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破漏的屋舍里点着唯一一盏灯早已被狂风吹灭,不断有树枝拍打着窗棂,苏茵茵双手被绑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眼里含泪瞪着面前握剑的男人,鲜血顺着他手中的剑滴下,她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咽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倒着几个身形粗壮的大汉,几乎是一击致命,但又残忍的留他们一口气苟延残喘感受鲜血和生命一点点流失。

    其中一个倒在苏茵茵前的壮汉睁大双眼,孱弱的呼吸使他身体轻微起伏着,眼珠无力地半睁着,似乎是在求救。

    下一秒,剑刃毫不犹豫落下,温热的鲜血喷涌到苏茵茵脸上,顺着剑往上看,一道惊雷响彻云霄,白光使她终于看清男人的面容,病弱的脸上因杀戮出现血性,突然那双眼睛如同盯上猎物般转向她。

    男人如同鬼魅向她缓步走来,每步都伴随着屋舍外的雷声,“嘀嗒”声分不清是窗外的雨还是大颗眼泪亦或是剑刃上血落地。

    苏茵茵拼命摇头,男人眼神冰冷毫不留情面地将剑刺进她的胸膛。

    苏茵茵被惊醒汗湿了她的衣襟,胸口剧烈起伏着,咳嗽两声喉咙里似是卡了石头般疼痛难忍,起身下榻到案上到了杯水。

    半月前她从这醒来时,身体乏弱无力发着高烧,宛如从鬼门关来回一趟,在医师不断努力下,终是保住性命。

    方才的梦境不过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最后的记忆,而她莫名其妙地魂穿到这位女公子身上,成为将军府的贵女。

    虽不是她的记忆,但每每梦到,心口还是会感到痛楚和利剑的寒意。

    冬日夜里冷,月光透过窗纸静静落在案前的地面上,门外的侍女听见屋里动静,轻轻推开门,风灌进来,轻声询问道:“女公子?可是有事?”

    苏茵茵听见声音,连忙该换坐姿按照这个时年代的坐姿端正跪坐好,“无事,口渴醒了起身倒盏茶水喝,你快去睡下吧。”

    侍女听后退下关门,硕大的房间只剩下苏茵茵一人,见没人她释放开双腿,轻揉着小腿,当真是不知这是什么规矩,不能坐着需得跪着,自小坐没坐相的苏茵茵穿过来属实是受不了,每每跪坐一会小腿就发麻。

    她起身裹上大氅,从床榻上拿过暖手的手炉,打开窗户想看看外面的明月,迎面而来的寒气吹散了屋内的炭火气,抬头望着外面大雪纷纷的景象,想着今日是看不到月亮了。

    “宿主想回家了?”突兀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机器小人出现在她面前。

    苏茵茵这副身体不好再加上生病的缘故,在风里站会就觉察到乏力,倚在窗框边上,“你真是站的说话不腰疼,谁无缘无故会喜欢这么个鬼地方,还有这副动两下就散架的身体。”

    系统机器人朝外坐在窗棂上,望着雪景咿呀的晃悠着小腿,“我只是怕你忘了能回家的任务,来提醒你的。”

    苏茵茵咳嗽两声,一巴掌把它拍飞,“我不会忘的,你要真不是看热闹,就提前跟我剧透下明天陛下组织的赏梅宴我应该如何应对。”

    说完不等机器人起来,就关紧窗栓拖着病体转身回榻上安睡。

    许时药物作用,苏茵茵次日醒来,感到身体轻快,全盘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散痛,侍女行春是苏茵茵自小在身旁侍候的婢女,见她身体好转发自内心的高兴,“每每到了冬日,女公子这身子总要病一场,待大病过后便像往日般活泼。”

    行春手巧梳的一手好头,知道苏茵茵今日要去宫中赴宴,梳的头不同往日的娇俏可爱,多了些温顺沉稳,“女公子昨夜睡的可是不安稳?”

    苏茵茵看着她为铜镜中的娇俏美人簪上步摇,疑惑道:“何来此问?”

    行春将手中的和田白玉梳插在发髻前端,“今早听昨夜的侍女说,夜里听见女公子说话,似是梦呓。”

    苏茵茵想起昨夜突然过来的系统,抚顺怀里橘色狸奴的毛发,解释道:“前半夜做了个噩梦,后半夜就睡熟了。”

    行春还没来得及说话,桃碧欢天喜地地抱着两身新衣裙进来,咋咋呼呼地喊道:“女公子,快起身来试试这两身新衣裙。”

    她把衣裙随意放在软榻上,“前几日便做好的衣裳,只是女公子身体不便,未曾试穿。”

    桃碧是个话多做事粗糙的丫鬟,但几日相处,苏茵茵知晓她心地纯善的人,此刻丝毫不顾规矩凑到她跟前,苏茵茵怀中的狸奴倒是不满的抓了抓桃碧的衣袖,“我比划了两下衣裳,女公子穿上定会艳压群芳。”

    苏茵茵把捂暖炉的手腾出来,在她脑门上重重点了点,“愈发没规矩了,这话都敢说出口。”

    行春在旁轻笑,“女公子近日算是严谨,往日桃碧说了这话女公子还要附上两三句。”

