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蝶依，旖风回到府上，打开桌上的木盒陷入沉思。
那木盒内放着数封山尽的家书，信封上书“柳蝶依亲启”。
旖风想起那日鬼老头去世，医馆外元达对他讲的话。
他说，小王爷您何须郁郁寡欢？那山尽总是要走的，待他走了，您还愁与柳姑娘独处的时间少吗？
旖风没有说话。
元达又说，小王爷您不必觉得对不起山尽，他此去春闱，熟知还会不会回来？那这段时间柳姑娘与您两情相悦就此嫁入王府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的意思是……”旖风停下脚步，看着元达，他第一次如此仔细的审视着眼前的小伴读。
只听元达道，“山野村夫贪恋富贵荣华可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再说了，燕尾都是什么地方？他看过了京都的繁华热闹还会再想回到这个破渔村吗？”
旖风皱了皱眉，山尽的性子他是清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只要让柳姑娘觉得山尽是那样的人，届时身旁又有小王爷您的陪伴，日子久了自然……”元达意味深长说道，“再说了，山尽那小子能讨得柳姑娘的芳心，不就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的，日日见面吗？”
旖风怔了怔，回头又看了看医馆，一想到山尽与蝶依缱绻缠绵的画面便是刺目的痛，元达说的对，若是自己能早点遇到蝶依，若是没有山尽，说不定……
他缓缓的说，“你说的对，我会准备一包金叶子给他，想来奢靡惯了他便也不会想回来了。”
元达睁大了眼，“一包金叶子？会不会太多了点？”
“不多，不多。”旖风眸色深沉，“只要他别回来。”
金炉香尽，旖风拿起一封家书，对着烛光看着，他并没有拆开，只是这样出神的瞧着，好像这样就能看清里面的字。
山尽会写些什么给蝶依呢？情诗？诉说牵挂的情话？还是在给蝶依讲着外面的风景？
想到蝶依憔悴的面容，旖风的心就沉了沉，在她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是想抽出一封信给蝶依的，谎称在信差处找到了山尽写给她的信。可他现下想了想，蝶依现在就快要相信山尽不会回来了，而若是此刻将山尽的信给蝶依，她的目光怕是连一瞥都不会留给自己吧？
功亏一篑。
旖风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蝶依看到这些信，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最终与他人相依相守一世，与其这样，倒不如现在让她痛苦些，日后自己会弥补她的。
对，没错，自己会弥补她，哪怕倾尽一切。
而蝶依之所以现在会难过心碎，都是因为山尽不信承诺，是他不与自己公平竞争，那现在，自己自然也不必对他仁义。
旖风将手里的那封信移到烛火上方，看着火芯舔上信，一张清隽的脸满是冷意，“蝶依，这是我第一次伤你，也是最后一次。”
他要将那些信都烧了。
就在这时，一个俏丽的身影推门而入，问道，“王兄，你在烧什么？”
“我……”
旖风没料到旖旎会闯进来，怔然的看着她，全然忘了手上正燃着信，直到手指被火燎的一阵灼痛，他才反应过来，猛的倒吸了口冷气，手一抖，将信仍掉在地，又踩了两脚，火这才熄了。
“你怎么来了？”旖风故作镇定的盖上木盒问道。
可是旖旎的注意力全在落在地上烧的半残的信上，“那是什么？”她说着就要上前捡起。
旖风连忙抢先将信捡了起来压在书下，掩饰道，“不过是烧了几张写的不好的字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旖旎不满的撇了撇嘴，“别是写给那个小狐狸精的罢？”
“小狐狸精”是旖旎给蝶依取得绰号。
旖风尴尬一笑，“怎么可能？别瞎说。你找我究竟何事啊？”
旖旎哼了一声，“还不是叫你吃饭了？快走吧！父王母妃都等着呢！”
旖风连连答应，不顾指尖的灼痛，拉着妹妹往门外走去。
旖旎的目光在雕花木盒上转了转。
————
这是蝶依在渡口等的第三十五天，距离春闱不过还有十五天时间。
春江水暖，野鸭成对，柳枝依依成双，她等的人却无半分消息。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低头看着小指上的一线牵，安慰着自己，“今天一定会有消息的。”
她前几日已经拖了村上的人去镇上寻了，想来今日也该回来了，而昨日小王爷也说派人去附近镇上寻了，今日一定会有尽哥哥的消息的。
她这样想着，果然，不一会儿，一艘渔船靠了过来。
蝶依迎了上去，可还未靠近便又停下了脚步，只见从船上下来的三人皆着黑袍掩着面容，哪里是渔村里的人？一番耳语过后两人径直向村里走去，而另一人则又进了船舱，只将船泊着，似乎在等二人办差回来。
