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寂卧,曾担任南洲军统站稽查科科长一职,后来原来南洲军统站副站长汪长海因做了日本的间谍而被处死。副站长位置空缺,原寂卧受到金站长提携,任副站长一职。原寂卧对金站长知遇之恩十分感激,唯金站长马首是瞻。也就是说原寂卧和金怀恩同气连枝,起码对外看起来是如此。

    薛敏养病回来后,原寂卧还找过她,表现的十分谦和真诚,对她十分赞扬,态度上可比金怀恩令人舒服得多。还给了她两天休养假期。

    白天只发生了一件事情,说是在城西发现了疑似地下党的电台,让薛敏带队去抓捕。等薛敏带队到指定地点时,早已经人去楼空。连片纸都没搜出来。明显是提前得到了通知。薛敏心里猜测,南洲军统站内除刘成外还有地下党内部人存在。她的内心又燃起了回家的希望。

    抓捕任务落空,原寂卧倒也没怪罪,相反他讲了这个电台的一些情况,说这个电台他之前便监听到过,原本是比较安静,偶有活跃,但近三四个月逐渐活跃,近一个月尤其。还说自己截获了不少电报,说着就要把截获电报给薛敏看,薛敏立刻严肃表示电报是绝密文件,自己无权查看,听后原寂卧流出一丝满意神色。

    薛敏明白,原寂卧是在试探她。军统对内部的人员审查一直存在,并没有结束,就是不知道这次试探是金怀恩的意图还是原寂卧的想法。接着原寂卧又批判情报科无能,到目前为止只破译出俩字“钟声”,初步判断是电报人员代号。最后他命令薛敏不惜一切代价抓捕钟声,除掉地下组织的耳目。薛敏应答是。

    又带了些人重新回到了城西发现电台的那间房子旁边,埋伏在周围等待“钟声”的到来,可直到深夜,依然一无所获。

    薛敏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后半夜。她心事重重,想着自己的身份及同志的安危。

    自1936年她唯一的上级联络人吴海林被特务枪杀后,她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组织的联系,成了一个孤儿。距今已有七年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再想回家,重新联络组织。她尝试用以往的联络方式对外发布信息,期盼能够被自己同志发现,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发布的信息石沉大海。

    之后女子小队成立,在执行救援任务途中,偶遇刘成,或者说刘成的刻意接近,他们相遇了。刘成的处事方式像极了地下党,薛敏多次试探,而刘成也多次否认,并让她慎言。记者?地下党?军统少校?哪个才是真实的刘成。薛敏也深陷迷茫,她与他是朋友,是战友,是上下级,是恋人,是相爱,亦是相疑。

    直到后来的日本炮弹专家井上岩之死,她才真正确定刘成就是地下党。关于女子小队能和井上岩扯上关系,是个实打实的巧合。那日她们正值假期,去商场买东西,谁知道遇上井上岩越狱,小鬼子跑到商场里劫持民众,搞炸弹,想让井上岩趁乱逃跑。几人既然遇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就设计活捉了井上岩。

    当然这一举动也为她们惹来了天大祸事。因为井上岩提供的炮弹图纸,军部就请来四个炮弹专家做研究,接着就发生了满城风雨的凉亭爆炸案。抓捕井上岩及策划凉亭爆炸案的特别行动组组长丁术明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勾结鬼子,假死脱身,女子小队背祸。为了洗脱罪名,她们劫囚车,救童玲玲,劫中心监狱,用井上岩换丁术明。

    此过程,刘成也参与其中。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但结果是好的,她们恢复名誉,丁术明被枪决。只是没几天,被换回日军的井上岩被炸死在日军医院。

    国日两方都希望得到井上岩的炮弹技术,都不希望他死。唯有第三方想除掉井上岩,参与其中的刘成杀死井上岩的同时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时的薛敏心中欣喜若狂,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同志。她看见自己回归组织的希望。可是希望又转瞬即逝,在劫大东亚银行的那次任务中,刘成为保护她们和捆绑炸弹的野村浩二坠河,然后爆炸,她近乎绝望。

