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眼前的珠帘被掀开,换完装的阿狸从里走了出来。

    ‘他’神色凛然,气度清贵,投足举止中俨然有一族之长的风范。

    巫婴轻噫了一声,赞道:“我想他的父母都看不出来你是假扮的。”

    “不过……”,巫婴凝目望向她空荡荡地手腕,取下了自己的青红双蛇镯给她戴了上去,说道:“这就更像了。”

    阿狸端详着手腕上的镯子,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也能召唤出青红双蛇该有多好。”

    巫婴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斜睨道:“我的双蛇可不会帮你打架的。”

    阿狸至从打架输给庚辰后,大概为了有朝一日能找他一雪前耻,,因此她只要听到哪里出现厉害的妖怪,就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和对方约架。若是她赢了,她会随心取走对方的宝物,武器或是身体的一部分作为战利品,反之亦然。

    正是她这种爱干仗的性格和她自身恐怖的实力,导致十里八方稍微有些名气的妖怪都躲着她,因此这些年愈发少有机会让她能酣畅淋漓地干一场架了。

    被巫婴一眼看穿的她,连忙岔口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不急。你往下面看看。”巫婴用眼神示意阿狸去窗边。

    不一会儿,阿狸就发现了端倪,“咦,怎么街道上卖糖葫芦,油饼的人都换了。”

    “还多了些生面孔,怎么一个个看上去贼眉鼠眼的样子。”

    “你再仔细瞧瞧他们的手。”巫婴说道。

    “他们的手?”阿狸顺眼望去,发现这几人的手白白嫩嫩,完全不像常年在街边日晒雨淋,吆喝买卖的贩夫,而且现在天气炎热,这几人的衣袖还捂得严严实实,十分古怪。

    她突然双目一亮,说道:“他们是来监视你的?”

    “巫族人?”

    巫婴点了点头,“他们这是要确认我和庚辰不在一起。”

    “这样才能放心去对付他。”

    阿狸双目一翻,斜眼向楼下望去,悻悻道:“就凭他们?只怕是都不够那条臭龙塞牙缝的。”她语气中充满了对巫族的蔑视。

    巫婴微微抬起头,望向远处天空上自由飞翔的鸟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只怕是他们都占不到对方的便宜。”

    阿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一凛,“你是说那条臭龙他……”

    巫婴的双眸始终凝视着天空中的飞鸟,眼神中透露着一丝黯然,呢喃道:“终究是我们亏欠了他。”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声,一辆奢华精致的宝车停在了鸣玉坊的大门前,车头的四匹马各个毛色炳耀,犹如丝绸般光滑,身材高大矫健,肌肉发达有力,一眼就知这辆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阿狸轻噫了一声,开口道:“这不是你的车吗?”

    “没错。”巫婴霍然起身,道:“是时候出发去救蛩蛩兽了。”

    阿狸一脸惊诧,“你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当着他们面去?”

    “我们不应该悄悄地潜入吗?”

    巫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堂堂巫族族长岂能过正门而不入。”

    “……那我不是假的吗?再说巫族族长怎么会跟你在一起。”阿狸心里嘟囔道。

    巫婴一看就看穿了她的心事,解释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要去他们老巢救人。”

    “这样‘你’这位族长大人才有机会将这个消息提前汇报给长老院的人。”

    “更何况,兵书上说‘攻敌之必救’,振之他们那边亦会更加安全。”

    阿狸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难怪那些妖怪们总说你像狐狸一样狡诈,我看他们是大大地错了,大大地错了。”

    巫婴横了她一眼,她立刻闭上了嘴,忙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巫族一向习惯离群索居,他们的大本营在大凉山中某一处依山临水,人迹罕至的山谷中。

    巫族还在周围方圆十里,设立了层层障法,已经数百年未曾有外人闯入。

    只是这些对于巫婴这位‘巫族老人’来说,这些都似小儿科一般,不费吹飞之力就来到了山谷的入口处。

    今夜群星隐匿,只有一弯清月挂在天际,冷冷地月光撒在茂密的树枝上,在地上投下了无数斑驳的残影,夜风不断地吹着树枝发出唰喇喇地声音,再加上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夜枭声,宛如群鬼夜号。

