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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拾掇妥当,厨房端来了刚炖好的燕窝。

    沐曦和笑吟吟地看着商行雪喝完,还拿出丝帕为他压了压嘴角,大有“贤妻”之态。

    采晴看得一愣。

    她昨晚睡得沉,还是今早听枫露院的栗子去厨房领公主的早膳,她才惊讶地发现公主昨晚竟然宿在了明焕郎君那儿!

    可见公主不满驸马,现下这一出又是为何?

    “北楚所产的丹池玉露茶天下闻名,不知驸马可带了?”

    沐曦和忽然的询问让商行雪再一次警惕起来。

    他面上却不显,温声回答。

    “所带之茶皆已贡上,不曾带进府来。公主若想喝,可命北楚再供些。”

    “无妨。何苦再折腾,我求父皇赏我些也是一样。”

    她明明笑得温良,丝毫不见昨夜的狡诈,却让商行雪有种被蛇缠上的阴寒之感。

    他隐隐感觉今日入宫必起波澜,要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才是。

    然而一夜的折磨让他疲惫不堪。

    刚登上马车时,他还有意识地防备着沐曦和。但随着马车平稳行进,不由困意袭来。

    他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自然不知自己被沐曦和盯了一路。

    沐曦和本是想继续作弄,故而直勾勾地看着他,却发现这人毫无反应。

    她当他是城府极深,面不改色,然而等她凑近了再看,才终于确信他是睡着了。

    好吧,原来是她高看了他。

    这哪里是城府极深,简直是毫无城府。

    这样的人,当个对手都辱没了她。若非他长得好看,她早就将他杀了。

    沐曦和在心里嗤之以鼻,视线却始终未曾离开他的脸。

    睡着了的他,比起清醒时的沉静内敛,更添了几分脆弱。

    没错,脆弱。

    连沐曦和自己都没意识到脑海里为何会蹦出这个词来。

    真是晦气。

    她嫌恶地撇撇嘴,继续盯着他看。

    马车停了下来,沐曦和故意重重咳了一声。

    商行雪果然被惊醒,睁开眼睛的瞬间,还带了些许茫然。待看清面前似笑非笑的女子时,目光才复一凛,垂眸道:“我失态了,教公主见笑。”

    “驸马睡相极好,倒让我后悔昨夜未曾留宿了。”

    沐曦和笑着睇他一眼,凤眸中蕴着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可惜商行雪并未接招,越过她径自出了马车。

    沐曦和哼笑一声,也不介意,掀起车帘朝外看去。

    商行雪站在马车旁等她,芳露和采晴正准备搀扶她下来。

    她钻出马车,避开采晴,倒是将手伸向了商行雪:“有劳驸马啦。”

    当着人面,商行雪不敢无视她,只得上前躬身,将手握拳,背面朝上,露出手腕。

    沐曦和看出他的企图,偏不如他意,一把将手搭在他的拳身上,还故意捏了捏,拇指更是钻进手心蹭了蹭他蜷起的手指。

    待他看过来时,无辜回视。

    商行雪本就心烦意乱,被她一闹更是懊躁,索性展拳,大手一翻,将她作乱的手指用力拢在掌心。

    沐曦和下意识抽手,却挣脱不开,瞧见他眉宇之间的不耐烦,也干脆回握过去,还冲他笑笑,好似在包容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怄得商行雪立时收回视线,手上却稳稳着力,将她扶下马车。

    按照宫规,无论是皇子娶妇还是公主出降,第二日都要入宫给帝后敬茶。

    皇后依旧没有露面,夫妇二人只需给皇帝敬茶。

    但因沐曦和身份贵重,后宫中人还是来了大半。

    陆昭容交待沐嬿茴不必来惹气,可她不肯,偏要跟着,来了又要摆脸色。

    尤其是面对商行雪,像要吃了他似的。

    商行雪自己也纳闷,不清楚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平乐公主。

    沐嬿茴无意中从六皇子沐昶那里得知,萧瑛在护送北楚使团来京城的途中遇了刺,还受了重伤。

    她虽不知刺客是谁,但昭夏又没有理由害他们,焉知不是他们北楚内斗连累了萧瑛?

    于是她越看商行雪越不顺眼,更觉他图谋不轨。

    沐曦和似未所觉,与商行雪上前跪拜了皇帝,又道:“儿臣听驸马说,北楚名茶丹池玉露皆尽贡于父皇,不若现下便用此茶,一来用驸马带来的茶亲手奉于父皇,可全一全驸马的孝心,二来也赏儿臣些见见世面。”

    皇帝瞧着下方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心里不住地得意起自己的决定。

    看吧,素来任性的女儿成了家,竟也懂事起来了,知道为夫婿着想了。

    女儿这个小小的要求他不能不满足,于是大手一挥,命人去取丹池玉露茶。

    商行雪看向沐曦和,眼中满是疑问与警觉,不知道她又要搅弄什么风波。

    沐曦和迎上他的目光,面上带笑,眼中闪过莫测的微光。

    众人倒是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眉眼官司,只觉他们眉来眼去的,倒有几分旖旎,便笑着打趣。

    “公主与驸马当真般配。”

    “是呀,小两口的感情正浓呢!”

