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敏，你的伤好些了吗？”金站长和善的关切问。演一演对下属关怀备至的领导，他还是擅长的。金站长擅长表演，薛敏也同样精通此道。她现在要演出不和，怨恨，才会让这位满是心思的上级放心。
“谢站长关心，托陈组长的福，没死成，如今好得差不多了。”她将矛头指向陈烈。
薛敏暗有所指的话，呛得陈烈脸面有些挂不住，“薛敏，你什么意思？”他情绪有些激动地反问。
“没什么，谢谢陈组长手下留情，让我不至于命丧黄泉，还能好端端地和你讲话。”言语间夹枪带棒。
“薛敏，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渭河的事情，并非我有意为之，而是水流湍急，逼不得已。”
“陈组长，有些话自己信便好，讲出来便失去了良心。”
“渭河水中，我陈烈问心无愧。”
“是吗？陈组长不妨听听外面的声音？”
“什么声音？”
“你没听见吗？轰隆隆地雷声，陈组长还是艳阳天出门的好，避免遭雷劈。”
“薛敏，你…”几句话下来，陈烈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可他理亏，这理论的气势首先弱了三分，讨不到什么便宜。
“好了，都是一起的共事的，何必这么大的脾气呢。”见两人吵得差不多了，金站长这才出来讲和。
他看了几眼薛敏，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变。从前的薛敏待人处事向来礼让三分，何曾像刚刚寸步不让，甚至口出恶言。
想到了从前，金站长对女子小队不由得又生出几分恨意，薛敏还算是个知礼数的，可她的队员并不是，冷月、欧阳兰、柳如烟、童玲玲个顶个的像个火药桶，从来不把他当成领导看。
柳如烟和童玲玲背后骂他是胖子，当面对他的命令不满，出任务时对他吹胡子瞪眼不在少数。
那次日本鬼子为了对付女子小队，训练出一批和真正的女子小队从身手到容貌极其相似的部队，代号“影子”，他受小鬼子蒙蔽误把她们当成和日军同谋的叛徒，欧阳兰敢把炸药塞到了他的衣服里，虽然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可他是站长，是他们几人的领导，此等做法当真是太过放肆。
后因薛敏，冷月更是直接拿枪顶他脑袋，让他颜面尽失。他觉得他受到了太多侮辱。
连带着薛敏的性情变化他都感觉讨厌，不过这次争吵让他颇为满意，在官场混迹多年，他太懂得内部斗争对一个人的消耗，尤其是像薛敏这样清白惯了，对于斗争总是置身事外的人。
“薛敏，伤好了就好。这里有个紧急任务要交给你。”金站长习惯地擦了擦嘴，笑眯眯的眼底流出几分阴险。
“什么任务？”薛敏问。
“三十六团的参谋长王朝阳投靠了鬼子，上级要求尽快除掉此人。”金站长递上了一张王朝阳的照片，上面的人国字脸，军装硬朗，又继续说：“此人关系重大，一定成功。如果失败，我也保不了你这戴罪之身。”他后面几个字咬得很重。
戴罪之身，他在刻意提醒薛敏，渭河城的任务尚未完全过去，想要自身平安，就要安分守己，确保任务成功。
“下属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如果失败，也耽误不了站长您的锦绣前程。”薛敏笑着回复。
“薛敏，你明白就好。陈烈同你一起，协助你完成任务。切记国家利益为重。”金站长像是个教导长辈，话说得语重心长。
“我陈烈岂会和小女子计较，站长放心。”陈烈立正敬了军礼，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
“陈组长，记得背包里多带条绳子，或许还能救命。”薛敏鄙夷地看向他。
“薛敏，你…”陈烈再次憋得说不出话，“我懒得和你计较。”
两人的争吵让金站长感到厌烦，挥挥手，让他们俩出去。落得清净的金站长，捋了捋他的计划，感觉胜券在握，不一会儿高兴着哼起小曲来。胡秘书嫌弃曲子哼得难听，找了借口出了站长办公室。
没了金站长的地方，两人的针锋相对就只剩下沉默无言。陈烈对薛敏确实心中有愧，或者是对整个女子小队，更或者那次任务的全部去世的人心中有愧。这份愧疚，他有心袒露却没有勇气完完全全说出。
