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也本来想跟来医院的,但又怕池娆中途醒来看见他受到刺激,正巧这时方明志打电话过来问他回没回来,让他回家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告诉他。

    馨园小区。

    自从将剩下的一半密档交给池景后,方明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还有一件事压在他心头,那就是方惟也这些年来一直想知道的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这次叫他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他关于那件事他想知道的真相。

    时间刚过六点半,外面的天还擦着黑,卧室里的林若云还在熟睡,方明志已经收拾好坐在客厅里等待方惟也回来。

    咔嗒——方惟也到家了。

    “回来了?”

    方惟也在玄关轻手轻脚地换上拖鞋,走到客厅,“嗯,爸,我回来了,叫我回来有什么事要说”。

    “池娆还好吧?”

    方惟也在沙发上坐下,“还在昏迷,不好说”。

    “这样啊,我叫你回来是想告诉你关于你一直想知道的那年你和池娆一起被绑架的那件事,你现在还想知道吗?”

    方明志看向他。

    方惟也奔波一夜的疲惫瞬间被一扫而空。

    “当然想,不过您怎么突然要说来了,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说吗?”

    方明志笑了笑,露出了安定下来之后才会有的释然的神情。

    “我把密档全都交给池景了,现在没必要再顾忌什么瞒着你了,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你追寻了这么多年的真相”

    从五岁的懵懂孩子到现在的十八岁少年,整整十三年,方惟也一直在被这段往事推着往前走,现在终于要到终点。

    “好,您说,我听着”

    方明志在沙发上挪动一下身体,做好了回忆的架势。

    “当年你还只有五岁,池娆也是这么大,绑架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池景一手策划的!你敢相信一个做母亲的会亲手绑了自己的孩子吗?没错,池景就是这样无情的人”

    听着的人双手紧握,心也被揪在一起。

    “而那场绑架里会有你也是因为我,当时老董事出事后她知道了那份密档在我的手里,一方面想要将我这个上一任董事的心腹从集团核心里踢出去,另一方面又顾忌我手里的密档想要得到它,于是她就想到了和池娆关系很好的你,她策划那场绑架就是为了逼我交出密档!”

    “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您跟绑匪吵了起来,然后就是带我离开,留下了池娆,为什么留下的不是我,我不是更有价值吗?”

    方明志抿唇。

    “是的,的确是你对他们来说更有价值,更能威胁到我,但是当我过去交赎金的时候,他们收到了池景的消息,池景要求放我带你走,把池娆留下,随便他们要不要撕票,她跟他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他们不要我带来的赎金,只让我把你带走,我恳求他们收下钱也让我带池娆走,他们不肯放人就吵了起来”

    “后来就是我带你离开了,把你安顿好后才去报警救的她,她中间经历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听说后来警察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

    得知更多细节的方惟也一动不动,眼睛定定地盯着某处。

    他大概可以猜到池娆变成那样的原因。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被独自关在漆黑的仓库里,亲眼看着说要陪自己一起出去的朋友抛下她独自离开,恐慌的情绪,被抛弃的事实,这些都足以对一个孩子的精神造成致命的打击。

    方明志继续说道:“你一开始不愿意跟我走,还是那几个绑匪把你弄晕了我才带走你的,之后我才不得已在老董事早已安排好的情况下带着这份密档进了监狱,你也知道,给我安排的罪名是贪污集团公有财产”。

    “池斐早就想到了会发生这种事吗?”

    “对,这也是老董事对池景的一次历练,当时池景已经成为了新董事,她肯定会急于清除旧部势力,掌握集团核心,老董事出事前就做了准备,他觉得池景还需要成长,等把池良为首的旧部剔除出去之后,她就会想到我手上的密档,到那时候她有了实力把我救出去接手密档”

    方惟也说:“您把我从那里带出来之后不久就进了监狱,我从那时候起就觉得您是被冤枉的,也去找过池娆,可我始终没有见到她,之后母亲便带我离开B市跟随秦叔回了老家生活”。

    “这些年真的是委屈你们娘俩了,这之后你就别再插手池家的事了,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会再有人会威胁到我们了”

    方明志眼里似有泪光,他真诚期待地看向儿子。

    只是方惟也没有他期待里的回应他会这样生活下去,反而是他的眼中怨愤和妥协两种矛盾的情绪扑面而来。

    “爸,你知道我腰上有块伤疤吗?”