真是怪异极了。
蝶依走到江边，呆呆的看着面前流动着一江春水，心中不知怎的竟萌生出没入江中的想法，她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中。
江中倒映着的她容色绝丽，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呸，狐狸精。”一个女声在背后响起。
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张鹅蛋脸，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声音本是清脆婉转如黄鹂动听，但说出这样的话就显得尤其刁蛮。
不用看，蝶依便知道来人是小郡主旖霓。小王爷旖风儒雅随和，小郡主却生的刁钻泼辣，更时不时便来找蝶依的茬，蝶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开罪了她，不过好在她没有什么坏心思，蝶依倒也应付得来，而且也总有山尽和旖风护着自己。
现在山尽走了，小郡主倒是来刁难自己更加频繁了。她总是会叫嚷着让蝶依先给自己行礼，以示云泥有别，后来便是挖苦蝶依年纪轻轻便犹如个寡妇，整日站在渡口边盼着男人回来，如此这般还不安分，乱勾搭自己的王兄，也不看看自己的王兄可是皇亲贵胄，登对的是贵家小姐，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哪里有半分乡民淳朴的样子？
蝶依轻轻的笑了，反问，“那小郡主似您这般尖酸刻薄的样子，便是一国郡主的做派了么？”
旖霓气的狠狠跺了跺脚。
江边泥泞，她如此跺了几脚不免溅起一片泥泞，偏不巧她今日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衣衫，颜色甚是鲜艳，如此这般，竟将自己的绣鞋裙边都染上了泥斑，突兀极了。
旖霓更加气恼了，她冲蝶依嚷道，“狐狸精，都怪你！将我这一身云锦都毁了！你这个恶毒女人！怪不得你的尽哥哥会离开你不回来呢！想来他定是花着我王兄给他的一袋金叶子，买尽春宵，醉倒在温柔乡里，夜夜笙歌！”
旖霓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见蝶依一双鲜艳明媚的桃花眸渐渐凝起寒意，她这样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的女子突然间冷厉起来，让旖霓浑身不自在起来，一颗心也紧张了起来。
旖霓咽了口口水，不对，自己可是郡主，为什么会怕她？
不过她再也不敢说那山尽的半点不好，可她又有些不甘心就这样作罢，清了清嗓子，撞着胆子道，“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引我的王兄，还有，你当真以为我王兄会帮你找那山尽的信？我可问过王府上下了，近日王兄并没有差人出府办事，你觉得山尽的信会在哪里？”
“什么意思？”蝶依皱了皱眉，她听得出旖霓话里有话。
旖霓见她来了兴致，反倒故作莫测之姿，端起了架子，“我什么意思？你猜啊！他们不都说你冰雪聪明吗？要不……你求求我？”
“你……”蝶依急得往前走了一步，这样随意的动作却将旖霓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你……做什么？我我我……可是郡主！”
蝶依见状，叹了口气，她恭恭敬敬的对旖霓行了个大礼，道，“村子统共就这样大，我要是想加害你，郡主你便是嗓子一嚎也能唤来人，蝶依没有那么蠢。只是请郡主明示，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对我坦诚，我自然以后不会再与小王爷有所往来。”
旖霓眨了眨眼，“你说的话，可当真？”
“那也要看郡主你对我能坦诚几分。”
旖霓思忖了翻，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声道，“山尽的信都被我王兄收着呢！”
蝶依身形一震，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确定？”
“当然确定！”旖霓回想道，“那日我看到王兄在烧信笺，见我来了还吓得将信扔到了地上，我从未见过王兄如此慌张的样子。他以为我没看到那信封上的字，其实我看的可清楚了，那半封残封上分明写着‘依亲启’，你说，整个村子除了你名字里有‘依’，还有谁有？哎？你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呢？”
蝶依抹着眼睛道，“我就知道，尽哥哥会写信给我，他没有食言，没有忘记我。”
