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舒道:“是上次抢食的那群小孩。”

    蓝雨睁着惺忪朦胧的眼不解,“都死人了他们还敢来这里,风云城那么大,哪里不能去,就算是万民窟也比这破庙好上百十倍,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云舒却不以为然,“或许是穷途末路终一死。”

    人本性就会趋避利害,若不是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也不会偏知危险还敢往之。

    “万民窟?那是个什么地方?”

    白云舒从来没有听过风云城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蓝雨表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万民窟,一个……凄凉悲苦之地。”

    白云舒难得窥见蓝雨这副慎重其事的模样,好似她先前讲述自己在鬼市时的遭遇一个样。

    她继续说,“那里,生活着风云城最底层、最没有尊严的穷苦人。”

    蓝雨振臂一挥,“这里,你所见之处尽显繁华,不过是因为穷人都被赶走了所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那边!”

    蓝雨指着观望楼的西北方向,“那里生活着成千上万深陷水深火热的百姓,但是所有人对此置若罔闻。活活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蓝雨提起万民窟时很是神伤,白云舒知道这也是她不愿提及的过往。

    “你……”白云舒想宽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她一无所知。

    蓝雨垂眼解释,“我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按道理说我见惯了生死理应不惧鬼神才对,但是可惜啊,我生来胆子就这么大,没办法。”

    她拿食指比了个豆大的手势形容自己的胆小,嘻嘻哈哈地模样,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蓝雨。

    “胡说!”

    白云舒却不赞成她的说词,“见生死是要你敬畏生命,而不是不惧鬼神。”

    卯时。

    黑夜褪去,天边泛起亮光,慢慢一点一点地晕染开,透出了一抹红色。

    月轮西沉,太阳初生。

    她们守了一晚上,剜心客并未出现,凶手还是毫无线索。

    “看来她刚刚得手目前还不急需另一颗心脏。”

    白云舒叫醒蓝雨准备回灵圩将此事报告师尊,事出有急,现下是顾不上受罚不受罚的事了。

    “醒醒,蓝雨,醒醒,吃馄饨咯,好吃的馄饨。”

    “馄饨?那里有馄饨?”一听到有吃的蓝雨立马惊醒。

    白云舒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小馋猫,走啦,请你吃馄饨,吃完回灵圩。”

    蓝雨挽着她的手臂走下楼,“终于要回去了,你不执着于捉鬼了?”

    白云舒深眸转动,回想,“我可没说要捉鬼。”

    她只是想见识一下那剜心客的真面目。

    “行吧,你请客,说什么都是对的。”

    蓝雨只要有吃的就很好哄,好吃的安排上了,她绝对不跟你计较谁对谁错。

    “快走,快走,我好饿!”

    不知是受昨日的影响还是她们来得太早的缘故,一整条街道上人影稀少,许多铺子都还没开门。

    只剩几个零星支起的早点摊位。

    摊子刚支起来,老板还忙活着给炉中加碳,水还没滚开呢,客人就来了。

    “二位客官赶早啊,吃点什么?”老板赶紧放下火钳子,净手招呼客人。

    “老板,来两碗馄饨,一碗多加香醋。”蓝雨快速点完单。

    “这位客官很懂吃啊,您二位先坐。”招呼完客人,老板又急忙转身回去煮馄饨。

    老板动作很快,一看就是有十几年的经验了,不一会的功夫两碗馄饨就出了锅。

    “两碗馄饨好了,二位客官慢用。”

    上完她们这一桌,陆陆续续迎来的不少客人。

    民间市井、街头小巷,最是适合打探消息的地方。

    旁边一桌人刚坐下就压着声音聊起了昨晚的趣闻怪事。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上又死人了。”

    因为永乐侯府严令不得私下议论此事,隔壁桌的客人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留意四周有没有永乐侯府的人。

    “看来这月老庙真是个不详之地,日后路过得绕道而行了。”

    白云舒和蓝雨对上视线,昨晚她们在观望塔守了一夜并未见到剜心客的身影,何以又出现了另一起凶案?

    她们默默吃着馄饨,竖起耳朵旁听。

    “这次不是月老庙出事……”挑起话头的男子解释道,“这次出事的是永乐侯府!”

