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端景帝就怔住了，喃喃：“怎会如此？”
话语里竟然还有一丝轻颤。
默默旁观的谷盛有些狐疑，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但陛下向来洞若观火，总不会推断错了吧？
谷林频频朝王太医使眼色，赶快解释啊，把陛下吓着了可是好玩的？
王太医心里一突，不敢耽搁，快速回禀道：“陛下莫急，楚小姐身体十分康健，前几日大概受过寒，有些寒气入体，但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连药都不用吃的。”
谷盛瞪圆了眼，不由偷偷瞄向端景帝。
端景帝全幅心神都放在小姑娘病情上，闻言神色一松，眉目舒展：“那便好。”随即又有些不放心问道：“可之前不是说她脸色苍白走路艰难吗？”
一幅关心则乱，很好糊弄的样子，半点没有平日里的睿智英明。
“这……”王太医迟疑片刻，干巴巴道：“也许是走累了吧。”
端景帝见他态度有异，前后一梳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气乐了：“呵，真是胆大妄为，以为朕不会罚她吗？”
几人低低埋着头，不敢接话，浑身发毛，陛下明显气得不轻啊。
端景帝越想越抑制不住怒气，恨不得将小姑娘提溜到眼前教训一顿，明明前不久才答应了他要好好保重，怎么如今反而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这次看病的太医要不是他派去的，装病推诿进宫被揭穿，她打算如何收场？简直是胡来！
就算真的有苦衷不想进宫，也犯不着使这个昏招。
不过，小姑娘就算胆肥了些，也不是不懂事的，为何这般不愿进宫？
再者小姑娘都装重病了，贤妃仍是强硬将人宣进宫了。
想到这，端景帝皱眉道：“贤妃作为长辈，失之慈爱，过于苛刻了。”
这话纯粹就是迁怒了，明明人家贤妃才是占理的一方，陛下这么一说，好像都是贤妃的错处似的。
几人纷纷惊讶于陛下对楚小姐的偏爱，看来楚大人走了这么多年，仍然简在帝心啊。
谷盛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低着头极力遮掩脸上的异色，这位让陛下心心念念的小祖宗，竟然是定给大皇子的楚家姑娘，陛下岂不是看上了未来儿媳？！
难怪先前……
谷盛可能是殿内唯一明白陛下为何这般偏心的，但他此时恨不得钻进地下，唯恐发出半点动静。
端景帝自顾自生了会儿闷气，还是狠不下心来放着小姑娘不管，开口道：“来人，传朕口谕，楚氏女淑慎性成，温良敦厚，当赏。”
谷盛一个激灵，立即躬身上前，按着陛下的意思去私库里挑了赏赐。
谷林和王太医不由暗暗咋舌，说好要惩罚人的呢？怎么还赏赐起来了？
待退出来后，谷林见了谷盛，疑惑地递上帕子：“干爹，您要不先擦擦？”
谷盛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满身冷汗，他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递过去的时候眼神微深：“快去传口谕吧，待人注意分寸。”
谷林有些惊讶：“一般不都是干爹您去的吗？”
谷盛不肯多说，只道：“陛下的意思，你照着做就是了，去吧，干爹不会害你。”
谷林一想也对，陛下方才好像也没像往常一样叫干爹的名，笑着应下：“儿子定会注意，多谢干爹想着儿子了。”然后欢欢喜喜带着人去贤妃宫里了。
*
贤妃捏着茶盖轻轻拂了拂水面，瞥了眼下首坐着的楚沐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嘴角露出个笑来，十足看好戏的模样。
楚沐玥垂着的眼睫偶尔轻微地颤动，心里不太平静。
听闻陛下最是严苛重规矩，贤妃不仅是宫妃还是她未来婆母，她装病推脱进宫，于公于私都不占理，说是目无尊长也不算错，陛下知晓内情后肯定会很不满吧。
而且陛下好心让太医给她看病，结果却得知一切都是她装的，说不定会觉着自己被人愚弄，更生气了。
楚沐玥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遭大概是逃不过了。
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一顿责骂肯定少不了，说不定还有皮肉之苦。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她的不懂事迁怒父亲，想到完美了一辈子的父亲会因为自己这个女儿染上污点，楚沐玥心里很是酸涩。
楚沐玥此时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后悔装病，而是后悔自己没有装到位，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破绽。
她对自己不够心狠，要是提前在脑袋上来一下，种种症状都可以解释得通，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
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楚沐玥无意间瞥见贤妃戏谑的神色，撇了撇嘴。
贤妃恐怕都想好了要怎么把事情闹大趁机劝陛下解除婚约了，说不定还要磋磨她一顿呢，楚沐玥眼神转冷。
察觉到她的视线，贤妃笑了笑，一副大度包容小辈的口吻：“瞧瞧，年纪小，这性子就是要磨一磨啊。”
一旁宫女跟着附和：“娘娘说得是，气性太大可不就要吃苦头了？”
更过分的话她都听过，这两句风凉话对她来说无关痛痒，楚沐玥眼睫都不带眨的，抓紧时间思考要如何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贤妃只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冷笑，但愿待会儿你也这般沉得住气。