薛敏松了口气，对恶语相向深感抱歉。
在薛敏长久的印象里，军统这个鱼龙混杂的泥潭中，陈烈算是正直的良善之辈，虽然仗着自身资历，对刘成成为行动科科长不满，屡次出言冒犯，但那次影子部队事件中，在整个军统站都在怀疑他们几人通敌的情况下，唯有陈烈为其出头，坚信此事不实，要求金站长彻查，因此被金站长降职处理。
陈烈的反对虽没有起到实质性效果，但这份情，薛敏铭记于心。
在渭河城的任务中，陈烈的表现令她怀疑，在渭河河岸他曾经想救她，却在水下弃她不顾，如果放弃她是因环境，为自保，那么朝她开枪，企图灭口又是因为什么？也是因为自保吗？
自保二字包含太多缘由，迫使薛敏去调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着痕迹的事情，一点的蛛丝马迹就能暴露一个人的秘密，而陈烈秘密地解剖甚至不需要证据。
她试图从当事人的口中知晓那秘密的点滴，无奈无果。既然陈烈不想说，薛敏也不再询问，只让他好好准备这次任务。他们都得活着回来。
不多时，商伯仁便出现在薛敏的面前。他的身上有浓烈的血腥气，袖口上还沾了几滴血，薛敏猜得出他刚从审讯室出来。
商伯仁外形俊朗，眉长疏阔，眼有星河。高鼻宽肩，高步生风。只是泡在人血里太久，肃杀血腥的味道好像侵到了骨头里，怎么洗也洗不掉。让人望而生畏，心生远离。当然这也只是对普通群众来讲。
薛敏同样是军人，十几岁就已经摸过枪，手里的人命官司不一定少得过商伯仁，谈不上什么畏惧。那几日探病，薛敏知晓商伯仁对她并无恶意。她虽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但心里生出些许好感。
“你要出任务。”他问。
“是的，今天就走。”她答，又想了想，继续说，语气放缓，有些恳求，“如果我回不来，可否拜托你替我给他们上炷香。”
“他们是谁？”他看着薛敏的眼睛又问。
“我的队员及那些过去的人。”她说得犹豫，泪花在阳光下闪烁。
“不行，不准，不可以。”商伯仁一连三个不。双手握着薛敏的双肩，随后将面前人搂入怀中，小心翼翼又用力惊人，薛敏被抱得有些吃痛。
商伯仁的举动完全出乎薛敏的意料。她下意识地推开，却像是遇到一堵厚实的墙，怎么都推不动，只得出声安抚，“商科长，我开玩笑的。”
“叫我伯仁。”商科长的称谓太过礼貌，他实在不想听。
“伯…伯仁，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一个不算亲近的人，伯仁二字唤出，她总觉得别扭。
“薛敏，活着安全完整地回来，我会等你。”他说。
薛敏明显感觉到商伯仁说这句话时，力气又加大了些，她疑惑不解，她不能够理解商伯仁的情绪波动，这种情绪于她，超越了普通朋友间的情感，她不知道这类情感从何而来，又从何而起。
她回了个好字，那手臂上的力量才放松了些，又过了些许时候，才将她放开。
“活着回来。”他又重复了一句。
“好。”她也重复地回答他。
他望向薛敏离开的背影，生出了错觉，仿佛是他第一次遇见薛敏的那天。那一年，商伯仁还没到南洲，还是江海城驻第四军三十二团的第一营第三连的连长。而那时薛敏也刚刚参军没多久，青春活力，朝气蓬勃。
那天早上，商伯仁起床洗漱，二楼的宿舍抬眼望去，一眼便看见了薛敏。薛敏站在操场中央同她的长官讲话，军姿挺拔，亭亭玉立。
泛白的天边太阳正蹦出，大把大把的阳光洒向人间。有一把恰好洒到了薛敏身上，温暖而耀眼。朝阳初升，清风徐徐，晨曦的空气里透着清甜，偌大的江海城，见惯了的烦腻景象，也变得引人夺目。
商伯仁目光放远，是怎样都收不回，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同宿舍战友，询问道：“哎，那个姑娘是谁啊。”
“薛敏，那姑娘长得漂亮，身手也是绝佳，上回和我们团部比武，她一个打三个。据说是黄团长看上的人。怎么，你要去讨打。”
他的注意力都在楼下的操场上，耳朵只听得见薛敏二字，至于战友后面说些什么，他完全忽略掉了，光顾着点头称是。
就这样无意中的遥遥一眼变成了有心人的念念不忘一生，刻在心尖处，很多年，忘不掉。