    方明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方惟也撩起左侧的衣服下摆,一道伤疤暴露在他眼前。

    “这是在那之后我去找池家找池娆时,保镖驱赶我不小心让我撞上了铁栏杆上折断的一截才留下的,当时很痛,现在想想也是自己该受着的”

    “你还去找过她??你不是应该已经跟着你妈还有国川回老家了吗”

    方明志看见那道疤看得出来当时伤口一定不浅。

    “是啊,是回去了,但是我放不下她,我妈每天都会给我零花,我就存着,每周末我都会瞒着他们坐长途回B市来找她,可是,整整半年,我一眼都没看见她,再之后就是被我妈发现了,我也没办法再来B市找她,直到上高中,秦叔因为工作回来,我才跟着一起搬回来”

    “爸,你知道吗,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喜欢她,很喜欢,她那时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方明志沉默地听着。

    “可我却抛下她离开了,她该多么害怕啊”

    “那不怪你,孩子,是爸的选择,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方惟也右手不住地摩挲左手手腕,他想起池娆手腕上的伤痕。

    “不,我们都有错,其实还是我这个做出承诺又做不到的人罪过更大一些,现在我想再靠近她告诉她我从来没想过要抛弃她独自离开”

    “可是,爸……”,方惟也抬起头来,眼底湿润,热泪忽地落下,“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她不要我了”。

    方明志第一次见到长大成人的儿子哭,他不怕没有再像他小时候那样拿糖哄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从前不知道为什么儿子会如此执着于真相,原以为告诉他之后会让他释怀好受些,却不想他根本就没想过放下,他的心里始终在介怀当初那个当逃兵的自己。

    城郊私人疗养院。

    池娆的初步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祁钰看过后将报告还到医生手里。

    “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从检查结果上来看,池小姐很健康,昏迷也只是摄入了安定药物的原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醒的”

    祁钰放下心来,幸亏她没事。

    回到病房,祁钰推门进来,发现林文奚守在床边。

    “林叔,您来了”

    林文奚眼眶红着,闻声忙用手背抹了抹脸。

    “嗯,辛苦你了小祁,医生怎么说?”

    “都是我应该做的,林叔,您别太担心,医生说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什么问题”

    祁钰站在林文奚身后看向池娆。

    “好,好,那就好”

    床上的人眼睫微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林文奚又惊又喜:“你醒了!孟冬!是爸爸啊,是爸爸,感觉还好吗?”。

    祁钰见状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键。

    池娆有些懵,这是哪,他们是谁。头一阵刺痛,一段段回忆闪过,遇见杰斯汀之前的记忆瞬间恢复,而关于杰斯汀的记忆则被模糊掉。

    “爸?”,她小心尝试地开口。

    这段记忆还没和她的身体完全契合,她现在就像是重生到别人身体里带着那个人的回忆一样的陌生。

    “好,醒过来就好”,林文奚拍拍她的手背。

    祁钰同样难掩高兴,但对于她异常的反应多了几分担忧。

    医生赶来,简单问诊检查后,说道:“两位不用担心,池小姐出现的失忆症状只是暂时的,初步推断是长时间服用某种安定药物造成的副作用,住院观察几天就会恢复的”。

    祁钰点头,从杰斯汀那里救回她来,已经想到过他会对池娆用药,只是安定药物的话,情况算是好的。

    林文奚了解到情况,知道池娆还需要时间适应,而公司那里还要他去主持工作,嘱托祁钰几句后便离开了。

    祁钰坐回床边,看着池娆来回打量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问道:“还记得我吗,池孟冬?”。

    醒来已经有段时间的池娆想起了很多信息,比如眼前这个男人叫祁钰,是她的未婚夫。

    “记得,祁钰,你是我的未婚夫,对吧?”

    祁钰会心一笑,把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塞了回去。

    “对,我是你的未婚夫,还记得这个就好”

    M国某高级餐厅。

    杰斯汀正跟一个同样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用餐交谈。

    “这次你做的太过分了,闯”

    杰斯汀还有个名字,成闯,是眼前这个自称父亲的人给他起的。

    “是吗,我倒觉得挺过瘾的,你不是也很想坐坐那个位置吗?”,杰斯汀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说道。

    中年男人M国名字是卡萨·克莱文,或者也可以叫他成猛,现任坐上了M国某州军司令。

    “我是你的父亲!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克莱文勃然大怒。

    杰斯汀心里鄙夷,你算哪门子父亲,只生不养的狗东西。

    克莱文继续说道:“现在M国政府已经正式下达了对你的通缉令,我已经保不住你了”。

    “说的好像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一样,别自我感动了好吗,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要离开M国了”

    切牛排的男人一顿,“就因为区区通缉令?你知道的,等风声过去,我还是会帮你的,毕竟你是我的……”。

    “够了!你不就是看我能帮上你才认回我这个儿子的吗,我那当ji女的妈把我扔在福利院的时候你干嘛去了,现在知道我是你儿子了,我告诉你,我没有爸也没有妈!”

    对面的克莱文当啷一声扔下刀叉,心思败露的恼怒让他拍桌而起。

    “好,好!这是你自找的,闯,看来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克莱文捞起外套离开餐厅,饭局到此结束。

    LM组织基地。

    回到基地的杰斯汀叫来布雷顿等人来商讨关于组织向Y国转移的事情。

    深夜时分,他们初步敲定了转移计划,第二天一早组织里的实验室里的成员要在布雷顿的带领下首先撤离,他们是组织里最脆弱却最重要的存在,接下来是塔图拉带领武装研发部人员撤走,最后杰斯汀断后。

    杰斯汀回到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点亮,上面出现一张他偷拍的唯一一张池娆的照片。

    他用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的她的脸颊,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我们会再见的,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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