    苏茵茵不知原主性格,近日说话做事已经谨小慎微了,但这府中上下无人对她不了解,多少会出现些纰漏。

    听她这么说,打岔糊弄过去,抬手指了指那件碧蓝曲裾裙,“穿这件吧。”

    桃碧拿起旁边拿件玫红曲裾裙,左右比划着,“女公子,我原以为你会选这件的,这件分明才是你喜欢的。”

    苏茵茵以宫宴为由向她解释,旁的再无多言。行春十分会看眼色行事,见铜镜中的人脸早无笑颜,嘱咐在旁多言的桃碧,“桃碧,再去拿个暖炉替换女公子手中的。”

    桃碧闻言,知自己多事忙放好衣裙,讪讪退下,行春又在苏茵茵耳旁说着桃碧的好话。

    说者无心,但苏茵茵听着,渐渐发觉行春对桃碧倒是比对自己有心,这是为何?二人难不成有什么血缘关系,或是亲缘?

    单看长相二人也相差甚远,行春生的算是标志,但同桃碧的眉眼来说,二人绝无血缘关系。

    依照原主院里无一丑陋粗鄙之人来看,挑选侍女这方面是需得品貌过关才可,也算是位挑剔的主。

    算着时辰去膳厅,苏茵茵还未进膳厅就已然听见屋中热闹。

    “今日宴上若是有人对小妹无理,敢嘲弄我们家半分,今夜我非杀进他府上,屠他满门。”苏纪岸拍案而起。

    苏父苏峥岩紧跟着拍案,胡须被气的倒立,“胡闹,家中因你犯的错请过多少次罪?卖过多少人情?你今还不知收敛。”

    苏纪岸站在食案前转圈圈,“那如何做?任凭小妹受人欺负坐视不理?日后我们走了小妹应如何应对这群顽固。”

    苏纪杭宽慰道,“我不还留在这?你放宽心。”

    苏纪岸抬手毫不留情面的指向他,言语中尽是不屑和鄙夷,“你?就你?日日流连于女色之中,如何当此大任?”

    苏母重重把碗箸拍放在食案上,方才说话的人沉默不做声,反倒一直未曾开口发言的苏纪诠缓缓放下箸,细细把口中食物咽下,才开口说话,“三天两头为此事争论,实在没必要。”

    苏纪岸护妹心切最是听不得这话,怒火上头,转而走到他跟前指着他的后脑,“没必要?你倒是说个主意把此事解决了我们还用得着争论?坐着干吃白饭的家伙。”

    苏纪诠不恼,依旧忙条斯理道:“陛下疑心深重,苏家早已碍他的眼,再加之这个做事不长脑袋的蠢货整日无法无天,不是去招惹这家就是去拱火那家,早被各家弹劾,我们如今被陛下派去徐州已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说到蠢货时,苏纪诠还不忘冲身后的人翻个白眼。

    苏茵茵站在门外虽看不到,但经过几日相处大概对几人有了初步判断。

    苏父苏峥岩虽是位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为人亲厚豁达,但久经沙场的他对官场上的许多事情并不敏感。

    但好在生得好儿子,老三苏纪诠样貌俊秀年纪尚小虽沉默寡言,但心思深沉小小年纪便能给官场上的苏峥岩指点一二,颇有种少年老成的做派。

    苏母在家中吃斋念佛从不多言,一旦开口或是有所动作全家上下都要屏息凝神仔细倾听,莫不能错过半个字,最是能管教老大苏纪岸。

    苏纪岸样貌不凡,但自小长在军营中,受营中糙汉的熏染,言行举止都十分不符合世族大家的行为规范,苏母虽极力挽救但于事无补。

    至于家中最为特殊的便是老二苏纪杭,样貌俊美,用游手好闲形容也不为过。不同于老大老三的相看两厌,老二在家中一直处于中立,两边都不得罪,却时不时被两边都嫌弃。

    “外面天寒地冻的,小妹也莫要站在外面了,进来暖暖身体。”苏纪诠毫不避掩地把她请了进来。

    行春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苏茵茵今日穿的正式得体,衣裙拘束更甚,迈着小步进入饭厅,行春紧跟着关门放下棉门帘,识趣的把人全都遣散。

    苏茵茵向众人行礼。

    苏纪诠毫不在意她为何站在门外偷听,“接下来这话我也需说给小妹听。”

    屋内众人看着苏茵茵入座,还未坐稳便听见苏纪诠开口说话,闻言冲他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随后落座。

    苏母双目紧闭,手中盘着的佛珠发出声响,口中念念有词。

    苏纪诠说:“如今形式陛下疑心苏家也怕苏家,这便是我们的筹码,小妹同鹏程王定亲与次兄留下空给个官衔,说明白了就是当做人质,让我们在徐州安分守己。”

    “而如今局势已定,我们要做的只有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多年后的苏茵茵再次想起今日苏纪诠说的话,不禁头皮发麻,他从头到尾像是织了一张巨大的蛛网把所有人都算计在里面,又把他们自家摘干净。心生恐惧,幸亏她穿到苏茵茵身上,若是旁人只怕是非要被此人算计一笔才算罢休。

章节目录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乙青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乙青柏并收藏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