    男子倏然停顿,环视了一圈,审视周围有没有永乐侯府的人在巡查。

    “到底什么情况,快说呀?!”好奇的同行人催促他赶紧讲。

    “别急呀!”

    男子继续说道,“我有位兄弟在永乐侯府后厨做事,今早回来跟我说,昨晚,永乐侯府的小公子也被那女鬼剜去了心脏。永乐侯夫人亲眼目睹惊吓过度昏死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

    另一位男子附声道,“难怪,今早起来,全城的大夫都朝着永乐侯府跑,原来是出了这档事。”

    “现如今,永乐侯是火烧上身,他肯定会举全城的兵力捉拿剜心客,这事再也不能掩藏了。”

    “经此一事希望能尽早解决吧,要不然真弄得全城人惶惶不得终日。”

    白云舒深瞳右偏,一旦她露出这种神情,蓝雨就知道这回又走不了了。

    “去去去,我陪你!”不就是永乐侯府么,她也去见识见识。

    白云舒却道,“这次我自己去。”

    此行危险难测,她可以冒险那是她的事,但是她不能让蓝雨跟着她一起去冒险。

    如今的她还护不住蓝雨。

    “你回灵圩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仙尊。”

    “不行!”蓝雨拒绝,“要去一起去,要回一起回!”

    任凭白云舒怎么好言相劝,美食诱惑,蓝雨坚决不改变主意。

    一碗馄饨吃完,白云舒依然愁眉不展。

    蓝雨要跟着她也没办法赶人走,但是现下最主要的是要将消息传回灵圩。

    “可惜我没学会千里传音,不然还可以传音回去让仙尊派人下山协助我们。”

    白云舒摘下一片树叶,化作一只灵蝶,将消息附于灵蝶身上,让它飞回灵圩。

    “但愿它能飞快点。”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白云舒和蓝雨朝永乐侯府出发。

    ――

    永乐侯府。

    高耸的大门紧闭,里间透出一股毫无生气的气息。

    白云舒叩响门上的铁环,开门是位穿着蓝色布衣的小厮,右腿好似受了伤,站立时左高右低,一瘸一拐。

    “你们谁呀?知道这里是哪么就来要饭,赶紧滚!”

    他因为开门迟了一会,永乐侯当场一鞭子狠狠抽在了他的腿上,现在又看到两个不相干的小姑娘,唐吉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找到了撒气的出口。

    白云舒从空间戒中唤出佩剑,双手抱胸,同样嚣张地睥睨着他。

    “滚去告诉你们家主人,灵圩山弟子前来拜见。”

    连府里的下人都如此跋扈,可想而知,主人也不是什么善人。

    白云舒一向秉承看人下菜碟,对待恶人就该有对待恶人的方式。

    “灵、灵圩山来的!”

    听到名讳,唐吉吓得说话都哆嗦了。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本以为是遇到了两个出气筒,没想到是迎来了两尊大佛!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二位姑娘稍候片刻,小的立马去禀告侯爷!”

    小厮态度立马大反转,白云舒暗道,这小厮变脸倒是挺快,挺会审时夺度,见风使舵。

    小厮一瘸一拐跑回去禀报,蓝雨拿肩撞了一下白云舒,“灵圩山的名号你也敢借用!”

    “我说的有错吗,我们本来就是灵圩山的弟子。”

    白云舒扬给蓝雨一记眼神,自认没有错呀。

    “是是是,没错。”迎面走来一群人,蓝雨沉声说道,“洒扫弟子也是弟子。”

    白云舒看人越来越近,眼神暗示她不要出声。

    “姑娘见谅,下人不懂事让二位姑娘久候了,见谅见谅。”

    唐世仁暗暗打量着她们,飞鸽传书不过才放出一个时辰,灵圩山的人竟来得如此迅速,心中不免怀疑。

    开口说话的人穿着打扮富贵华丽,白云舒心想这位想必就是一城之主,永乐侯。

    “侯爷客气了。”

    白云舒执剑行礼,虽是不讨喜的人,但是出门在外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不能丢了灵圩山的脸面。

    唐世仁上下打量她们,心怀疑虑,这两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真的能降得住那女鬼?

    “敢问二位姑娘师承哪位仙长座下?”

