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只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冰冷的寒水中,她袖中的手不断的抖,脸色也煞白,她问了一句有些傻的话:“我,能做些什么吗?”

    宁安坐回座位上,她一只手撑住下巴,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又笑了,她没有回答清涟的问题,只是问道:“你到底是谁?是夏清涟?还是夏清漪?”

    清涟怔住,宁安又说:“那个傻子我命人看着呢,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快些回去看看,我明日走,若你想进京,明日可以去驿站找我。”

    南山湖边,一条金黄色的小鲤鱼浮出水面化作人身,是一位少年郎,那少年郎身姿挺拔,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一身白色锦缎长袍,双眼紧闭。清涟看的呆住,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少年郎开口了:“夏清涟,回去吧。”。

    清涟不明所以:“你是仙人?可你为何这样说?让我回家吗?”

    那少年郎薄唇轻启:“我是九歌,我知晓你们的一生。”

    清涟惊讶的睁大双眸,她镇定下心绪,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拜见九歌仙人。”

    九歌并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他说话直接:“夏清涟,你回浔阳吧,这样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清涟疑惑地看向半空中的九歌:“不知仙人所说是为何?”

    九歌回答:“你本与刘文亭缘分匪浅,你可知此行你会亲手斩断你们之间的情缘?”

    清涟默然:“九歌仙人,我与刘公子只有一面之缘,又何来缘分匪浅一说,若我不去见他,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九歌:“难道你心中没有刘文亭?”

    清涟抿嘴一笑:“刘公子才貌双全,世间大抵没有几个女子不喜欢这样的男子,但那又如何呢?他心中自有他倾慕之人。”

    九歌似乎面露悲悯之色,可是清涟却看不清,九歌问:“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清涟愣住了,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很快,她便回过神来:“仙人能活多久?我无意冒犯,只是,凡人生命短暂又脆弱,我不想用我的生命或者别人的生命轻易去赌。”

    九歌不再多言:“非去不可?”

    清涟语气坚定:“非去不可。”

    九歌轻笑,唇角微勾,湖面泛起涟漪,水滴聚起并逐渐将九歌包围,清涟惊讶的看着,下一瞬,她便感觉自己好像也掉进了湖水里,猛然惊醒。

    碧云在她身边唤她:“小姐,我们到京都了。”

    原来是梦,只是,刚才的一切都太过真实,清涟无法一下子回过神。

    已近傍晚,夕阳的余晖褪去,城内一百零八坊皆张灯火,街上熙熙攘攘,孩童手提花灯穿梭于人群之中,薄纱遮面的女公子们悄声细语,环佩叮当,丝竹乐声响起,整个京都一片繁华。

    碧云左顾右盼:“小姐,这京都可真是太繁华了。”

    清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见清涟心不在焉,碧云又说:“小姐,你别担心了,刘公子没事的。”说完她又不放心的补充:“小姐,临走时你可是跟老爷和夫人保证过一定会确保自己的安全,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

    清涟微微一笑:“我能做什么傻事,你这个傻孩子。”

    碧云又说:“话本子里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不就相约共同赴死了吗?还有的女子为情所困落发为尼的。”

    清涟被碧云打了岔,心情也有所放松:“你也知道那是话本子,不写的让人意难平,如何赚人眼泪?那都是假的。况且,我并没有为情所困!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碧云嘟囔:“那我不是担心你嘛,而且我们才到京都,你都不肯休息一下就要约见刘公子。”

    清涟淡淡的说:“事到如今,我只期望这件事情早点结束,刘文亭可以不再执着与清漪的誓言,他有他的路。”

    碧云小心着问:“那您是准备好告诉他实情了?”

