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白觉得他这一周肯定很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精神上的累。
这一晚是裴屿这几天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天。
喝酒确实可以帮助入睡，可睡得一点不安稳，大脑还活跃着，甚至制造出了一些像幻觉一样的场景。
让他半夜醒来，感觉更加疲劳。
这一天裴屿睡到大天亮，江雾白还在自己怀里呼呼睡着。
他轻吻她的后颈，一点点往上蹭。
江雾白感到痒痒的，伸出手往后一推，没推开，她醒来，睡眼朦胧的，突然意识到这感觉是什么，呀了一声，往旁边一躲，差点滚下床。
裴屿没捞她，看着她跌跌撞撞的爬下了床，“跑什么。”
江雾白没看他一眼，跑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照映出来的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额角竟然还冒出了一颗痘痘。
昨晚她睡得极差，因为始终在意着距离自己那么那么近的裴屿。他倒好，睡得可香了，她想把他的手拿开，都拿不动。
简单洗漱完，打开洗手间的门就看见他站在那。
“对不起。”
裴屿说。
江雾白疑惑：“跟我道歉做什么？”
裴屿伸出手，点了点她眼眶下的黑眼圈，“昨晚肯定害你睡得不好了。”
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江雾白，赶紧低头绕过他。
裴屿跟了过来：“ 我昨晚睡得很好，谢谢你。”
看得出来他确实睡得很好，就连心情都好了很多，也更缠人了。
“别跟着我了，快去洗漱，然后我们去看奶奶。”
“好。”
“等一下。”他已经迈开步子要走，江雾白又把他叫住，“我昨晚没带衣服过来……”
裴屿笑了笑，给了她他的干净衣服，“先将就穿着，我马上让人送过来。”
江雾白换上他的干净衬衫，于她而言太大了，完全可以当成衬衫裙来穿，可要真作为裙子，又有些短了。
裴屿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她只穿着堪堪遮住了臀部的衣服，他的脸黑了黑，叫人加快速度把衣服送来，这样子绝对不能穿出去。
在等待衣服的时间里，江雾白靠在床上，看裴屿打电话。
他终于真正恢复正常，利落地做着决策，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毫无缺点的样子。
他这样子让江雾白觉得有些陌生，但他一看过来，眼神就变了。
这下倒是熟悉了，江雾白却不敢看他了。
奶奶今天的状况还是和之前一样，谈不上不好，但当然也谈不上好，只是勉强能维持生命。
江雾白看着奶奶，很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奶奶清醒的时间很短，他们一直待在护理院也没有意义。
“你回家吧。”裴屿对江雾白说，“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江雾白看着他，撇了撇嘴。
“如果你是担心我的话，那我发誓我一定好好的。”
“……谁担心你了。”江雾白说完，没道别，一转身就快步走了。
裴屿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他真是不想让她走，可正如他说的，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没怎么见面，只是通过信息联络，交换一下奶奶的情况，江雾白也说一说自己在学校的事情。
裴氏的年庆如期而至，但裴屿没有出席。
江雾白在网上看到，他和那位女明星的CP粉大失所望，他们只看到了竺依的单人照，美是美，但大家想看的不是这个。
有人猜测，是因为裴屿的未婚妻吃醋了，所以这么重要的场合裴屿才没有出席。
大家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
江雾白看到，只是叹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真正的原因在奶奶身上。
又一周过去，已进入深秋。
云城是季节变化非常明显的城市，气温骤然下降，大家都裹上了外套，甚至有怕冷的人提前裹上了厚重的冬装。
江雾白从泉都到了云城，一走出机场就冷得打了个寒颤。
裴屿来机场接她，她搓搓手臂坐上车，车内温暖得让人有些感动。
“奶奶今天下床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雾白更是突然一下感到更温暖，她瞪大眼睛：“那太好了！快，快开车！”
在江雾白的想象当中，奶奶是恢复了之前那样状态很不错的模样，可实际见到，和想象中完全是两个样子。
室内暖气充足，她却还是很冷一样，穿着厚厚的衣服，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像是被衣服给淹没了。