旖霓撇了撇嘴，她虽然不喜欢蝶依，但是不得不承认，蝶依的美貌是无人能及的，就连落泪都是那样的楚楚可怜，怪不得王兄会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可她却不为所动。旖霓不解问道，“莫非那小子在你身上下了情蛊？你怎么满心满眼都是他？说他也说不得，听到他的消息还哭了？你也太夸张了吧？”
“小郡主不也一样么？在你眼里只有小王爷是最好的，不舍得别人沾染他分毫。”蝶依道，“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王兄，总有一天他会有自己的妻子儿女的啊！”
旖霓别过脸，哼了声，倔道，“反正我王兄的妻子不是你就行了！”她顿了顿，又将话题扯回来，“这下你可以不再与我王兄来往了吧？”
熟知，蝶依摇了摇头，平静道，“我又没看到信，怎么确定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呢？”
旖霓抓狂，语无伦次，“你这个女人，变脸变得好快！你……眼泪还没干呢！你……我……难不成我还会诓你？”
蝶依没有说话，她只是想要再确定一下，旖风果真藏了山尽写给自己的信？那他这几日对自己好言安慰，都是虚情假意？
旖霓来回踱了几步，道，“这样，我将信给你带出来，但是你要离开这里，不许回来了！”
“去哪里？”蝶依费解，不知道这个小郡主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你难道不想去找你的尽哥哥吗？”
“我当然想，只是……”只是爷爷从一开始便告诉自己，不得离开渔村，而自己也跟山尽说好了，会在这里等他回来，若是自己走了……
蝶依开始踟蹰起来。
只听旖霓说道，“今年的春闱与选秀刚好一前一后，我们王府也报上了秀女的名字画像，只等着明日早上乘船去燕尾都呢！”旖霓盯着蝶依，语气中带着丝丝蛊惑的味道，“每个秀女可带一名贴身侍女，你可想好了，就算知道山尽给你写了信又怎么样？继续在这里痴痴的等着他？他若是真的不回来，你又能等他多久？一年？两年？你就算在这里站成一块望夫石，他又能知道吗？”
蝶依抚着小指上的红线，没有说话。
恐怕旖霓这么着急的想让自己离开，是怕山尽不在的日子里自己会移情她的王兄吧？
杨花飘零，未等蝶依伸手去接，便落到江中，很快江水便将一朵朵柔软雪白的身躯冲碎，卷着去向蝶依看不见的边际。
那木盒内放着数封山尽的家书，信封上书“柳蝶依亲启”。
旖风想起那日鬼老头去世，医馆外元达对他讲的话。
他说，小王爷您何须郁郁寡欢？那山尽总是要走的，待他走了，您还愁与柳姑娘独处的时间少吗？
旖风没有说话。
元达又说，小王爷您不必觉得对不起山尽，他此去春闱，熟知还会不会回来？那这段时间柳姑娘与您两情相悦就此嫁入王府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的意思是……”旖风停下脚步，看着元达，他第一次如此仔细的审视着眼前的小伴读。
只听元达道，“山野村夫贪恋富贵荣华可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再说了，燕尾都是什么地方？他看过了京都的繁华热闹还会再想回到这个破渔村吗？”
旖风皱了皱眉，山尽的性子他是清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只要让柳姑娘觉得山尽是那样的人，届时身旁又有小王爷您的陪伴，日子久了自然……”元达意味深长说道，“再说了，山尽那小子能讨得柳姑娘的芳心，不就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的，日日见面吗？”
旖风怔了怔，回头又看了看医馆，一想到山尽与蝶依缱绻缠绵的画面便是刺目的痛，元达说的对，若是自己能早点遇到蝶依，若是没有山尽，说不定……
他缓缓的说，“你说的对，我会准备一包金叶子给他，想来奢靡惯了他便也不会想回来了。”
元达睁大了眼，“一包金叶子？会不会太多了点？”
“不多，不多。”旖风眸色深沉，“只要他别回来。”
金炉香尽，旖风拿起一封家书，对着烛光看着，他并没有拆开，只是这样出神的瞧着，好像这样就能看清里面的字。
山尽会写些什么给蝶依呢？情诗？诉说牵挂的情话？还是在给蝶依讲着外面的风景？
想到蝶依憔悴的面容，旖风的心就沉了沉，在她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是想抽出一封信给蝶依的，谎称在信差处找到了山尽写给她的信。可他现下想了想，蝶依现在就快要相信山尽不会回来了，而若是此刻将山尽的信给蝶依，她的目光怕是连一瞥都不会留给自己吧？
功亏一篑。
