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叶莳到底算有些放心，毕竟路淮为会耍点拳脚功夫。
之后半个月中，她其实没怎么履行花卉寄养师的义务，多半是照料完俩院子的花就回工作室，基本靠日常聊天话题与甲方路老板联络着感情。
这时长也足够她借助之前熬熟而贮存的透明漆，按需调成金色漆，陆续做完一盆新工艺金枝玉叶。
师父那边则早早将尚且处于洽谈阶段的个人展览换给她，同对方夸了蛮久好徒弟的策展履历。
那她打从创新技法以来，倒是的确有过粗略的构思。
搁美术馆见完策展部主管，她凭传票赶去法院，总算能待证人休息室缓神。
前阵子坠楼的死者父母起诉了借他缓冲而只断手的另一位，至于这独臂侠……三次见面时的表情都像认识她。
证人偏多且各自独处，出庭作证后又必须退庭，无法旁听庭审，整得别叶莳坐立难安。
甚至等庭审结束，她差点在出庭笔录上签错姓名，郁闷的当口见着路淮为母亲进车离开。
不过想来也对，死者是其保镖总负责人。
令她意外的反而是被告，此刻由证人之一的客户女儿跟着走出法院。
她确实不算乖的那挂。
绝不听话收手。
于著洸彻底后悔来接妹妹，锁眉不再看向渐近的身形。
就那凛着冒冷气的五官，较平常凶上几分。
别叶莳更懒得收情绪：“我以前被瞒过一件事，长达十多年，所以我很反感有人打着‘为你着想’的旗号做好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给我糖的原因？还有，什么叫做‘运气会站在你们那边’？”
“我老师当年负责过你的案子，称第一次遇到以死相逼，拒绝警方对被害人做询问笔录的家属，但你精神状态真的很差，看见陌生人会哭到急救，每次问都这样，最后老师他们只能不了了之。”
衡量多番，于著洸仍觉得有些事说了比隐瞒有用，略望被妹妹缠停在半路的男人：“大概半个月前的晚上，那小子给路淮为发过一封简述315案的邮件，自认对不起你们。”
别叶莳短怔几秒，而后如坠冰窟，适温招喜的秋阳照样难救。
暂且不提她对这警察说的旧事毫无印象，独独转身跑回法院入口前的楼梯。
排除生病那段时间对情绪无力控制，她少见地奔溃，厉声冲人直诘：“你为什么要给他发邮件？他公司的邮箱？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
耳边的男声持续道歉，蓦然止于单个语气更急的“你”字，但凭空乍起的咳嗽堪堪盖过，连带小阵恍惚下的嗡鸣。
她活二十六年，头回咳得吐血……
得亏梁冉和于著昕伸手来扶稳，两道“姐姐”喊她回神，不由接过纸巾擦嘴：“死不了，气急攻心而已，电视剧没骗你们。”
虽然刚才第一反应是想这样死掉算了。
摆手让散，别叶莳直直险些发软的腿，赶车里就开。
这会儿倏地想到路淮为两次吐血。
同样生气导致？那都生的什么气？
她是真的崩溃。
再怎么自欺欺人都不相信这胆小鬼。
万一路淮为多年以来才知道315案，难保又会选择逃避。
虽然最近联系无异常，但暴风雨前通常是这样的。
都静。
只有她随心情闹出了大动静，导致瘫在办公室沙发的沈见砚惊到结巴，好半天捋顺口齿。
“大小姐息怒，有记者在网上放了一段你吼人又吐血的视频，不过我已经让家里公司的公关部处理。”
喉咙无感，别叶莳感觉出血部位大概在胃。
来不及调整更为舒服的坐姿，她着手打电话：“覃宁，你能登公司邮箱吧？”
“我经常登，之前还帮老板挑了两个很有意思的方……”
字音倏停，她眼瞅沈见砚将手机附去耳廓。
“覃子，别和路淮为提起这通电话。”短瞥惊讶并含惑的神情，沈见砚总算抬高摁了挂断键的指腹，“我的傻妹妹，为什么不试试他？这件事中，现在该做选择的是他，而不是你浪费时间内耗。值得或是不值得，全凭他的选择，由你来判断答案。”
“我不是因为职业来利用你在意的这件事玩人性游戏，而是你需要明白，我本来就已经不看好他……和脸一样不够成熟的胆小鬼！有本事就把做生意用到的脑子放爱情上。”
“你们不是和好了吗？”她没记错吧？
“和好怎么了？我铁血妹控！”
这她也没忘，可当下只亟待解决麻烦：“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帮我想想办……”
话遭男人手势截断。
倒进杯子的又是温吞水，愣给别叶莳喝烦，直拿指尖勒近毫无变形的玻璃外壁。