    虽然他们后来在南洲重逢,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他们,女子小队也调往南洲,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并肩作战的队友。但薛敏回归组织是难上加难,先后经历了张金泰事件、老白之死,知道她身份的同志均已牺牲,她发现她无力证明自己的地下党身份。

    而刘成对她既信任又心疑,信任她是潜伏着的地下党,又疑心她是否变节。由张金泰引发的信任危机,终究在二人内心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想到这里,薛敏握紧了手中的白鸽勋章,默默说道:“刘成,当日你赠我白鸽勋章是试探我的身份,还是试探我的心。”

    她想她的上级吴海林说的话,白鸽识途,信义为先,满天大水,也可以带和平与希望回家,此信念终生不渝。

    回家?她自言自语问了一句,用食指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下俩字,钟声。

    “你可以带我回家吗?”她指了指尚有些许痕迹的钟声二字,又一次反问道。

    已至隆冬时节,窗外大雪纷飞,深夜寂静无声。

    鹅毛大雪,北风呼啸,南洲一夜入冬。

    宿舍木头门原本就是旧的,现下被风吹鼓,似要撑破开来。雪量渐渐转小,但未停。厚厚的雪,人行于上,吱吱声响。

    薛敏正在阅读之前没读完的《世说新语》,林学生推门而入,伴随一股寒冷之气。单衣的薛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急忙关上门。

    林学生的棉衣是新换的,胳肢窝还夹着一套,头发上、衣服上沾了雪,鼻尖冻得通红,他拍了拍衣服,嘴里冒着冷气。

    宿舍里没生火,和外面的温度相差不多。

    林学生不停地搓手跺脚,叫道:“敏姐,太冷了。你这里怎么没有生火啊?”

    火炉里完全是冷的,空空的,没有煤炭,也不见木炭,没有半点火星。

    薛敏看书入了神,没有搭理他。

    “敏姐,敏姐~”林学生又凑近了喊了几声。

    薛敏才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瘪嘴,有些怪罪薛敏不听他讲话,见到书名,眼珠一转,既委屈又撒娇地开薛敏玩笑,“哦,我说敏姐看什么书呢,原来是大成哥留下的。早就听说你们二人情深似海,怨不得不让商伯仁看,商科长可脸色难看,吃醋得很。”

    话刚说完,薛敏拎起书,照着林学生的脑袋瓜子轻拍了一下,“不许胡说。”

    “怎么胡说了,我没来南洲军统之前就听说了你们的故事,人家说行动科科长刘成和女子小队队长薛敏情投意合,是为良配。”林学生聊起八卦,兴趣十足,他看着薛敏的表情变化故意调侃,“既然是胡说,敏姐怎么脸红了呢。那你给我讲讲你们俩的事情呗,如果是假的,再有人传,我帮你骂他们。”

    薛敏原被冻红的脸,更红了些。她不自然摸摸自己的脸,林学生忍不住笑出声。小兔崽子,逗她玩,薛敏佯怒,伸手就拧红了他的左耳,林学生连连求饶,说自己错了,下次不敢了。

    “其实,承认也没啥。”林学生对薛敏嬉皮笑脸,不正经地挑眉。见薛敏脸色要变,就要伸手,他又立即改口自爆道:“我林学生也有自少时就喜欢的人。如果我能再见到她,我会对她说一千遍一万遍,我喜欢你,然后娶她为妻,我会护她周全,我们会快乐度过一生。”

    少年心性,心口如一,赤诚真心,海誓山盟,他目若山中泉,又似白日暖阳,皎皎清明,总令人遐想。

    薛敏受其感染,笑问,“林弟,心上人可有芳名?”

