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远处的隔壁3幢是给路淮为置办,但起码目前还没有他生活过的气息,对她的影响会减蛮多。

    搬家之于她最重要的无非是花草,算上原本分放在两个院子的月季,勉强算能摆满青樾观邸的半个花园。

    独栋别墅的车库也够宽心停托运来的三辆轿车,别叶莳沉默盯了会儿各自属于爸妈的两台。

    她不开这些的,只是定期保养。

    小区离仑山近,她稍微折腾了阵自己的车,这回没在山下逗留。

    半路经过一间占地偏大的废弃木屋,窗内所呈的却是精装修。

    别叶莳离张结紧密的蛛网远些,转凝房子侧边悬崖口的乌桕树。

    苍翠得扎眼。

    通话对面的沈见砚仍旧速度接听,她则率先出声:“你没和我说实话,仑山的事。”

    “和你说出半个字都是无益的。他来问过我了,但我懒得招待,让他去找我爸这目击证人,不过我猜也已经问过绪初他爸了,间接的证人。”

    那她懂了:“难怪绪初也知道,你瞒我还挺多,案发现场不是树下。”

    “对,你知道仑山国际狩猎场当初跟附近的农家乐合作,就在里面建了猎人小屋,给客人提供特色服务,但在案发之前就因为翻新被暂时停用了,案发后又被嫌晦气,永久弃用。”

    再度衔接的男声掺有叹声:“你和路淮为本来就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但偏偏一个任性,一个倒霉,自己把红线剪断了……职业病犯了,让我把咨询经验结合发小经历分析分析,他年少时期严重缺失母爱,父亲也不着家,所以变得不擅长爱人。”

    “你爸妈给他的九年爱,其实会更固化并显化他对原生家庭不幸的记忆,可能会产生自卑心理,更影响他对爱人的正常学习,导致他对亲密关系的处理方式非常极端。”

    “上一秒相信爱情,下一秒又不相信,很独立坚强,但也很容易奔溃退缩,有概率伴随强迫症状,比如说坚持做一些事,坚持认为自己做得不好,习惯想太多就喜欢揽错。”

    “一旦真的做错了,就觉得天塌一直求原谅,虽然清楚这样会加重影响对方,会去控制这种行为,但其实很难收住情绪。你能感觉到部分,是吗?”

    反问造成的转折突兀,别叶莳无法迅速回应,视线持续定在空空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

    之前系过红色丝绒线的位置。

    至于另边手腕缠戴的项链……她蓦然回些神:“不,除了315,他还有别的顾虑。”

    “你这是又要发挥特长去问?”

    好奇心重怎么就是她特长了?

    “不问。”别叶莳略撇嘴,“拉黑警告,说起来我也住到青樾了,离工作室近一点。”

    “但我得去邻省见心理督导师,会尽快回来,你先更多自我调节。”

    其实数月以来,她的分离性焦虑症已经缓解很多,尤其不受给了明确原因的离开影响。

    总归庆幸路淮为这次有将话说清楚,省得她犯病,无力投入事业。

    过于近距离的工作室让别叶莳更顺心,但止步桌面放着的漂浮岛月季玉石花盆景,以及用同块玉料边角做成的蜡台和名片夹。

    一、二、三。

    全都还没来得及送给路淮为。

    不过这身兼数职的大忙人也没时间保养满盆玉石珠宝与大漆。

    她就势够到已落了几天灰的潜水相机,皱眉着企图平心静气,从前男友拍的二十张照片内选了十五张。

    脑海浮现下一动作的当口,别叶莳却突然想起首盆新工艺金本盆景还没做完,心态瞬间奔溃。

    各个思绪秒速闪过,异常纷杂而堆积出足以引发焦虑的烦躁感。

    找药的过程难免忙乱,她多灌了杯水稍缓,才坐去放有半成品盆景的工作台前。

    手却迟迟未稳,只得持续放空,恍惚听声玻璃被敲的短响。

    临时受催的视线游移略慢,她单扫见半个骤转的肩影。

    邹懿越挂笑,临门直递手中方盒:“是惊喜,所以一直没联系你,之前来你工作室找过几次都落空,这呢是我师父一个非遗传承人朋友做的大漆珠手串,就我师妹她爸。”

    是两串不同的彩珠,技艺工巧。

    别叶莳到底吃愣,毕竟当初只是送了人几瓶洗头发的而已。

    她愈托稳点盒子:“漂亮,替我谢谢她。”

    “那我还有后天音乐节的票,需要我送的惊喜吗?”