“来，放轻松好吗？办法一会儿想，先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确定关系的？”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关系吗？”收个不置可否的点头，她没再关注被夺走的水杯，“我怀疑他极有可能喜欢我，就，就让他说出来，然后他……对，这样。”
“好的，我了解了。”
沈见砚稍加沉默：“其实你们不完全般配，都还需要成长。对待感情感性是可以的，可你过分直接热烈的感性攻击力很强，非常容易能无意识牵动对方去放弃最后坚守着的一点原则。”
“因为会让对方觉得不放弃是泼你冷水，是自己不知好歹，是辜负你，是伤害你，进而会苛责自己，最后更爱你。本质上亲密关系中两个人都不理智是致命的，何况是你起主导作用。”
“毕竟你自己有一套明确什么时候抽身的判断标准，触及底线就理智，同样直接，但冰冷得残忍。其实你对人特别狠，包括自己。”
他算是讲完，等待习惯大半年之久的无声氛围结束。
按过往经验，他这傻妹妹头脑风暴后出口的必然是某臭小子。
该说不说俩人就是不完全般配……
压根儿闲不住紧揪的手，别叶莳俯身倒第二杯水。
交谈有些时间了，理应凉了点。
而一浅抿就皱眉，她连杯带水地丢进垃圾桶，嗓音受怵：“他真会这么想吗？”
从桌底的箱子挖出瓶矿泉水，沈见砚探前了去触人攥实而突出筋骨的手背，眼看接握的动作迅疾且强硬，他咬牙。
投进室内的阳光晃眼。
说难听点，待国外睡觉那位更应该被开导。
“人之常情。开朗直率的性格本就很受欢迎，遑论你整个外形条件足够有吸引力，你可以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社交经历。哪怕是平时异常理智的神逍，也跟我说过愿意无条件宠你，就像我铁血妹控，更不用说路淮为这种偏爱你的人。”
“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复杂到需要我用专业知识分析，你单纯当局者迷，但我很庆幸你是清醒的，所以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两个明确的答案，哪怕完全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可是，也许存在解决办法。
别叶莳借冷水冷静不少，拧瓶盖的两指倒还不太稳：“不，我不清醒。”
“答案是已经有了，可只是基于目前无事发生的情况而下的应对论断，有时候一件事情发生了，就和生病一样可能会有并发症，我不确定一些突发意外会不会让我坚持原答案。”
窗外晴朗的程度仿若她在路淮为办公室见过的多次光景。
人算不如天算。
俗话存在即合理。
此刻，她信。
到头来并不止路淮为信些玄乎的。
“我真的很喜欢他，一直以来愿意和他糊弄着结婚搭伙过日子，完全是因为我高中就喜欢他，只不过没意识到很多年。你看我照样觉得你是个适合结婚的好男人，但我从来没考虑过和你生活一辈子。”
“你这么说，就证明你更带脑子。”
“有什么用，我已经烦死了……”别叶莳当即丧到抓头发，“我果然还是去要密码，把那邮件删了？”
-
未读邮件列表里只躺有近两天的十来封邮件，唯一的乱码邮件来自大半月前。
覃宁点进，发现对方带了个标题是群号的TXT附件。
至于邮件主题——
【Re：┫◎∷适┱《♀∮◆》▊‖★≈▂夜°︸｜▽╓⊙┢名◥┴♂&★┷≠！︵ˇ┦∧╠一&兲+八佰_綄^綵-^篻Q!q郡】
总归看得他直乐，碍于强迫症便删除，回拨了电话：“叶姐，你是不是知道有诈骗邮件？绝，怎么知道的啊？”
正被嫌弃的眼神劝少喝水，别叶莳闻声当即停手。
“啊？”她凝神，极限找回据说带着的脑子，“哦对！之前路淮为收到了一个诈骗的到付快递，我刚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想问问你会不会邮件也有什么问题。”
“的确有个乱码邮件，路哥点都没点就晾在那里，我这人嫌碍眼就给删了，所以懒得多看半眼，大概是这个月十多号的晚上快八点。”
稍想警察说的时间点，她几近糊了视线：“没错没错！那天傍晚收到的快递。”
那刚才吼太大声了……没想到人家是发这种故意为之的乱码邮件。
通话一断，她速度捋顺之前抓乱的头发，出声倒偏堵：“沈哥，危机解除！”
视线错开哭笑交迭的脸容，沈见砚神色平淡，略抵后槽牙：“行了，你开心，我也就开心。”