薛敏和陈烈赶赴义城的同时，在渭河城里日本军事专家野田一郎的武器研发大获成功，柳生美子正酝酿如何将它应用在中国的战场上，她蠢蠢欲动，正等待一个时机。
“谢站长关心，托陈组长的福，没死成，如今好得差不多了。”她将矛头指向陈烈。
薛敏暗有所指的话，呛得陈烈脸面有些挂不住，“薛敏，你什么意思？”他情绪有些激动地反问。
“没什么，谢谢陈组长手下留情，让我不至于命丧黄泉，还能好端端地和你讲话。”言语间夹枪带棒。
“薛敏，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渭河的事情，并非我有意为之，而是水流湍急，逼不得已。”
“陈组长，有些话自己信便好，讲出来便失去了良心。”
“渭河水中，我陈烈问心无愧。”
“是吗？陈组长不妨听听外面的声音？”
“什么声音？”
“你没听见吗？轰隆隆地雷声，陈组长还是艳阳天出门的好，避免遭雷劈。”
“薛敏，你…”几句话下来，陈烈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可他理亏，这理论的气势首先弱了三分，讨不到什么便宜。
“好了，都是一起的共事的，何必这么大的脾气呢。”见两人吵得差不多了，金站长这才出来讲和。
他看了几眼薛敏，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变。从前的薛敏待人处事向来礼让三分，何曾像刚刚寸步不让，甚至口出恶言。
想到了从前，金站长对女子小队不由得又生出几分恨意，薛敏还算是个知礼数的，可她的队员并不是，冷月、欧阳兰、柳如烟、童玲玲个顶个的像个火药桶，从来不把他当成领导看。
柳如烟和童玲玲背后骂他是胖子，当面对他的命令不满，出任务时对他吹胡子瞪眼不在少数。
那次日本鬼子为了对付女子小队，训练出一批和真正的女子小队从身手到容貌极其相似的部队，代号“影子”，他受小鬼子蒙蔽误把她们当成和日军同谋的叛徒，欧阳兰敢把炸药塞到了他的衣服里，虽然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可他是站长，是他们几人的领导，此等做法当真是太过放肆。
后因薛敏，冷月更是直接拿枪顶他脑袋，让他颜面尽失。他觉得他受到了太多侮辱。
连带着薛敏的性情变化他都感觉讨厌，不过这次争吵让他颇为满意，在官场混迹多年，他太懂得内部斗争对一个人的消耗，尤其是像薛敏这样清白惯了，对于斗争总是置身事外的人。
“薛敏，伤好了就好。这里有个紧急任务要交给你。”金站长习惯地擦了擦嘴，笑眯眯的眼底流出几分阴险。
“什么任务？”薛敏问。
“三十六团的参谋长王朝阳投靠了鬼子，上级要求尽快除掉此人。”金站长递上了一张王朝阳的照片，上面的人国字脸，军装硬朗，又继续说：“此人关系重大，一定成功。如果失败，我也保不了你这戴罪之身。”他后面几个字咬得很重。
戴罪之身，他在刻意提醒薛敏，渭河城的任务尚未完全过去，想要自身平安，就要安分守己，确保任务成功。
“下属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如果失败，也耽误不了站长您的锦绣前程。”薛敏笑着回复。
“薛敏，你明白就好。陈烈同你一起，协助你完成任务。切记国家利益为重。”金站长像是个教导长辈，话说得语重心长。
“我陈烈岂会和小女子计较，站长放心。”陈烈立正敬了军礼，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姿态。
“陈组长，记得背包里多带条绳子，或许还能救命。”薛敏鄙夷地看向他。
“薛敏，你…”陈烈再次憋得说不出话，“我懒得和你计较。”
两人的争吵让金站长感到厌烦，挥挥手，让他们俩出去。落得清净的金站长，捋了捋他的计划，感觉胜券在握，不一会儿高兴着哼起小曲来。胡秘书嫌弃曲子哼得难听，找了借口出了站长办公室。
没了金站长的地方，两人的针锋相对就只剩下沉默无言。陈烈对薛敏确实心中有愧，或者是对整个女子小队，更或者那次任务的全部去世的人心中有愧。这份愧疚，他有心袒露却没有勇气完完全全说出。
薛敏松了口气，对恶语相向深感抱歉。