    ……

    沐曦和听着,微微垂了脖颈。

    众人看得新奇,这位华阳公主竟也会羞么?

    商行雪也没料到这位公主如此会做戏,紧咬牙关才保持住了面上的风度。

    丹池玉露取来了,宫女泡完茶,斟了两杯端给公主夫妇。

    沐曦和拿起一杯,手却不稳,茶杯陡地一晃,清澈的茶汤溅出来,烫得她连忙又放回了托盘上。

    泡茶的宫女连忙请罪,不意一向跋扈的华阳公主竟然摇头说了声“无妨”,宫女自然受宠若惊。

    沐曦和娇滴滴地捧着手,看向商行雪,道:“劳烦驸马先给父皇奉茶吧。”

    见状,商行雪也只能先去。

    保险起见,他并未去拿她方才放下的那杯,而是执起了另一杯,跪敬皇帝。

    皇帝笑眯眯地喝了,开口赞了他几句。

    此时另一杯也不烫了,沐曦和才再次敬茶,嘴里竟破天荒地说了不少吉利话。

    “好好好,朕的华阳长大了。”

    皇帝喝完茶,颇为感慨。

    刘贵妃面上与有荣光,笑着附和道:“公主向来体贴陛下,只是从前还小,任性了些,如今成家便稳重了。”

    皇帝满意地看着刘贵妃,也夸了句:“嗯,不错,公主懂事,也少不了你的教导,你有心了。”

    刘贵妃粲然一笑:“臣妾不能替陛下分忧,也只能在教导子女上下下功夫了。”

    皇帝正待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腹痛如绞。

    刘贵妃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搀住皇帝,大惊失色:“陛下!您怎么了?快传太医!”

    众人也一齐涌了过来,纷纷七嘴八舌地关心。

    沐嬿茴的目光落在皇帝方才喝的两杯茶上,喃喃道:“是茶的问题?”

    熟料沐曦和听后,登时黑了脸,怒气冲冲道:“不关驸马的事!”

    沐嬿茴被她一吼,也来了火气:“就是他下的毒!不然父皇好好的,怎得喝了他的茶就腹痛?”

    “怎么可能?驸马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父皇下毒?”沐曦和逼问道。

    沐嬿茴脖子一梗,道:“纵使他方才没有机会下毒,也必是在进贡的茶里做了手脚!”

    众人惊怒地看了过来,大有问罪之意。

    沐嬿茴指使侍卫:“将罪人傅映寒拿下,等待父皇发落!”

    “本宫看谁敢!”

    沐曦和挡在商行雪身前,指着还未收回的丹池玉露:“本宫不信驸马会做出这种事,待太医来后,大可验看此茶。”

    正在这时,三位太医满头大汗地进门了。

    沐曦和吩咐两位太医前去给皇帝号脉,剩下的一位去验看茶叶与茶杯。

    商行雪猛然发现,自己这是又中了她的圈套。

    那茶里,必然有毒。

    他心里一冷,知她必是在陷害自己,正想着如何开脱。

    不料那太医验看之后,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茶里无毒,茶杯壁上残留的茶水亦是无毒。”

    商行雪一愣,下意识疑惑地看向沐曦和。

    她忙扑过来,拉起他的手,安慰道:“我知你是冤枉的,你放心,我必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说得深情款款,眼睛里甚至还闪烁着晶莹。

    商行雪险些就以为是真的,如果他没有看到她泛红的指尖的话。

    他想起来,方才她虽被茶烫到,却是被茶汤溅到手背,那么她的指尖是为何被烫红的?

    他一把攥起她的右手,将她发红的食指拉至面前,冷声道:“公主何故还要大费周章,做戏来害我!”

    沐嬿茴先沐曦和一步,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岂非贼喊捉贼?”

    商行雪继续道:“公主分明在食指的指甲里藏了毒,意图陷害于我。”

    沐曦和眼中蓄了泪,脸上写着惊诧与伤心:“你我夫妻一体,我因何要害你?”

    商行雪竟被她问住了,他总不能说自己真是冒牌的太子,因而一时语塞。

    正在这个档口,太医又来报:皇帝并未中毒,只是方才忽然体内气塞凝阻,现下已然好了。

    皇帝没有中毒?!

    那方才这一切,岂非像个闹剧?

    众人皆不说话了。

    商行雪再次看向沐曦和,一脸的匪夷所思。

    他自然不信皇帝忽然的腹痛就是巧合,一定是沐曦和捣的鬼。

    可她费这么大的劲儿来作弄他,究竟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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