之后半个月中，她其实没怎么履行花卉寄养师的义务，多半是照料完俩院子的花就回工作室，基本靠日常聊天话题与甲方路老板联络着感情。
这时长也足够她借助之前熬熟而贮存的透明漆，按需调成金色漆，陆续做完一盆新工艺金枝玉叶。
师父那边则早早将尚且处于洽谈阶段的个人展览换给她，同对方夸了蛮久好徒弟的策展履历。
那她打从创新技法以来，倒是的确有过粗略的构思。
搁美术馆见完策展部主管，她凭传票赶去法院，总算能待证人休息室缓神。
前阵子坠楼的死者父母起诉了借他缓冲而只断手的另一位，至于这独臂侠……三次见面时的表情都像认识她。
证人偏多且各自独处，出庭作证后又必须退庭，无法旁听庭审，整得别叶莳坐立难安。
甚至等庭审结束，她差点在出庭笔录上签错姓名，郁闷的当口见着路淮为母亲进车离开。
不过想来也对，死者是其保镖总负责人。
令她意外的反而是被告，此刻由证人之一的客户女儿跟着走出法院。
她确实不算乖的那挂。
绝不听话收手。
于著洸彻底后悔来接妹妹，锁眉不再看向渐近的身形。
就那凛着冒冷气的五官，较平常凶上几分。
别叶莳更懒得收情绪：“我以前被瞒过一件事，长达十多年，所以我很反感有人打着‘为你着想’的旗号做好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给我糖的原因？还有，什么叫做‘运气会站在你们那边’？”
“我老师当年负责过你的案子，称第一次遇到以死相逼，拒绝警方对被害人做询问笔录的家属，但你精神状态真的很差，看见陌生人会哭到急救，每次问都这样，最后老师他们只能不了了之。”
衡量多番，于著洸仍觉得有些事说了比隐瞒有用，略望被妹妹缠停在半路的男人：“大概半个月前的晚上，那小子给路淮为发过一封简述315案的邮件，自认对不起你们。”
别叶莳短怔几秒，而后如坠冰窟，适温招喜的秋阳照样难救。
暂且不提她对这警察说的旧事毫无印象，独独转身跑回法院入口前的楼梯。
排除生病那段时间对情绪无力控制，她少见地奔溃，厉声冲人直诘：“你为什么要给他发邮件？他公司的邮箱？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
耳边的男声持续道歉，蓦然止于单个语气更急的“你”字，但凭空乍起的咳嗽堪堪盖过，连带小阵恍惚下的嗡鸣。
她活二十六年，头回咳得吐血……
得亏梁冉和于著昕伸手来扶稳，两道“姐姐”喊她回神，不由接过纸巾擦嘴：“死不了，气急攻心而已，电视剧没骗你们。”
虽然刚才第一反应是想这样死掉算了。
摆手让散，别叶莳直直险些发软的腿，赶车里就开。
这会儿倏地想到路淮为两次吐血。
同样生气导致？那都生的什么气？
她是真的崩溃。
再怎么自欺欺人都不相信这胆小鬼。
万一路淮为多年以来才知道315案，难保又会选择逃避。
虽然最近联系无异常，但暴风雨前通常是这样的。
都静。
只有她随心情闹出了大动静，导致瘫在办公室沙发的沈见砚惊到结巴，好半天捋顺口齿。
“大小姐息怒，有记者在网上放了一段你吼人又吐血的视频，不过我已经让家里公司的公关部处理。”
喉咙无感，别叶莳感觉出血部位大概在胃。
来不及调整更为舒服的坐姿，她着手打电话：“覃宁，你能登公司邮箱吧？”
“我经常登，之前还帮老板挑了两个很有意思的方……”
字音倏停，她眼瞅沈见砚将手机附去耳廓。
“覃子，别和路淮为提起这通电话。”短瞥惊讶并含惑的神情，沈见砚总算抬高摁了挂断键的指腹，“我的傻妹妹，为什么不试试他？这件事中，现在该做选择的是他，而不是你浪费时间内耗。值得或是不值得，全凭他的选择，由你来判断答案。”
“我不是因为职业来利用你在意的这件事玩人性游戏，而是你需要明白，我本来就已经不看好他……和脸一样不够成熟的胆小鬼！有本事就把做生意用到的脑子放爱情上。”
“你们不是和好了吗？”她没记错吧？
“和好怎么了？我铁血妹控！”
这她也没忘，可当下只亟待解决麻烦：“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帮我想想办……”
话遭男人手势截断。
倒进杯子的又是温吞水，愣给别叶莳喝烦，直拿指尖勒近毫无变形的玻璃外壁。