在薛敏长久的印象里，军统这个鱼龙混杂的泥潭中，陈烈算是正直的良善之辈，虽然仗着自身资历，对刘成成为行动科科长不满，屡次出言冒犯，但那次影子部队事件中，在整个军统站都在怀疑他们几人通敌的情况下，唯有陈烈为其出头，坚信此事不实，要求金站长彻查，因此被金站长降职处理。
陈烈的反对虽没有起到实质性效果，但这份情，薛敏铭记于心。
在渭河城的任务中，陈烈的表现令她怀疑，在渭河河岸他曾经想救她，却在水下弃她不顾，如果放弃她是因环境，为自保，那么朝她开枪，企图灭口又是因为什么？也是因为自保吗？
自保二字包含太多缘由，迫使薛敏去调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着痕迹的事情，一点的蛛丝马迹就能暴露一个人的秘密，而陈烈秘密地解剖甚至不需要证据。
她试图从当事人的口中知晓那秘密的点滴，无奈无果。既然陈烈不想说，薛敏也不再询问，只让他好好准备这次任务。他们都得活着回来。
不多时，商伯仁便出现在薛敏的面前。他的身上有浓烈的血腥气，袖口上还沾了几滴血，薛敏猜得出他刚从审讯室出来。
商伯仁外形俊朗，眉长疏阔，眼有星河。高鼻宽肩，高步生风。只是泡在人血里太久，肃杀血腥的味道好像侵到了骨头里，怎么洗也洗不掉。让人望而生畏，心生远离。当然这也只是对普通群众来讲。
薛敏同样是军人，十几岁就已经摸过枪，手里的人命官司不一定少得过商伯仁，谈不上什么畏惧。那几日探病，薛敏知晓商伯仁对她并无恶意。她虽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但心里生出些许好感。
“你要出任务。”他问。
“是的，今天就走。”她答，又想了想，继续说，语气放缓，有些恳求，“如果我回不来，可否拜托你替我给他们上炷香。”
“他们是谁？”他看着薛敏的眼睛又问。
“我的队员及那些过去的人。”她说得犹豫，泪花在阳光下闪烁。
“不行，不准，不可以。”商伯仁一连三个不。双手握着薛敏的双肩，随后将面前人搂入怀中，小心翼翼又用力惊人，薛敏被抱得有些吃痛。
商伯仁的举动完全出乎薛敏的意料。她下意识地推开，却像是遇到一堵厚实的墙，怎么都推不动，只得出声安抚，“商科长，我开玩笑的。”
“叫我伯仁。”商科长的称谓太过礼貌，他实在不想听。
“伯…伯仁，我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一个不算亲近的人，伯仁二字唤出，她总觉得别扭。
“薛敏，活着安全完整地回来，我会等你。”他说。
薛敏明显感觉到商伯仁说这句话时，力气又加大了些，她疑惑不解，她不能够理解商伯仁的情绪波动，这种情绪于她，超越了普通朋友间的情感，她不知道这类情感从何而来，又从何而起。
她回了个好字，那手臂上的力量才放松了些，又过了些许时候，才将她放开。
“活着回来。”他又重复了一句。
“好。”她也重复地回答他。
他望向薛敏离开的背影，生出了错觉，仿佛是他第一次遇见薛敏的那天。那一年，商伯仁还没到南洲，还是江海城驻第四军三十二团的第一营第三连的连长。而那时薛敏也刚刚参军没多久，青春活力，朝气蓬勃。
那天早上，商伯仁起床洗漱，二楼的宿舍抬眼望去，一眼便看见了薛敏。薛敏站在操场中央同她的长官讲话，军姿挺拔，亭亭玉立。
泛白的天边太阳正蹦出，大把大把的阳光洒向人间。有一把恰好洒到了薛敏身上，温暖而耀眼。朝阳初升，清风徐徐，晨曦的空气里透着清甜，偌大的江海城，见惯了的烦腻景象，也变得引人夺目。
商伯仁目光放远，是怎样都收不回，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同宿舍战友，询问道：“哎，那个姑娘是谁啊。”
“薛敏，那姑娘长得漂亮，身手也是绝佳，上回和我们团部比武，她一个打三个。据说是黄团长看上的人。怎么，你要去讨打。”
他的注意力都在楼下的操场上，耳朵只听得见薛敏二字，至于战友后面说些什么，他完全忽略掉了，光顾着点头称是。
就这样无意中的遥遥一眼变成了有心人的念念不忘一生，刻在心尖处，很多年，忘不掉。
薛敏和陈烈赶赴义城的同时，在渭河城里日本军事专家野田一郎的武器研发大获成功，柳生美子正酝酿如何将它应用在中国的战场上，她蠢蠢欲动，正等待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