江雾白看得心疼，一下子联想到自己姥姥去世之前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呆呆的靠在妈妈身边，看着对那时的她来说，瘦得有些可怕的姥姥。
她那时害怕，没有上前抱抱她，她一直很后悔。
现在的江雾白当然不会再觉得可怕，只是很难受很难受。
她抱着奶奶的手，她比之前躺在床上时能动了，可动作很微弱，需要人用力的去感受。
“雾白……”晏和用干枯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江雾白的泪在一瞬间就落了下来，滴在了奶奶的手上。
“不要哭。”晏和笑着，用很慢的语速说道，“看见你我很开心。”
江雾白抹掉眼泪，也冲着奶奶笑：“看见奶奶我也很开心。”
晏和一点也没哭，一直笑着。她把裴屿的手也拉过去，紧紧的抓着，好像再也不会放开似的。
“真希望还能和你们一起去玩啊。”晏和的声音很虚弱，说着让人遗憾的话，语气却并没有那么悲哀，“还有，能再和你们打一圈麻将就好了。”
江雾白虽然不想在奶奶面前哭，可想哭的感觉已经到喉咙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向裴屿。
“要出去转转吗？”裴屿问。
“可以吗？”晏和的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又变得黯淡无光，“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怎么会！”江雾白立刻反驳。
晏和现在的身体情况的确不是能出去的状况，但她本人要求，裴屿和护理院签了一份承诺书后，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有医生和护士跟在后面，以免发生意外。
走的还是上次那条路，但因为气温不太适宜，只走了上次的1/3，便往回走了。
江雾白安慰奶奶：“真可惜，都怪今天太冷了，等明年春天了，我们再出来散步。”
晏和一直笑着：“不可惜，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已经很满足了。”明年肯定不可能了。她在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来。
再次回到护理院，医生立马开始做检查。
晏和一脸无奈地笑着：“真是，我有那么金贵吗，没一会儿就要做检查。”
裴屿沉着一张脸，表情不太好看。
晏和就笑话他：“到底是谁生病了啊，看你这样子，没点出息。”
裴屿知道自己该放松一点，不能让奶奶看了担心，可他做不到。他只能背过脸去，假装忙别的事。
晏和对江雾白说：“你看看他，哎，还得你多照顾。”
江雾白看了裴屿一眼：“奶奶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晏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就那么说说，你千万别当真了。你不要照顾他，要让他来照顾你才是。”
的确是他一直在照顾她。江雾白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像开始习惯性的依赖他了。
医生检查完，确认没有问题，便离开了。
三人像之前一样，聊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聊着聊着，他们好像都忘了之前的二十几天里，奶奶都一直躺在病床上，处于危险的状态。
晏和拉着两人的手，说着：“你们什么时候能举办婚礼啊，我可太想看了。”
裴屿：“快了，就这几天。”
“好，好。”
奶奶说她累了要去睡觉了，江雾白才想起来，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身体已经比之前的还要更差了。
他们把奶奶送回病房里，交给护士。
“感觉再过几天奶奶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江雾白说，这是她观察到的情况，也是她由衷的期望。
裴屿只颔首，没应声。
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江雾白只当他还是担心，毕竟他是真正的亲人，她虽然把奶奶当成了家人，感情也不可能像他们之间那样深，他肯定不会像她这样轻易放松下来。
看到奶奶那样子，江雾白坚信她会好起来。能看到她下床，还能出去散步，这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在走，就让人很安心。
裴屿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江雾白也跟着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大声地呼喊：“白医生！白医生！”
一向很安静的护理院，此刻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朝着奶奶的病房跑去。