    清涟看向窗外,熙攘的人群中一抹月白的身影急匆匆向前走来:“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刘文亭进雅间时还有些喘,胸口起伏不停,碧云赶紧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刘文亭的位置上,清涟微笑:“刘公子。”

    刘文亭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清漪,你以前都叫我名字。”

    清涟摇头:“刘公子,我不是清漪。我是清漪的同胞姐姐,夏清涟。”

    刘文亭愣住,他转头看向碧云,只见碧云点点头,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的,但又不敢唐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清涟似是看出刘文亭的不知所措,于是主动开口:“刘公子,有些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

    刘文亭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端正坐好,便听面前女孩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我与清漪是同胞姐妹,她与你在浔阳茶楼听《孔雀东南飞》的那天,回去之后就病倒了,为了遵守和你相约的约定,清漪拜托我代替她陪你一起听完故事的后半段,我很抱歉,那天无法告诉你实情。清漪为你送行后,回家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所以在你回乡省亲时见到的那个人也是我,本来我不想告诉你清漪已经离世的消息,想让你存着一丝念想,念着她的好,但可能还是我太自私了,只想让你记着她,却忽略了你的人生。”清涟喝了口茶润乐润喉咙继续说道:“刘公子,今日才告诉你真相,望你你不要怪罪于我家,我父亲和母亲从前并不知晓你与清漪的事情。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

    刘文亭整个人呆愣住,他不敢相信那个让自己等他的女孩子先离开这个人世了,他望着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忽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清漪,你若是不愿同我在一起,又何苦编这故事来吓我呢?”他起身上前一下子抓住了清涟的手:“清漪,你是不是怕拖累我?是不是宁安去找你让你说的这些话?清漪,你心里有我,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清涟连忙垂下眼眸,她用力挣脱,奈何刘文亭的力气大,将她紧紧地禁锢住,清涟轻声安抚:“刘公子,这些都是事实,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你先放开我,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

    碧云见状也赶忙上前掰扯刘文亭:“刘公子,你怎么这般无礼,你快放开我家小姐,你把她弄疼了。”

    刘文亭似是清醒过来手一松,碧云连忙拉着清涟后退几步,清涟不忍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刘公子,人世间并非只有男女情爱这点事,你是国之栋梁,你的抱负,你的未来不应拘泥于眼前这些事。我想清漪也不想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刘文亭恢复一些理智,他向清涟行了一礼,声音也冷清了许多:“她真的死了吗?”

    清涟点头,怅然若失:“她走之后,我好像有一半也跟着她一起走了。”清涟在心里叹息:“刘公子,今日我来见你一是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的隐瞒,二是为了向你说出实情,你一直不肯放手,这对你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也请你不要误会,今天我来不存在谁逼迫我的情况,我是为了清漪,也是为了你。”

    刘文亭默默地没有说话,清涟行礼:“刘公子,我见过宁安小姐,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了,清漪也会很开心的。”

    刘文亭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太过悲伤,清涟不忍看:“日后珍重,愿你日后事事都可得偿所愿。”

    清涟和碧云第二日就离开了京都,碧云在路上嘟囔:“小姐,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京都,为什么不多待几天?”

    清涟苦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呆在这里做什么?”

    碧云苦闷的皱着眉:“连京都的美食都没有尝到,此乃大憾。”

    清涟笑出声,碧云见状也放松不少,清涟掏出一个纸包:“以后我们带着爹娘一起来。”

    碧云打开纸包,里面装着三个白白的胖乎乎的包子,还是温热的,多年以后,碧云仍然记得这天打开纸包的惊讶,她们的小姐居然为了她出门去买了包子。

    后来,听说皇帝一连搬了三道赐婚旨意,其中就有刘文亭与宁安的,再后来,听说刘文亭大婚后对宁安十分温柔体贴,他也并没有纳妾,渐渐地仕途上也崭露锋芒,得到了皇帝和一众大臣的赞赏,两年后,听说宁安生了一个女儿......

    清涟在清漪的墓碑前又是坐了半天,她看着盘中的糕点喃喃道:“清漪,你看上的人,他没有忘掉你,真好。如今他的人生当是你期望的那样吧!”

    清涟又摸了摸墓碑上的字,轻声说道:“清漪,我又梦到九歌了,你梦到过他吗?他说他以后不会再来我的梦中了,他说我以后会平安幸福的,真是一个奇怪的神仙。可是清漪,我还是很想你,若是你能在我们身边,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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