旖风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蝶依看到这些信，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最终与他人相依相守一世，与其这样，倒不如现在让她痛苦些，日后自己会弥补她的。
对，没错，自己会弥补她，哪怕倾尽一切。
而蝶依之所以现在会难过心碎，都是因为山尽不信承诺，是他不与自己公平竞争，那现在，自己自然也不必对他仁义。
旖风将手里的那封信移到烛火上方，看着火芯舔上信，一张清隽的脸满是冷意，“蝶依，这是我第一次伤你，也是最后一次。”
他要将那些信都烧了。
就在这时，一个俏丽的身影推门而入，问道，“王兄，你在烧什么？”
“我……”
旖风没料到旖旎会闯进来，怔然的看着她，全然忘了手上正燃着信，直到手指被火燎的一阵灼痛，他才反应过来，猛的倒吸了口冷气，手一抖，将信仍掉在地，又踩了两脚，火这才熄了。
“你怎么来了？”旖风故作镇定的盖上木盒问道。
可是旖旎的注意力全在落在地上烧的半残的信上，“那是什么？”她说着就要上前捡起。
旖风连忙抢先将信捡了起来压在书下，掩饰道，“不过是烧了几张写的不好的字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旖旎不满的撇了撇嘴，“别是写给那个小狐狸精的罢？”
“小狐狸精”是旖旎给蝶依取得绰号。
旖风尴尬一笑，“怎么可能？别瞎说。你找我究竟何事啊？”
旖旎哼了一声，“还不是叫你吃饭了？快走吧！父王母妃都等着呢！”
旖风连连答应，不顾指尖的灼痛，拉着妹妹往门外走去。
旖旎的目光在雕花木盒上转了转。
————
这是蝶依在渡口等的第三十五天，距离春闱不过还有十五天时间。
春江水暖，野鸭成对，柳枝依依成双，她等的人却无半分消息。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低头看着小指上的一线牵，安慰着自己，“今天一定会有消息的。”
她前几日已经拖了村上的人去镇上寻了，想来今日也该回来了，而昨日小王爷也说派人去附近镇上寻了，今日一定会有尽哥哥的消息的。
她这样想着，果然，不一会儿，一艘渔船靠了过来。
蝶依迎了上去，可还未靠近便又停下了脚步，只见从船上下来的三人皆着黑袍掩着面容，哪里是渔村里的人？一番耳语过后两人径直向村里走去，而另一人则又进了船舱，只将船泊着，似乎在等二人办差回来。
真是怪异极了。
蝶依走到江边，呆呆的看着面前流动着一江春水，心中不知怎的竟萌生出没入江中的想法，她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中。
江中倒映着的她容色绝丽，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呸，狐狸精。”一个女声在背后响起。
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张鹅蛋脸，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声音本是清脆婉转如黄鹂动听，但说出这样的话就显得尤其刁蛮。
不用看，蝶依便知道来人是小郡主旖霓。小王爷旖风儒雅随和，小郡主却生的刁钻泼辣，更时不时便来找蝶依的茬，蝶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开罪了她，不过好在她没有什么坏心思，蝶依倒也应付得来，而且也总有山尽和旖风护着自己。
现在山尽走了，小郡主倒是来刁难自己更加频繁了。她总是会叫嚷着让蝶依先给自己行礼，以示云泥有别，后来便是挖苦蝶依年纪轻轻便犹如个寡妇，整日站在渡口边盼着男人回来，如此这般还不安分，乱勾搭自己的王兄，也不看看自己的王兄可是皇亲贵胄，登对的是贵家小姐，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哪里有半分乡民淳朴的样子？
蝶依轻轻的笑了，反问，“那小郡主似您这般尖酸刻薄的样子，便是一国郡主的做派了么？”
旖霓气的狠狠跺了跺脚。
江边泥泞，她如此跺了几脚不免溅起一片泥泞，偏不巧她今日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衣衫，颜色甚是鲜艳，如此这般，竟将自己的绣鞋裙边都染上了泥斑，突兀极了。
旖霓更加气恼了，她冲蝶依嚷道，“狐狸精，都怪你！将我这一身云锦都毁了！你这个恶毒女人！怪不得你的尽哥哥会离开你不回来呢！想来他定是花着我王兄给他的一袋金叶子，买尽春宵，醉倒在温柔乡里，夜夜笙歌！”
旖霓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见蝶依一双鲜艳明媚的桃花眸渐渐凝起寒意，她这样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的女子突然间冷厉起来，让旖霓浑身不自在起来，一颗心也紧张了起来。
