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生魂?”

    巫婴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轻纱长袍,长长地拖在回廊上,秀发松松地挽起,阳光温柔地倾泻在她身上,衬得她原本就吹弹可破的肌肤像丝缎一般发着光。不得不承认,巫婴长了一张毫无瑕疵的脸。

    她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左手捧着一袋鱼食,正认真地投喂屏风中鱼儿。

    “没错,这位顾夫人说自己并没有死,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忘记很多事,只有晚上灵魂出窍时才记得要来找我们帮忙。”徐振之解释道。

    “那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屏风里的鱼儿越游越快,渐渐地都聚集在一起,一个个争相跳出水面,巫婴仍是不紧不慢地投喂着。

    “顾夫人说她也是偶然听得其他鬼魂提到过遗玉阁,她就每晚出来找,找了大半年才找到这里。”

    “那你没跟她说,我这里只帮妖怪,从不插手人类的事吗?” 她抬起头看着徐振之,语气平静而冷漠,没有半分感情。

    徐振之的脸颊突然泛起一阵红晕,用手捏紧紧捏着衣角,喃喃道:“顾夫人……她说自己和她丈夫还有很多人都被困在一个循环时空里,一直在过着重复的日子。”

    “哦……循环时空?”原本一双如死水般的星眸,仿佛如轻风拂过,掀起了片片涟漪。

    她停下了喂食,两眼发着光,就像小孩子看到新玩具一样,顿时来了兴致。

    “对,一个叫仙狐庄的地方。”

    “仙狐庄在哪里?”

    徐振之面露尴尬地回道:“不知道,顾夫人只记得他们困在这个地方,其他的她都不记得了。”

    “连她自己住哪里都不知道吗?”

    徐振之摇了摇头。

    巫婴眯起眸子,转身看向一旁地陆佹,开口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陆佹皱了皱眉,回道:“这位顾夫人的记忆似乎缺失了很多,而且我在她身上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可是我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如果是的话这事就有点麻烦了。”

    他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究竟是谁?”

    他目光闪动,一字字道:“青丘九尾狐。”

    青丘九尾狐身上有一种专属的味道,有的人说是花香,有的人说是木香,有的人说是麝香。

    只有真正闻过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欲望的味道,不同于任何具象的味道,它是你内心的渴望,你可以说它是美人身上的体香,也可以说它是红烧肉的味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但是有一点是相通的,一旦你闻到过,你就永远不会忘记它。

    巫婴挑了挑眉,双眸幽深地看着远方,喃喃道:“狐之得道者,千岁与天通。”

    你小子怎么总是给我惹这种大麻烦。

    今夜繁星满天,月光如水。

    庭院内多了许多虫鸣声,夜晚的风吹在身上也渐渐没了凉意。

    房间内,徐振之盯着桌案上的阴烛出神,不知道今晚顾夫人还会不会来。

    随着月上树梢,他也渐渐地陷入沉睡。

    一连着好几天,他都睡得很死,顾夫人也再未来找过他。

    如果不是陆佹和世安亲眼所见,他也许会以为顾夫人对他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幸好巫婴吩咐王家人调查的事也有了些许眉目。

    根据他们的调查,在山西梵仙山附近的山坳里,当地人称“狐沟”,里面有一座仙狐庄,仙狐庄的主人被周围的村民称作‘活神仙’,说是狐仙转世,不仅能治百病,让人忘记一切痛苦,而且被他选中的人的灵魂可以得道成仙。连当地官员都十分信奉。

    每月十五,仙狐庄会开放一次义诊。到时四面八方闻名赶来的人都会提前聚集在离仙狐庄最近的一个叫禾木镇的镇子上。

    禾木镇原本是一个荒凉萧条的偏僻小镇,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来往,至从出现这个仙狐庄之后,禾木镇一举成为了车马盈门,人来人往的热门地点。餐饮,住宿业尤其景气,经常是一桌难订,一床难求。

    而禾木镇最大的酒楼和旅店的老板,正是仙狐庄庄主妻子的弟弟秦虎,当地人都尊称一声秦爷。

    你若想在十五那天,弄到仙狐庄的进庄资格,就得想尽法子让这位秦爷开心。

    原本庚辰得知九尾狐的事后,想叫陆佹一起来,可是陆佹却以身子的原因拒绝了,庚辰知道他是怕拖累他们,所以就让他在遗玉阁好好休养。

    等他们赶到禾木镇时,山西分部的王家人已经提前为几人预定了最好的客房,可是却没有弄到这个月仙狐庄的名额。

    徐振之对此也感到奇怪。

    王家的财力和手段他是见识过,可是这位秦爷竟然仍然无动于衷。

    莫非这位秦爷已经修成佛心,对金银财宝和绝色美人都没了兴趣。

    这日,因为巫婴爱睡懒觉和庚辰飘忽不定的行踪,只有他和世安在客栈一楼吃午饭。他们还在商量该怎么进仙狐庄的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位身穿锦衣华服,肤色白嫩,腰细膀阔打扮精致贵气的中年男子。

    男子刚踏入客店,就一群人围了上来,都恭恭敬敬地在他的两侧垂手而立。

    男人双眼四处扫了扫,目光睥睨之间,傲气逼人,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习惯发号施令的人。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徐振之他们一桌,他双眼灼灼地盯着徐振之。

    没过多久,男人眉眼带笑的来到他们那一桌,笑盈盈地问道:“不知道我家菜品还符合两位的口味吗?”