    巫婴不禁蹙了蹙眉。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放心,你加上我,一定能顺利救出蛩蛩兽。”阿狸自信满满地应道。

    巫婴轻轻撩开车帘,凝视着阿狸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上总有一股不安感觉,似乎冥冥中注定今夜有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情会发生。

    即使如此,箭在弦上也已不得不发。

    “希望庚辰那边一切顺利。”

    长老院在一片竹林深处,环境清幽,依着山涧而立,阿狸凭借着巫拾的脸,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里面。

    按照巫族的惯例,为了确保巫族圣物的安全,长老院除了各位长老和他们的闭门弟子以外,再无任何人侍奉左右。其他弟子都随着自己的师父出门了,长老院今晚只剩下五长老巫元的嫡传弟子巫凡守夜。

    “族长,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跟着大长老他们一起对付那条妖龙去了吗?”见到深夜出现在大门口的‘巫拾’,年轻的巫凡不由得紧张起来,丝毫没有发现眼前的巫拾是阿狸假扮的

    “莫非是几位长老在那边出事了?”

    ‘巫拾’一脸着急,连声催促道:“快去请巫元长老,我有要事禀告。”

    “好,我马上请师父出来。”见他如此惶急,巫凡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有任何怀疑地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身穿紫色长袍,头戴白玉冠,长须三尺,童颜鹤发的老人从里屋走出。

    “何事如此慌张?”老人的声音深厚低沉,仿佛天然自带着一股安稳人心的魔力。

    “禀告五长老,监视巫婴那魔女的探子传来消息,她现在正朝着我们而来,大长老怀疑她是要趁长老院空虚,有所图谋。因此派我前来通知五长老做好防备,几位长老也在赶回来的路上。”

    话音未落,大厅数盏燃灯闪倏不定,火苗忽然拉长数尺,不但变成了碧绿色,还无风而动,在昏暗的大厅内如无数绿色的小蛇在扭动,显得十分诡异。

    倏忽间,只见一团白影在窗户外闪过,随即消失不见。

    “不好,”巫元大叫一声,向外跟去。

    巫拾和巫凡见状也紧随其后,来到了长老院的后山。

    远远望去,只见一座三层高的石塔拔地而起,整座石塔如玉一般剔透,无一丝缝隙,浑若天成,它的四周按照五行八卦摆放了数个同样材质的石墩,每个石墩和石塔顶端的塔刹都用一根精钢铁链相连。

    隐约间,整座石塔都笼罩在一股华光之下。

    这座石塔便是保管着巫族圣物——女丑之尸的地方。

    女丑是天地间的第一位女巫,是一位女神,也是巫族人的祖先。在远古时代,她经常骑着一只脊背有千里宽的大蟹巡游人间。然而,天生异象,十日并出时,为了保护人类免受炙热之苦,她驱使大蟹遮天蔽日,最终却和大蟹一同被十日炙杀而死。

    她死后,神身由巫族保管祭祀,传闻,她的尸体依然有着巨大的神力,为了防止被有心人或者妖怪夺取这股力量危害人间,巫族当年的圣女挑选了族内五位最有潜力的族人为闭门弟子并亲自设计了石塔镇守女丑之尸。

    这亦是长老院的前身。

    后来又经过无数代巫族人的改进积累,石塔成了巫族最坚不可摧的地方。

    只见巫元双手负在身后,身形笔直地站在塔光外,抬头凝思着什么。

    “师父,”巫凡上前惊讶地发现石塔周围的结界仍然完好无损,“那团白影的目标似乎并不在此。”

    巫元自然早已发现了这点,他点了点头,低声喃喃道:“这魔女究竟意欲何为。”

    原本他以为巫婴的目标一定是石塔中的女丑之尸,可是赶过来时却并未发现她的身影。

    “坊间传闻巫婴对妖怪看得很紧,莫非是要来劫狱?”‘巫拾’在一旁说道。

    “你是说她对蛩蛩?”在巫元眼中,巫族从古至今都以斩妖除魔,护卫人间安稳为使命,视所有妖怪的性命如草芥,自然不会想到巫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闯到长老院来,只是为了一只蛩蛩兽。

    “莫非失踪案背后的真正凶手是那魔女?”