江雾白呆住了，是害怕，把她的脚步死死粘在了地板上。
这一瞬间她回到了江洵的葬礼上。
她透过那玻璃看着爸爸满是伤的脸，有些看不出他原本的样貌，他肯定很痛，却躺着一动也不动。她的脚步动弹不得，就那么一直站了好久好久，站到脚发麻。
江雾白的意识回到此刻，她往前走了一步，接着回过头拉起裴屿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她没看他的脸，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她也不想看，她知道他也不希望她看。
她只是拉着他往前走。
来到病房，里面一片狼籍，有医生走了出来，推了下眼镜，一脸遗憾，尽管很难开口，但还是对着裴屿说：“……裴总，节哀顺变。”
裴屿没有说话，也没看他，只是看着病房里躺着床上，被医护人员包围住的奶奶。
他似乎在疑惑。
江雾白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裴屿回过神来，对着医生说：“好，辛苦你们了，非常感谢。”
他很平静。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平静下面掩盖了巨大的情感。
该离开的人走出了病房，有负责处理的人走了过来，和家属谈话。
裴屿始终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看上去在听，实际上思绪早已飘走。
江雾白听得认真。她是有经验的人，一下便理解了对方的话，沟通起来很顺利。
在文件上签了字，裴屿说要去洗手间。
江雾白在外面等着，听到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水哗啦啦的流着，他在洗脸。
时间有些久，但江雾白没有催促，只是耐心等着。
等到裴屿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如常，额前的发丝被水打湿，垂下来看上去有些狼狈。他对江雾白说：“刚才不好意思，那边说的是什么时候下葬？”
他看似很正常，语气却疏离得过分。
江雾白这下不会再被他骗到了，她已经知道，其实他一点也不好。
她回答：“后天早上的仪式，然后火化下葬。”
“我知道了。”裴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回去吧。”
“不可能。”江雾白不可能再走了。她不会再听他的话。
裴屿看到她眼神里的坚决，愣了愣，想说的话也没再说出口。
江雾白拥抱他，不带任何别的意味，只是想给他一丝安慰。
他过了好一会才回抱她。
这一晚是裴屿这几天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天。
喝酒确实可以帮助入睡，可睡得一点不安稳，大脑还活跃着，甚至制造出了一些像幻觉一样的场景。
让他半夜醒来，感觉更加疲劳。
这一天裴屿睡到大天亮，江雾白还在自己怀里呼呼睡着。
他轻吻她的后颈，一点点往上蹭。
江雾白感到痒痒的，伸出手往后一推，没推开，她醒来，睡眼朦胧的，突然意识到这感觉是什么，呀了一声，往旁边一躲，差点滚下床。
裴屿没捞她，看着她跌跌撞撞的爬下了床，“跑什么。”
江雾白没看他一眼，跑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照映出来的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额角竟然还冒出了一颗痘痘。
昨晚她睡得极差，因为始终在意着距离自己那么那么近的裴屿。他倒好，睡得可香了，她想把他的手拿开，都拿不动。
简单洗漱完，打开洗手间的门就看见他站在那。
“对不起。”
裴屿说。
江雾白疑惑：“跟我道歉做什么？”
裴屿伸出手，点了点她眼眶下的黑眼圈，“昨晚肯定害你睡得不好了。”
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江雾白，赶紧低头绕过他。
裴屿跟了过来：“ 我昨晚睡得很好，谢谢你。”
看得出来他确实睡得很好，就连心情都好了很多，也更缠人了。
“别跟着我了，快去洗漱，然后我们去看奶奶。”
“好。”
“等一下。”他已经迈开步子要走，江雾白又把他叫住，“我昨晚没带衣服过来……”
裴屿笑了笑，给了她他的干净衣服，“先将就穿着，我马上让人送过来。”
江雾白换上他的干净衬衫，于她而言太大了，完全可以当成衬衫裙来穿，可要真作为裙子，又有些短了。
裴屿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她只穿着堪堪遮住了臀部的衣服，他的脸黑了黑，叫人加快速度把衣服送来，这样子绝对不能穿出去。
在等待衣服的时间里，江雾白靠在床上，看裴屿打电话。
他终于真正恢复正常，利落地做着决策，回到了那个高高在上毫无缺点的样子。
他这样子让江雾白觉得有些陌生，但他一看过来，眼神就变了。
这下倒是熟悉了，江雾白却不敢看他了。
奶奶今天的状况还是和之前一样，谈不上不好，但当然也谈不上好，只是勉强能维持生命。