    徐振之夸道:“您家的口味不逊那号称江南第一店的山水楼。”

    他又指了指桌上的炖鸡,“这道菜比我吃过的任何炖鸡都要鲜美可口。”

    徐振之是一个从不吝啬赞美他人的人,而且他夸人的时候,声音听上去特别诚恳,语气特别真挚。

    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总是会让人热情高涨。

    秦虎的眼睛里射出愉快的光芒,整个人都感到无比舒畅,他哈哈笑道:“公子好眼光,这道赤炖肉鸡,是选取上好的嫩土鸡,洗干净切好,每一斤用好酒十二两,盐二钱五分,冰糖四钱,加入桂皮香叶,少许清酱和火腿汤,用文炭火煨十二个时辰才能上桌。”

    “难得与公子投缘,”他突然转身对阵身后的掌柜,开口道:“邓三,这位公子这几日的吃住都算在我的账上。”

    邓三应声道:“遵命,秦爷。”

    什么?!这位就是仙狐庄的秦爷,徐振之不由心一跳。

    此时,阳光正好洒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他的肌肤白里透红,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他唇红齿白,如少女一般清隽秀气,现在又微微簇着双眉,仿佛那捧心西子从画中走了出来。

    秦虎不禁看呆了眼,情不自禁地取出贴身手帕,情意绵绵地伸出右手为他擦拭嘴角的油渍。

    这时徐振之才反应过来,这丫的原来有龙阳之好。

    他现在只觉得全身上下,连汗毛都在冒冷汗。

    他强忍着心中反胃,拦住了他的手。

    也许是秦虎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咳嗽了两声,尴尬地将手撤了回来。

    哪知道这一切都被刚下楼的巫婴看在眼里,她笑眯眯地走上前去,热情地跟秦虎打着招呼:“这不是秦爷么?”

    秦虎愣了愣,问道:“请问你是?”

    她介绍道“我是这两兄妹的远房亲戚,我叫巫婴,他叫徐振之,旁边的是他的妹妹世安。”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假意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苦涩道:“他们俩从小父母双亡,由我一手带大。他妹妹从小就染上了怪病,遍访大江南北的名医都束手无策,这不从路上打听道仙狐庄的庄主是神仙转世,有通天的本领,我就带着他们赶来了,希望可以在十五日进庄。”

    秦虎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振之一眼,道:“只要诚心就一定会有机会的。”

    这一眼看得徐振之身上像有无数个湿淋淋的水蛇爬过一样恶心想吐。

    若想在十五日那日进入山庄,必须在前一天,也就是十四日在禾木镇最大酒楼镜花楼举行抽签仪式,抽中的五位客人,就能进入仙狐庄面见庄主。

    为了确保公平,全过程都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监督进行的。

    看着秦虎离去的背影,巫婴嘴角露出一丝奇特的笑容,喃喃道:“看样子我们很快就能顺利进入仙狐庄了。”

    一旁的世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哥哥现在的脸色像吃了苦瓜一样难看,但是巫婴却红光满面,志在必得的样子。

    果然到了当天下午,巫婴就收到了秦虎手下送来的邀请函,上面写着今晚邀请她前往镜花楼一聚。

    徐振之和世安怕她出事,一直在门口等着她。

    终于等到半夜,喝得醉醺醺地巫婴被秦虎手下的人用轿子送回了如来客栈。

    几人在大门口看见他们后,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尤其对徐振之,特别的恭谨有礼。为首的一人,临走前还对他谄媚地笑了笑,道:“以后小相公就是府里的红人了,希望有机会能帮忙在秦爷面前美言几句。”

    徐振之听了一头雾水,还没得他问清楚是什么情况,巫婴就一把手搭在他肩上,嘴里迷迷糊糊地嚷嚷着,“来,我们再喝一杯。”

    等两人将巫婴扶进了房间,巫婴瞬间变得清醒起来,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道:“我们有办法进去了。”

    徐振之讶然道:“你没醉。”

    巫婴咯咯笑道:“就那些几坛酒,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我只是为了早点回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

    只见她从袖口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秋水盈盈地盯着徐振之,笑眯眯道:“你猜这是什么?”

    徐振之此时感觉自己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觉得手脚有些发冷。

    他弱弱地问道:“这是什么?”

    巫婴银铃般的捂嘴娇笑起来,道:“这是你的卖身契,秦虎要纳你做他的小老婆!”

    “什么?!”他语声凝住,整个人像石头般的怔住,脸上的血色也突然褪了个干净。

    他又气又急地一把夺过那张卖身契,上面的卖身人那一行上赫然写着自己的大名,他瞪着巫婴,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顿足道:“你…你…”,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旁的世安也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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