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直接赶去医馆。

    师兄熟门熟路地赶往黄泥巷,没绕一点儿道,没问一次路就送到了三叶医馆门前。他给老人留下五十两,和医馆里的年轻大夫交代了几句,又问他要走了一个包袱。

    “走吧。”

    春秧原本待在门口等着,瞧见对面是个包子铺,就走过去挑拣,荤的素的各要了一些。一包留给刘老汉,一包自己带着走。

    只是她没碎银也没铜钱,只有银票,能找出的最小面额是一百两。包子铺老板愁得想哭,舍不得丢了这生意,又实在是找不开,两头都是做零碎生意的小铺子,谁家也不会预备那么多散碎现银。

    齐椿走过来,递了一块碎银。这银子是从别处剪下来的,不大,一眼看不出轻重,老板娘拿戥子称了,赶忙找钱。

    师兄那钱袋子很单薄了,春秧急道:“师兄,送我去钱庄吧,再往后恐怕不便利了。”

    师兄给她看过舆图,她们要抄近路,接下来三四百里地没有城镇。路上少有人烟,小村小寨不一定方便补给。乡下人家日子过得紧巴,谁家的吃食都不宽裕,给钱也换不来。就是能给他们换,也没那么多闲钱找,带银子比银票方便。

    齐椿抬手探进怀里,摸出了另一个粗布荷包,递给她。

    “这里还有些小银票和银珠,暂且先用着。三弟,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春秧一惊,紧挨着他问:“去钱庄会被人盯上吗?”

    齐椿点头,趁机提点她:“各地大钱庄无外乎是那几家,什么人来兑大张的票子,都会记下来。他们既挣这个钱,也攒这些消息,有人用得上。”

    春秧又学到了一点:要时刻小心被人探了行踪。

    “大哥,钱还是放你那吧。”

    齐椿笑了,看着她的眼睛说:“才说要帮我呢,这就忘了?你心细,往后这些事,全交给你操劳,行不行?”

    春秧立即挺直腰板应声收下。

    齐椿把包袱接过来,扶她上马车。

    春秧想笑:有师兄在,马凳从没正经拿来踩过,这一路都是当杌子用。

    少了车夫,只能齐椿赶。城里人多,春秧不能露脸,只能一内一外。她担心被人认出来,粗着嗓子说:“大哥,我们这就走吗?”

    “再添些东西。你要不要……到客店梳洗一番?”

    “不用,出门在外,便宜行事。大哥不要娇惯我。”

    齐椿呵呵笑,勒马停住,小声说:“这里有干果子,称一点带在路上解闷。”

    春秧忍不住钻出来瞧,点了三样常吃的。齐椿叫店家一一称了,抓一把钱在手上抖一抖,瞧两眼,随即递过去。

    “七十四个,你点一下数。”

    店家把钱接过来摊在案板上,两个两个地扒拉,也费了一点工夫才数好。他高兴地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客官您走好。”

    齐椿回到马车旁,春秧撒娇道:“师兄,把剩下的钱拿给我玩一玩。”

    齐椿又笑,摘下钱袋子,和纸包一块递给她。

    春秧没急着吃零嘴,先放到一旁,把钱袋里的铜钱全掏出来抓在手上,学他那样抖,而后用眼睛抓紧数。

    “坐稳了!”

    马车慢慢地动起来了,春秧埋头苦练,可惜练了很多回,一直不得要领,不得不将铜子数减了又减。待到只剩十几个了,总算能做到一眼统完数。

    那会是七十四个钱呢,摊在手心里,重重叠叠的。

    “师兄,你太厉害了!我数不来。”

    “要学吗?”

    “好啊,得闲了,请你教教我。师兄,这路会不会越来越窄?”

    “总有办法的,别担心。”

    “师兄,这些是什么?”

    她忙着练“手上功夫”,压根没留意什么时候出了城,为什么脚下又多了两个包袱。

    “吃的用的,你打开看看。”

    春秧弯腰捡起,展开包袱仔细翻看。

    糖栗子、白糖糕、肥珠子、润脂膏、小篦子,一叠素帕,两根花绳,一把彩线……

    最下面是一叠熟悉的纸。

    “师兄,这个纸……”

    齐椿抬头看天,抢先说:“春秧,快要下雨了,我们在这里歇脚,等雨下完了再走。”

    “好的。”

    齐椿跳下去,先给车灯灌好灯油,点着了,将油布顶子架上去,再把马解下来,牵到亭子里拴好。

    亭子不大,破旧斑驳,四面是透的,要是风大雨大,人待在里边并不好受。

    他拦了要往下跳的春秧,说:“下面风大,就在车里歇吧。”

    炉子快要熄了,他换了两块炭,用吹火筒仔细吹了会,将车帘一角抬起来,留足了空隙通风。

    春秧翻找出吃食包袱,拣出一个肉包子递给他。

    齐椿接过来,用空着的左手拍拍先前那个包袱,斟酌一番才问:“春秧,你娘有没有跟你说一些……女孩家特别的事?”

    “啊?”春秧很快想到了胸痛的事,红着脸说,“说了一点儿,说是都有过,以后就会好。师兄,只要小心点,不碰到它就不疼的。我不是那里疼,方才是腋下有点儿痒,才……”

    才悄悄地抠了一下,师兄太厉害了,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齐椿为难地倒吸了一口气,仔细想了想,感觉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问:“春秧啊,这个纸,它……”

    “好用吗?”

    “嗯。师兄要说的不是这个,春秧……女孩家长大了,身上会有些不一样,它可能突然……”

    春秧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继续,一时忘了羞怯,只剩好奇,贴着他问:“男孩和女孩不一样,师兄想知道什么?你告诉我,等娘回来了,我问问她,过后再告诉你。”

    齐椿哭笑不得,咬咬牙,一鼓作气说:“要是长大了,可能会出血,你不要惊慌,那不是……”

    “哪里流血?”

    齐椿急出了一身汗,含含糊糊答:“到时你就知道了,你要记住:那不是内伤,是很寻常的事,不用怕。呃……书上说女孩家到了十三四岁,经脉初动,天癸水至。”

    天鬼?

    春秧仍旧一头雾水,看师兄一脸着急,实在为难,赶忙点头说:“哦,我知道了。”

    看起来并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齐椿无奈笑笑,又拍拍那包袱,柔声说:“方便时用它,到时也用它,不必俭省,到了下一个地,我再给你要去。有为难的事,只管告诉我,什么事都行。”

    “好!师兄,那你有了事,也要告诉我。”

    齐椿点头,见她没再追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抓紧吃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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