江雾白看着奶奶，很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奶奶清醒的时间很短，他们一直待在护理院也没有意义。
“你回家吧。”裴屿对江雾白说，“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江雾白看着他，撇了撇嘴。
“如果你是担心我的话，那我发誓我一定好好的。”
“……谁担心你了。”江雾白说完，没道别，一转身就快步走了。
裴屿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他真是不想让她走，可正如他说的，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没怎么见面，只是通过信息联络，交换一下奶奶的情况，江雾白也说一说自己在学校的事情。
裴氏的年庆如期而至，但裴屿没有出席。
江雾白在网上看到，他和那位女明星的CP粉大失所望，他们只看到了竺依的单人照，美是美，但大家想看的不是这个。
有人猜测，是因为裴屿的未婚妻吃醋了，所以这么重要的场合裴屿才没有出席。
大家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
江雾白看到，只是叹气。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真正的原因在奶奶身上。
又一周过去，已进入深秋。
云城是季节变化非常明显的城市，气温骤然下降，大家都裹上了外套，甚至有怕冷的人提前裹上了厚重的冬装。
江雾白从泉都到了云城，一走出机场就冷得打了个寒颤。
裴屿来机场接她，她搓搓手臂坐上车，车内温暖得让人有些感动。
“奶奶今天下床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雾白更是突然一下感到更温暖，她瞪大眼睛：“那太好了！快，快开车！”
在江雾白的想象当中，奶奶是恢复了之前那样状态很不错的模样，可实际见到，和想象中完全是两个样子。
室内暖气充足，她却还是很冷一样，穿着厚厚的衣服，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像是被衣服给淹没了。
江雾白看得心疼，一下子联想到自己姥姥去世之前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呆呆的靠在妈妈身边，看着对那时的她来说，瘦得有些可怕的姥姥。
她那时害怕，没有上前抱抱她，她一直很后悔。
现在的江雾白当然不会再觉得可怕，只是很难受很难受。
她抱着奶奶的手，她比之前躺在床上时能动了，可动作很微弱，需要人用力的去感受。
“雾白……”晏和用干枯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江雾白的泪在一瞬间就落了下来，滴在了奶奶的手上。
“不要哭。”晏和笑着，用很慢的语速说道，“看见你我很开心。”
江雾白抹掉眼泪，也冲着奶奶笑：“看见奶奶我也很开心。”
晏和一点也没哭，一直笑着。她把裴屿的手也拉过去，紧紧的抓着，好像再也不会放开似的。
“真希望还能和你们一起去玩啊。”晏和的声音很虚弱，说着让人遗憾的话，语气却并没有那么悲哀，“还有，能再和你们打一圈麻将就好了。”
江雾白虽然不想在奶奶面前哭，可想哭的感觉已经到喉咙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向裴屿。
“要出去转转吗？”裴屿问。
“可以吗？”晏和的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又变得黯淡无光，“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怎么会！”江雾白立刻反驳。
晏和现在的身体情况的确不是能出去的状况，但她本人要求，裴屿和护理院签了一份承诺书后，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有医生和护士跟在后面，以免发生意外。
走的还是上次那条路，但因为气温不太适宜，只走了上次的1/3，便往回走了。
江雾白安慰奶奶：“真可惜，都怪今天太冷了，等明年春天了，我们再出来散步。”
晏和一直笑着：“不可惜，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已经很满足了。”明年肯定不可能了。她在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来。
再次回到护理院，医生立马开始做检查。
晏和一脸无奈地笑着：“真是，我有那么金贵吗，没一会儿就要做检查。”
裴屿沉着一张脸，表情不太好看。
晏和就笑话他：“到底是谁生病了啊，看你这样子，没点出息。”
裴屿知道自己该放松一点，不能让奶奶看了担心，可他做不到。他只能背过脸去，假装忙别的事。
晏和对江雾白说：“你看看他，哎，还得你多照顾。”