    白云舒道,“家师无妄仙尊。”

    唐世仁总算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丝笑意,“原来是无妄峰的弟子,失敬失敬,快快请进。”

    待抓到那女鬼,他定亲自将她碎尸万段,为林儿报仇!

    永乐侯的恨意太过于浓烈,白云舒站在他身旁都能感受到他想将凶手生吞活剥了的狠绝。

    是作为父亲的他失去儿子的悲痛。

    唐世仁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计划将那女鬼绳之以法?”

    “师尊命我两先前来查探情况,待禀明他老人家后再由他老人家定夺安排。”

    白云舒客气回答,对答如流,丝毫没有露怯。

    老人家?仙尊听了莫不是要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蓝雨越想越觉得老人家好笑,仙尊仙风道骨,卓卓风姿,竟被白云舒说成了老人家,实在是憋不住,她堪堪笑出声来。

    一行人由于这道突兀的笑声都停住了脚步。

    府上出了这等事,他痛失爱子,此刻却竟还有人敢在他面前嬉笑?

    唐世仁脸色突变,立马沉了下来。

    不过,到底还是忌讳着灵圩山的名号,唐世人忍着耐心询问。

    “不知这位姑娘为何突然发笑?”

    白云舒此时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焦急地看着蓝雨,脑海中飞速运转看如何帮她解围。

    蓝雨知道自己失态了,清了清嗓子,扮起了恭维的样子。

    “回侯爷,我是觉得那女鬼简直是不自量力,根本不需要我家仙尊出手,胆敢在风云城闹事,灵圩定不饶她,我等一定尽全力为您拿下那女鬼,到时任凭侯爷处置,所以请侯爷放心。”

    白云舒心中长嘘一口气,暗暗佩服蓝雨这说话不打稿子的本事。

    唐世仁一点也不信她口中的说辞,但现下他有求于人,不好过于苛责。

    “那就有劳二位姑娘了。”

    “还烦请侯爷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讲与我二人听,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白云舒从空间戒中变出一沓灵符。

    往上一扬,每张灵符顺着她灵力的方向一一紧贴都在每一扇门窗上。

    “哇,好厉害。”

    随从的下人第一次见此情景,连连惊呼。

    唐世仁不满,回身怒视,下人们立马噤声不敢乱言,纷纷低下了头。

    和白云舒料想的一样,怎样的主人养怎样的狗。

    白云舒同情地瞥了一眼此刻被训得战战兢兢的丫鬟小厮,都是为了生存。

    唐世仁解释,“姑娘有所不知,全府上下只有内人知晓内情,昨晚夜里看守的五名侍卫都已遭遇不测。”

    “但如今我夫人身体羸弱又伤心过度,经此一事一病不起,现下还昏迷不醒。”

    “没想到这剜心客手段竟如此残暴!”

    白云舒愤愤不平,示意他,“烦请侯爷带我去见见尊夫人,此次下山我也随行带了些灵丹,或许对尊夫人有用。”

    唐世仁惊喜万分,“那就有劳姑娘了!”

    唐世仁虽然喜怒多变、待人严苛,酷爱私刑,但是独独对夫人爱护有加。

    成亲五载,唐夫人一直未有身孕,但是他并未与夫人生嫌,或者纳个三五妻妾延续唐家香火,而是细心呵护开导唐夫人,并从唐家宗亲里过继了一个孩子到唐夫人膝下,意在告诉她,就算没有孩子他依然会待她如初,恩爱不疑。

    天不负有心人,唐夫人不想与夫君留有遗憾,日日吃斋念佛,婚后第七年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唐林。

    没想到,如今却遇到了这等祸事。

    唐世仁领路带她们来到内院,为了避免再出意外,房门口安排了两排侍卫守着。

    来到房中,白云舒佯装查探了一下唐夫人的脉象,随后从空间戒中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她虽不懂医术,却也明白虚不受补。

    她将药丸一分为二,只喂了一半给唐夫人。

    “大概半个时辰夫人就会转醒,期间身边万不得离了人。”

    唐世仁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白云舒行动极其受限,于是她想着唐世仁那么紧张唐夫人,就编个谎把他困在房间里。

    “多谢姑娘,本侯一定亲自照料夫人,寸步不离。”

    不过,唐世仁还是不放心这两人,既然他不能亲自监视她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派人跟着。

    他想到了一个人,现在派他去再适合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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