旖霓咽了口口水，不对，自己可是郡主，为什么会怕她？
不过她再也不敢说那山尽的半点不好，可她又有些不甘心就这样作罢，清了清嗓子，撞着胆子道，“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引我的王兄，还有，你当真以为我王兄会帮你找那山尽的信？我可问过王府上下了，近日王兄并没有差人出府办事，你觉得山尽的信会在哪里？”
“什么意思？”蝶依皱了皱眉，她听得出旖霓话里有话。
旖霓见她来了兴致，反倒故作莫测之姿，端起了架子，“我什么意思？你猜啊！他们不都说你冰雪聪明吗？要不……你求求我？”
“你……”蝶依急得往前走了一步，这样随意的动作却将旖霓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你……做什么？我我我……可是郡主！”
蝶依见状，叹了口气，她恭恭敬敬的对旖霓行了个大礼，道，“村子统共就这样大，我要是想加害你，郡主你便是嗓子一嚎也能唤来人，蝶依没有那么蠢。只是请郡主明示，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对我坦诚，我自然以后不会再与小王爷有所往来。”
旖霓眨了眨眼，“你说的话，可当真？”
“那也要看郡主你对我能坦诚几分。”
旖霓思忖了翻，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声道，“山尽的信都被我王兄收着呢！”
蝶依身形一震，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确定？”
“当然确定！”旖霓回想道，“那日我看到王兄在烧信笺，见我来了还吓得将信扔到了地上，我从未见过王兄如此慌张的样子。他以为我没看到那信封上的字，其实我看的可清楚了，那半封残封上分明写着‘依亲启’，你说，整个村子除了你名字里有‘依’，还有谁有？哎？你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呢？”
蝶依抹着眼睛道，“我就知道，尽哥哥会写信给我，他没有食言，没有忘记我。”
旖霓撇了撇嘴，她虽然不喜欢蝶依，但是不得不承认，蝶依的美貌是无人能及的，就连落泪都是那样的楚楚可怜，怪不得王兄会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可她却不为所动。旖霓不解问道，“莫非那小子在你身上下了情蛊？你怎么满心满眼都是他？说他也说不得，听到他的消息还哭了？你也太夸张了吧？”
“小郡主不也一样么？在你眼里只有小王爷是最好的，不舍得别人沾染他分毫。”蝶依道，“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王兄，总有一天他会有自己的妻子儿女的啊！”
旖霓别过脸，哼了声，倔道，“反正我王兄的妻子不是你就行了！”她顿了顿，又将话题扯回来，“这下你可以不再与我王兄来往了吧？”
熟知，蝶依摇了摇头，平静道，“我又没看到信，怎么确定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呢？”
旖霓抓狂，语无伦次，“你这个女人，变脸变得好快！你……眼泪还没干呢！你……我……难不成我还会诓你？”
蝶依没有说话，她只是想要再确定一下，旖风果真藏了山尽写给自己的信？那他这几日对自己好言安慰，都是虚情假意？
旖霓来回踱了几步，道，“这样，我将信给你带出来，但是你要离开这里，不许回来了！”
“去哪里？”蝶依费解，不知道这个小郡主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你难道不想去找你的尽哥哥吗？”
“我当然想，只是……”只是爷爷从一开始便告诉自己，不得离开渔村，而自己也跟山尽说好了，会在这里等他回来，若是自己走了……
蝶依开始踟蹰起来。
只听旖霓说道，“今年的春闱与选秀刚好一前一后，我们王府也报上了秀女的名字画像，只等着明日早上乘船去燕尾都呢！”旖霓盯着蝶依，语气中带着丝丝蛊惑的味道，“每个秀女可带一名贴身侍女，你可想好了，就算知道山尽给你写了信又怎么样？继续在这里痴痴的等着他？他若是真的不回来，你又能等他多久？一年？两年？你就算在这里站成一块望夫石，他又能知道吗？”
蝶依抚着小指上的红线，没有说话。
恐怕旖霓这么着急的想让自己离开，是怕山尽不在的日子里自己会移情她的王兄吧？
杨花飘零，未等蝶依伸手去接，便落到江中，很快江水便将一朵朵柔软雪白的身躯冲碎，卷着去向蝶依看不见的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