江雾白看了裴屿一眼：“奶奶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晏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就那么说说，你千万别当真了。你不要照顾他，要让他来照顾你才是。”
的确是他一直在照顾她。江雾白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像开始习惯性的依赖他了。
医生检查完，确认没有问题，便离开了。
三人像之前一样，聊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聊着聊着，他们好像都忘了之前的二十几天里，奶奶都一直躺在病床上，处于危险的状态。
晏和拉着两人的手，说着：“你们什么时候能举办婚礼啊，我可太想看了。”
裴屿：“快了，就这几天。”
“好，好。”
奶奶说她累了要去睡觉了，江雾白才想起来，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身体已经比之前的还要更差了。
他们把奶奶送回病房里，交给护士。
“感觉再过几天奶奶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江雾白说，这是她观察到的情况，也是她由衷的期望。
裴屿只颔首，没应声。
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江雾白只当他还是担心，毕竟他是真正的亲人，她虽然把奶奶当成了家人，感情也不可能像他们之间那样深，他肯定不会像她这样轻易放松下来。
看到奶奶那样子，江雾白坚信她会好起来。能看到她下床，还能出去散步，这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在走，就让人很安心。
裴屿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江雾白也跟着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大声地呼喊：“白医生！白医生！”
一向很安静的护理院，此刻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朝着奶奶的病房跑去。
江雾白呆住了，是害怕，把她的脚步死死粘在了地板上。
这一瞬间她回到了江洵的葬礼上。
她透过那玻璃看着爸爸满是伤的脸，有些看不出他原本的样貌，他肯定很痛，却躺着一动也不动。她的脚步动弹不得，就那么一直站了好久好久，站到脚发麻。
江雾白的意识回到此刻，她往前走了一步，接着回过头拉起裴屿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她没看他的脸，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她也不想看，她知道他也不希望她看。
她只是拉着他往前走。
来到病房，里面一片狼籍，有医生走了出来，推了下眼镜，一脸遗憾，尽管很难开口，但还是对着裴屿说：“……裴总，节哀顺变。”
裴屿没有说话，也没看他，只是看着病房里躺着床上，被医护人员包围住的奶奶。
他似乎在疑惑。
江雾白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裴屿回过神来，对着医生说：“好，辛苦你们了，非常感谢。”
他很平静。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平静下面掩盖了巨大的情感。
该离开的人走出了病房，有负责处理的人走了过来，和家属谈话。
裴屿始终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看上去在听，实际上思绪早已飘走。
江雾白听得认真。她是有经验的人，一下便理解了对方的话，沟通起来很顺利。
在文件上签了字，裴屿说要去洗手间。
江雾白在外面等着，听到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水哗啦啦的流着，他在洗脸。
时间有些久，但江雾白没有催促，只是耐心等着。
等到裴屿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如常，额前的发丝被水打湿，垂下来看上去有些狼狈。他对江雾白说：“刚才不好意思，那边说的是什么时候下葬？”
他看似很正常，语气却疏离得过分。
江雾白这下不会再被他骗到了，她已经知道，其实他一点也不好。
她回答：“后天早上的仪式，然后火化下葬。”
“我知道了。”裴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回去吧。”
“不可能。”江雾白不可能再走了。她不会再听他的话。
裴屿看到她眼神里的坚决，愣了愣，想说的话也没再说出口。
江雾白拥抱他，不带任何别的意味，只是想给他一丝安慰。
他过了好一会才回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