终于，谷林一行人到了，先给贤妃请了安。
贤妃笑着说了句免礼，饶有兴致的目光朝下睨着楚沐玥。
楚沐玥抿着唇，袖中的手也握得紧了些，虽说已经有了准备，但此时仍是有些紧张，盯着人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谷林笑得一脸和气：“奴婢带了陛下的口谕来，楚小姐请接吧。”
贤妃眼神有些惊疑不定，由贴身宫女扶下阶来却没有回避。
楚沐玥眉头微动，这位公公挺客气的，也许事情没有她想的那般糟糕，她起身肃立，对着人点了点头。
谷林回以一笑，之后朗声道：“传陛下口谕：楚氏女淑慎性成，温良敦厚，赏南珠一对，羊脂白玉玦……”
贤妃霎时瞪大了眼，颇是不敢置信的模样，这不知好歹的疯丫头明明是在装病，陛下难道是被蒙在了鼓里吗？
楚沐玥一愣，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怎么听到了陛下要嘉赏她？
淑慎性成，温良敦厚……
真的不是在说反话吗？
“楚小姐，您这是太高兴啦？”一道含笑的提醒声传来。
楚沐玥回过神，就见宫人已经打开了捧着的盒子，件件闪耀着光彩，无一不是珍品。
看来是真的没事了啊，楚沐玥心里一松。
她行了一礼：“臣女多谢陛下赏赐。”然后她看向了谷林，试探着问道：“公公可知陛下为何赏赐于我？”
贤妃早已沉下了脸，此时也凝目望来。
谷林笑容加深：“哎哟，这多明显啊，陛下是在关心您呢，得到赏赐的大臣不少，但臣女里面您可算是头一遭了。”
楚沐玥很是受宠若惊，同时更加迷惑了，陛下知道她装病就算不罚也不该赏她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贤妃的脸更黑了，忍不住出声：“难不成楚姑娘病情很严重？太医不是说只是有些体寒吗？”
想到方才的情景，谷林脸色有片刻古怪，笑呵呵回答道：“娘娘多虑了，只是一点小毛病，不碍事的。”
贤妃没有错过他的神色，顿时明了，楚沐玥果然是在装病。
那么……
陛下是在明晃晃给这丫头撑腰，来打她的脸吗？
贤妃晃了下，脸色发白。
“娘娘！”宫人惊呼出声牢牢扶着她。
贤妃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楚沐玥看着贤妃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也回过味来了，陛下不是不知道她装病，是在偏帮她啊，这么好的吗？这又是为什么？难不成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替她圆场？
“贤妃娘娘可是累了？那奴婢就不多叨扰了。”谷林体贴告辞。
贤妃勉强笑了下：“来人，送谷公公。”
谷林又对楚沐玥道：“楚小姐，宫人会带着赏赐，在殿外等您一道出宫。”
楚沐玥：“多谢。”
谷林笑着点了下头，离开了，捧着赏赐的宫人也依序退出。
殿内气氛冷了下来，楚沐玥觉着自己脸都快被贤妃的眼刀子戳穿了，她很是无辜道：“娘娘为何这样看我？我又没向陛下告小状。”
贤妃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你这是有了陛下撑腰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楚沐玥语气更加无辜了：“臣女岂敢啊？还指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臣女呢。”
贤妃被她一番阴阳怪气，脸色越发难看，冷笑：“楚小姐如今倒是肆意了，就不想想婚后如何过日子？”
这是明摆着说，婚后贤妃这个做婆婆的不会让她好过了。
婆媳之间，儿媳天然短了一头，一般女子这时就是再不愿也会为了将来退让一步，但楚沐玥可是个在鬼门关转过，连死都不怕，只想活个痛快的，听了只是一笑。
“臣女还以为娘娘不会给这个机会呢，原来娘娘竞也是盼着臣女在膝下尽孝吗？”
贤妃被恶心个够呛，只觉自己为何想不开去搭理这个刺头。
“你快走吧。”
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这疯丫头了。
楚沐玥乐了，刚要告辞，就有宫人来报：
“娘娘，淑妃娘娘派人过来给楚小姐送赏赐了，说是心里喜欢，给个见面礼，不用特意来道谢。”
贤妃脸色一变，又有一宫女进来道：“娘娘，德妃娘娘也给楚小姐送赏赐来了。”
天降赏赐，楚沐玥都乐了，她和这些娘娘认识吗？难道她现在已经有名到了光听名字就有人喜欢的地步了？心里啧了一声，看来宫里几位娘娘不和的传闻十分可信啊。
“好，很好！”这些贱人暗地里看她笑话还不罢休，现在更是直接上门踩脸！
贤妃怒火中烧，指甲深深掐进一旁大宫女的肉里，大宫女忍痛低下头去却不敢叫出声。
看贤妃都快被气疯了，楚沐玥默默站在一旁当个隐形人。
贤妃却豁地瞪向她，眼白都有些泛红了，楚沐玥一惊，诚恳道：“贤妃娘娘，冤有头债有主，父亲可就我一个女儿了。”
贤妃冷嗤一声，狠狠瞪着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来人，从库房里挑出十匹进贡绸缎来给楚姑娘。”
陛下嘉赏，其余高位妃子都送了礼，此时传出她不喜楚家姑娘的风声，只会显得她有眼无珠，说不定还惹恼了陛下，所以这口恶气她不得不咽。
那模样都恨不得嚼她血肉了，楚沐玥有些瘆得慌，开口刚要回绝：“娘娘，不……”
贤妃已经不容拒绝道：“送客！”
说完甩袖疾步离去。
楚沐玥总算得以出宫了，比起来时孤单单一人，回去的时候堪称满载而归。
坐在马车里，回忆这趟皇宫之行，楚沐玥只觉奇幻，明明来时猜到要对上贤妃满心迷茫，谁知道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最后却是她占尽了上风，太过于好运，顺利得都有些不可思议了。
楚沐玥就这样带着浩浩荡荡的赏赐，一路招摇过市，回到了勇勤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