    “师父,若是蛩蛩被她劫走,失踪案唯一的线索就没了。”巫凡道。

    巫元听后轻轻颔首,开口道:“我们走。”

    长老院内机关密道重重,还有各种阵法结界,奇诡百出,巫元自信即使除不掉巫婴,也绝不会让她讨到任何好处。

    几人回到长老院,穿过数道阁楼回廊,来到一座后园内,奇怪的是,园子内并没有花草树木,只有稀稀落落由几块峥嵘巨石摆成的石头阵。

    阿狸回看来路时,竟发现来路已经不在了,寻思道:“若自己不是跟着他们,万万找不到这个地方。”

    她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石头阵,只觉得古怪但是又看不出任何门道。但是直觉告诉她,若是进入这个石头阵,必定很难脱身。

    只见巫元两袖飘迎,犹如御风而行,足不点地的顷刻间就没入了石头阵中,消失不见。

    正当阿狸不知所措时,被人挽住了手臂也拉了进去。

    阿狸进去后才发现,原来刚才挽住她的正是巫凡。

    她低头望去,不知何时,地面竟然裂开数尺,出现一条昏暗幽冥的地下暗道。

    正在她诧异之时,耳边传来一阵低语,“这是奇门遁甲按照八卦中的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设置的迷魂阵,若你不知道生门的位置,只怕是永生永世都得困在里面不得出。”

    阿狸心中蓦地一惊,顿时感到一股凉气从脊背直扑下来,“莫非巫凡已经看穿了我的身份?”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不动声色地正准备解释什么,却被巫凡开口打断,“巫拾族长,这边请。”

    她看着眼前这位巫凡正一脸笑意地伸出手,不由地轻呼一声,“你是……”

    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表情,似乎又开心又兴奋。

    旋即便恢复了正常,跟着巫凡一同走了下去。

    两人走过昏冥地甬道,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厅,里面摆放了各种血淋淋地刑具和一些断肢残块,往里走去,便是数间牢房。

    “将他带出来吧。”巫元道。

    没想到,巫凡刚走了进去,倏地一声爆炸声彻响天空,巫凡立刻吞没在扬起的尘雾中。

    看见自己的爱徒出事,巫元想都没想就就立刻冲了进去。

    看到这一切的阿狸,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脸看戏的模样,心道:“狐狸终于出手了。”

    果然没多久,只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阿狸,快进来吧。”

    她走到最里间的牢房,只见巫元昏倒在地上,而一旁的蛩蛩兽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面容凹陷,显得极其虚弱憔悴,而一对贯穿胸骨地巨大铁钩更是触目惊心,同为非人,阿狸瞧见了亦不免物伤其类。

    “他们好狠的手段啊。”她眉心深皱,一脸杀气。

    若不是巫婴在身边,她一定会拧下巫元的脑袋。

    “谢谢两位救命之恩。”蛩蛩兽气若游丝地开口道。

    “你还能走吗?”巫婴问道。

    蛩蛩兽虚弱的点了点头。

    “那你先忍一忍。”随着剑光一闪,“砰”地一声,铁钩断裂,她随即从怀中的白玉瓶倒出一颗像枣子一样的东西,示意他服下。

    服下后的蛩蛩兽,肉眼可见的脸色红润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神奇地愈合,蛩蛩兽睁大眼睛看着两人,过了半响,才问道:“刚才我服下的莫不是神界北荒枣林中的赤枣,两位究竟是谁?”

    巫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再说。”

    两人带着蛩蛩兽刚出山谷,就在马车旁看见一脸焦急地世安不停地来回踱步。

    世安看见几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姐姐,哥哥那边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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