    “当然,不过,不能告诉你。”林学生朝她做了鬼脸。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提醒薛敏道,“外面降温严重,棉衣我给你拿来了,记得穿。还有今日下午三点,青龙帮宴请,说是要答谢你拆弹之情,请柬我同棉衣放在一处。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还没等薛敏回答,林学生已经没了踪影。

    薛敏无奈摇摇头,她也想不通林学生为什么是这样的性子,和林民生天差地别。

    宿舍里没生火,外加窗子、门透风,一股寒意涌入。起初还不觉得,经过林学生的提醒,她才感觉自己已经被冻透了,指尖冰凉。她换上棉衣,才好些。衣服下的请柬,红面黑边,打开工整漂亮的毛笔字写着她的名字,青龙帮的宴请,她还是要去的。

    此时一股更大风吹过,脆弱的宿舍门终于扛不住了,门轴处的钉子彻底裂开,伴随着门面整个倾斜,寒风刺骨直冲薛敏而来。

    薛敏裹了裹棉衣,无奈叹气,这门也太不结实了,只能找人来修了。

    门外,雪已停。阳光透过云层,整个大地透亮雪白。

    薛敏适应了雪景,才看清她的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两人好像有什么事情求她,还颇有些难为情。

    薛敏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两人是谁,正是她之前拆弹时那两个年轻拆弹手,吴映南、江浸云。薛敏估计是他们在拆弹上遇到问题了,才来找到。薛敏笑了笑,向前走去。

    吴映南和江浸云互相推诿谦让,见薛敏过来,立刻换个状态,齐刷站直,敬军礼,几乎是吼出来一句,长官好。

    薛敏同样回了一个军礼和一声问好。她温和一笑,告诉二人不必拘谨。

    薛敏是谦和的态度,吴映南挠挠头,害羞一笑,大胆了起来。他从衣服内兜里拿出五六张炸弹图纸,指着图纸问题连续问了多个问题。

    薛敏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接过图纸、笔,一点点讲解给他们。因为之前拆弹的事情,江浸云一直心怀愧疚,见薛敏不计较,又温柔耐心,也就逐渐放开了自己,加入了讨论。二人的问题着实不少,薛敏每一条都给予了详细全面解答。两人很聪明,一点就透,薛敏透过他们仿佛见到了欧阳兰的专研炸弹的样子,欣慰点头。

    提问、解答,一番讨论之后,吴映南和江浸云似乎更崇拜她了。待结束,二人非要拜薛敏为师,薛敏委婉拒绝,但二人不依,吴映南最先把师傅的名号喊了出来,江浸云紧随其后。没办法的薛敏,让二人修宿舍门,修好了,才同意他们叫师傅。

    两人憨厚一笑,一溜烟找家伙事修门去了。

    支走了二人,薛敏得了个清静,她今天还要去趟城北,去看看柳争流怎么样。

    城内的雪,主街已经被清理打扫过,两侧的雪堆得高。小孩子很开心,团雪球,三三两两围一圈,堆雪人或打雪仗,好不欢乐。

    偶有小孩子一不小心雪球打到了她,小孩子皱着小脸来道歉,薛敏只是摸摸他的头,安慰着,叫他去玩。

    这让她想起了她的童年时光,有一年,冬日的南京也下了同样的漫天大雪,雪厚莫过她的脚踝,她和哥哥十分开心,抓起雪球互扔,他们在院子里使劲的跑,哥哥还给她堆了个好大的雪人。

    那时,哥哥搂着她的肩膀,颇有些得意地说:“妹,以后,哥每年都给你堆一个这样大的雪人好不好。”她怕他耍赖,两人还拉钩,一百年不许变。那时,尚小,多么幼稚天真。

    很多年过去了,南京没有再下过那么大的雪,也没有人再次为她堆那么大的雪人。

    又些许年过去了,她没再回南京,南京也失去了她的哥哥。

    又向前走了数百步,有数人排起长龙,其中多是衣衫褴褛之人,老幼妇孺病残占据极多,他们瘦骨嶙峋,饥饿不已,大雪天依然是破损的单衣。寻着队伍望去是一处施粥棚及发放棉衣之处。