“来，放轻松好吗？办法一会儿想，先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确定关系的？”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关系吗？”收个不置可否的点头，她没再关注被夺走的水杯，“我怀疑他极有可能喜欢我，就，就让他说出来，然后他……对，这样。”
“好的，我了解了。”
沈见砚稍加沉默：“其实你们不完全般配，都还需要成长。对待感情感性是可以的，可你过分直接热烈的感性攻击力很强，非常容易能无意识牵动对方去放弃最后坚守着的一点原则。”
“因为会让对方觉得不放弃是泼你冷水，是自己不知好歹，是辜负你，是伤害你，进而会苛责自己，最后更爱你。本质上亲密关系中两个人都不理智是致命的，何况是你起主导作用。”
“毕竟你自己有一套明确什么时候抽身的判断标准，触及底线就理智，同样直接，但冰冷得残忍。其实你对人特别狠，包括自己。”
他算是讲完，等待习惯大半年之久的无声氛围结束。
按过往经验，他这傻妹妹头脑风暴后出口的必然是某臭小子。
该说不说俩人就是不完全般配……
压根儿闲不住紧揪的手，别叶莳俯身倒第二杯水。
交谈有些时间了，理应凉了点。
而一浅抿就皱眉，她连杯带水地丢进垃圾桶，嗓音受怵：“他真会这么想吗？”
从桌底的箱子挖出瓶矿泉水，沈见砚探前了去触人攥实而突出筋骨的手背，眼看接握的动作迅疾且强硬，他咬牙。
投进室内的阳光晃眼。
说难听点，待国外睡觉那位更应该被开导。
“人之常情。开朗直率的性格本就很受欢迎，遑论你整个外形条件足够有吸引力，你可以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社交经历。哪怕是平时异常理智的神逍，也跟我说过愿意无条件宠你，就像我铁血妹控，更不用说路淮为这种偏爱你的人。”
“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复杂到需要我用专业知识分析，你单纯当局者迷，但我很庆幸你是清醒的，所以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两个明确的答案，哪怕完全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可是，也许存在解决办法。
别叶莳借冷水冷静不少，拧瓶盖的两指倒还不太稳：“不，我不清醒。”
“答案是已经有了，可只是基于目前无事发生的情况而下的应对论断，有时候一件事情发生了，就和生病一样可能会有并发症，我不确定一些突发意外会不会让我坚持原答案。”
窗外晴朗的程度仿若她在路淮为办公室见过的多次光景。
人算不如天算。
俗话存在即合理。
此刻，她信。
到头来并不止路淮为信些玄乎的。
“我真的很喜欢他，一直以来愿意和他糊弄着结婚搭伙过日子，完全是因为我高中就喜欢他，只不过没意识到很多年。你看我照样觉得你是个适合结婚的好男人，但我从来没考虑过和你生活一辈子。”
“你这么说，就证明你更带脑子。”
“有什么用，我已经烦死了……”别叶莳当即丧到抓头发，“我果然还是去要密码，把那邮件删了？”
-
未读邮件列表里只躺有近两天的十来封邮件，唯一的乱码邮件来自大半月前。
覃宁点进，发现对方带了个标题是群号的TXT附件。
至于邮件主题——
【Re：┫◎∷适┱《♀∮◆》▊‖★≈▂夜°︸｜▽╓⊙┢名◥┴♂&★┷≠！︵ˇ┦∧╠一&兲+八佰_綄^綵-^篻Q!q郡】
总归看得他直乐，碍于强迫症便删除，回拨了电话：“叶姐，你是不是知道有诈骗邮件？绝，怎么知道的啊？”
正被嫌弃的眼神劝少喝水，别叶莳闻声当即停手。
“啊？”她凝神，极限找回据说带着的脑子，“哦对！之前路淮为收到了一个诈骗的到付快递，我刚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想问问你会不会邮件也有什么问题。”
“的确有个乱码邮件，路哥点都没点就晾在那里，我这人嫌碍眼就给删了，所以懒得多看半眼，大概是这个月十多号的晚上快八点。”
稍想警察说的时间点，她几近糊了视线：“没错没错！那天傍晚收到的快递。”
那刚才吼太大声了……没想到人家是发这种故意为之的乱码邮件。
通话一断，她速度捋顺之前抓乱的头发，出声倒偏堵：“沈哥，危机解除！”
视线错开哭笑交迭的脸容，沈见砚神色平淡，略抵后槽牙：“行了，你开心，我也就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