    不常关注音乐圈,她险些忘记邹懿越早就回归乐队。

    加之将出口的嘴瓢,别叶莳乍眼敛慌:“淮……淮子去海外出差了,我也有点忙,不过需要的,他还蛮喜欢收藏这类门票。”

    可喜欢了。

    一如收藏唱片。

    送完师父,她对窗提看流光溢彩的手串。

    难怪小师妹问过她喜欢什么颜色。

    这么一想,她也还没来得及给路淮为染头发。

    既是潜水次数减少,几绺靛蓝自然就不容易褪色了。

    而他整个人的存在感甚至不愿意退离她身边。

    占据到她失去本就可怜见的工作精力。

    心横之下干脆溜去自家公司,头句便问候了外公的胃病。

    七旬老人直称小问题,三句不离让她这继承人学公司管理,转而又好奇她断在半截过久的订婚。

    就不该来的。

    别叶莳悔得很,潦草用双方事业充了借口。

    其余闲聊话题倒不至于杀她,意外在于来办公室交文件的总经理:“你是……之前去我工作室检查电路系统的电工?”

    男人多惊几分,后附的笑意腼腆:“嗯,那会儿是大学毕业的暑假,还没开始工作就去我爸单位打了点零工。”

    “小潘啊,这我外孙女,你未来老板。”

    眼瞅加剧的惊异脸容,别叶莳仅仅含笑摇头,让放轻松。

    外公则在门缝消失的一瞬正色:“有心事?看你今天兴致不高。”

    有,山似的。

    她也不暗自叹气了:“工作上的事。”

    “算,不用你学,把路家那生意精小子带回我们自己家就行。”

    对。

    路淮为的生意头脑强过破产父亲,得过他同样开公司的祖父母肯定。

    完全难忍鼻酸,别叶莳当即抱住外公止哭。

    耳畔是询问她被欺负的怀疑腔调,急中露愠。

    “我们都有问题。”真的都有。

    她大可以再和好一次的,但做不到。

    “沟通了吗?我和你外婆虽然离婚几十年了,但问题从来不是出在沟通上,现在都还联系。”

    赵译桢不爱对晚辈说教,向来少提往事作比:“你要实在觉得他不适合结婚就也算了,不找了,其他陌生男的风险系数更高。总之自己活得开心最重要,虽然赵家和别家,不能再少人丁了……他们那边要是来闹,外公帮你出气。”

    别叶莳知道外祖父母碍于离婚只一个女儿,如今又只能把公司继承给她。

    母亲起码还擅长炒股,她却反感与商业性质类的打交道。

    正如全身心抗拒继续与路淮为相关的话题:“沟通清楚了,外公你放心。”

    若剖开讲,他们和共同追求独身自由的外祖父母没区别。

    两情相悦着,也沟通着,但仍因更重要的缘由而无法转圜。

    这本质上属于正常的事实,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遗憾。

    沈哥说他们还需要成长。

    可等一个人长大是很累的。

    她已经领教过一次路淮为失败的成长了。

    无论她再怎么坚定对待这份感情,一次次明示与暗示,路淮为始终毫无改变。

    依旧胆怯,依旧冲动。

    她到了自己的极限。

    实在留不住,也真的救不了。

    她被抛弃得很害怕。

    只有自己最清楚,是能找沈见砚咨询PTSD的程度。

    和路淮为分开,显然是比“一起”更好的结局。

    而当下明明分处异地却照样避无可避的现状,令别叶莳头疼。

    她转念戳闺蜜的聊天窗口,其内竖了整列图片,尽是然乌湖中浑浊的水体,全因摄影技巧拍出美感。

    怪美的。

    可惜她无福消受,甚至堵得慌。

    高二寒假,她和路淮为在母亲的东北老家过年,一起去了镜泊湖。

    印象极深,毕竟那天是2月10日。

    臭弟弟的生日。

    谁料景区门口的售票员见着他生讶,调侃谁家少爷又买票,想带人玩也没必要重新出来,直接打电话。

    说实话她最意外……且向来闲不住嘴,无比认同了售票员的话。

    至于少爷说的话,她记得是——

    “那就不是我带你来的了,是我叫你来。”

    必须承认这种小细节于她而言没什么大感觉,那会儿唯独觉得路淮为被棉袄裹得严密,却从头到脚都好认真。

    也对,是带她一起看了正值最佳观景二月里的镜泊湖蓝冰。

    其实他们都不喜欢出门旅游,到了能生活自理的年纪后,虽然多次北上过年,祖宅的长辈们也全由工作捆绑,住在陵州。

    每回都只负责开车送人和年货,离开得干脆,导致他俩也确实没关注过景区相关。

    让她第一次在网络中的贝加尔湖以外,亲身目睹蓝冰。

    白色云层横在天水交际处,两端都铺就大片的湛蓝,好似互相倒映。

    冻结成冰的如镜湖面遭阳光投射,斜长了身边人的影子。

    是偏转了视线,落在她侧脸的影子。

    她那个年纪,果然已经喜欢男主。

    所以没正儿八经对上路淮为的目光便害羞,可又下意识想靠近他。

    所以没清醒,劲直将脑袋埋人怀里挡面热,抱着他怨冷。

    幸亏鼻尖与两颊本就被冬风吹得发红。

    别叶莳当即停想,赶忙捂紧烫乎的脸:“糟了……”

    糟透了。

    对路淮为的在意,扎扎实实盖过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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