    去年大旱天气,庄稼歉收,不足往年两层,又逢黄河大堤被炸,导致黄河决堤改道,多地受灾,外加日本鬼子压榨,救灾相关人员的腐败,使得受灾群众越来越多。达到树皮草根都被吃个干净,就差人相食的惨烈景象。

    而今年,气候稍好些,但庄稼依然歉收,还要被低价收购,高价卖出。现在又是冷冬,有人连棉衣都不曾拥有。百姓的日子更艰难了。

    发放物品的人是卢秉直县长,薛敏发自内心地钦佩这个县长,真正为百姓谋,称得上父母官。

    少时锦衣玉食不懂诗圣之名,现在的薛敏却想起了那首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究竟是各种境界。圣人也不过如此。

    队尾处有一孩童被冻得实在受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薛敏见状,直接脱下自己的棉衣捂到了那小女孩身上。然后她又捧了一些雪用于搓孩子的脸、双手等。队伍乱了起来,围观的人很多,薛敏将小女孩抱在自己怀里,等小女孩恢复了自主意识她才放下。

    人群的骚动引起了卢秉直的注意。他让人把小女孩送到医院,又命人加派人手快速发放物资,天气日冷,不可以耽误过久。

    人们又把队伍重新排好。

    事情解决,薛敏便打算悄悄离开,这时,卢秉直叫住了她。

    薛敏正要和他打招呼,卢秉直却直接向她行礼拜谢。她震惊,阻止不了,就向卢县长回拜。卢秉直德高望重,又是长辈,这一拜谢,她着实受不起。

    但卢秉直笑眯眯的,和蔼可亲,对薛敏说:“受得起,受得起。”

    卢秉直谢薛敏,其实是两点,其一,感谢薛敏以身试药,救南洲被毒气弹所伤群众。其二,是感谢薛敏搭棚赈灾、赠棉衣,救济受灾群众。

    以身试药是她做的,赈灾赠衣的理由从何而来?薛敏困惑。经过卢秉直解释,薛敏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来物资都是郭城东捐赠的,只是打着她的名义。当初,她说的话,郭城东是听进去了,并还在认真执行。薛敏在内心深处极为动容。如今年月,他们有能力救人,总归是好的。

    卢秉直已年过六旬,头发发白,身材不算高大,但精神抖擞,五官透露出他年轻时的样子,风度翩翩。

    他对薛敏眉开眼笑,热情地邀请她到家中吃饭。薛敏不好推辞老人家的心意,她笑答,今日是受到青龙帮的宴请,改日必定登门拜访。卢秉直说好,他对这个青年人是感激和欣赏的。二人又聊了一会儿,询问些薛敏伤是如何,是否完全愈合。薛敏皆称全部愈合,让卢秉直放心。

    两人互相道别时,卢秉直一拍脑门,说自己老糊涂了,光顾着说话聊天,赶紧让人拿了套棉衣给薛敏穿上。薛敏的棉衣给了那个冻晕的小女孩,自己穿着单衣,冻得鼻尖脸颊通红。棉衣是救灾用的,她本想推辞,说自己有件旧棉衣,还能穿。不料,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连出气都有些费力。吓坏了卢秉直,棉衣也不由分说给她套上。

    咳了大约三五分钟,才渐渐好转。薛敏说自己无大碍,只是昨天受了凉,今天才感到不适。卢秉直听了稍稍放心些。

    告别了卢秉直,向城东走去。

    一路上,冻死饿死者皆有。吃饱穿暖,人类最基本的生活诉求是奢望。

    她又一次握紧那枚白鸽勋章,她所期盼并为之奋斗的,一个无战争,人皆有食,人皆有衣穿,安居乐业的世界。那是一个崭新世界,会是一个大同社会,一个大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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