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戚竹渊正在晚亭筑和他的母亲韩湘说话。

    “真这么喜欢她?”韩湘眼角带笑,有些揶揄地问戚竹渊。

    戚竹渊点点头,“娘,问星真的特别好。”

    韩湘道:“有机会带来我见见,若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娘就去向日月山庄提亲。”

    “真的吗?!”戚竹渊大喜过望,很快又有些垂头丧气,“可是父亲怀疑问星和她姐姐中有一人是黑面煞,他会同意吗?”

    韩湘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管她是黑面煞还是白面煞,只要你喜欢就行,管他同不同意做什么。”

    戚竹渊愣了一下,“可是父亲他……”

    “我怎么了?”戚央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韩湘道:“没怎么,胖胖喜欢江家的二丫头,等我见过了如果觉得还行的话就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

    戚央面上带笑,“这事好说,”转向戚竹渊又是一脸严肃,“你先回去,我跟你娘有事要说。”

    戚竹渊一向不敢忤逆戚央,向他和韩湘分别行了礼便自行离开,韩湘面色不善,确定戚竹渊听不见屋里的声音之后冷声说道:“你来做什么?”

    戚央也敛去了笑容,“你同意竹渊娶江问星?”

    韩湘冷冷地看了一眼窗外,“怎么,云素没有告诉你吗?还要来问我?”

    窗外的云素把自己的呼吸压得更低,韩湘冷哼一声,戚央道:“黑面煞必是日月山庄的人,不是江问星就是江问月,竹渊绝对不能娶她。”

    “怎么,你做的事就比黑面煞干净吗?”韩湘满脸鄙夷地看着戚央。

    戚央微眯双眸,“韩湘,当心祸从口出。”

    韩湘噗嗤笑出了声,“戚央,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跟我这么说话?”

    戚央抬手就要打在韩湘的脸上,后者伸出左手架住戚央的胳膊,然后用力甩了出去。

    “你怎么……”戚央满脸震惊。

    韩湘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戚央,“我怎么?你是不是忘了我是韩双行的女儿,你让云素给我下的那些药,你当我不知道?从前我不说,不过是为了稳住你,免得你狗急跳墙,让胖胖知道他一直敬仰的父亲是个败类而伤心,如今胖胖想要娶他心爱的女子,你要阻拦,我这个做娘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戚央,你给我听好了,你那点下三滥的手段伤不到我,以后也省了吧,免得我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治她一个‘以奴弑主’的罪名,要了她的小命。”

    戚央立刻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曾让云素怎么你了,你不喜欢她我把她换了就是,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韩湘知道他是在撒谎,但也懒得拆穿,转身走到榻上坐下,围了条毯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黑面煞是江家人的?”

    戚央坐在凳子上,喝了口茶,道:“大概一年前我和顾青还有严雄围剿黑面煞,将其重伤,她的衣服被划破了,顾青和严雄只注意到她身上的红色胎记,我却看见露出的一截白色布料,像是裹胸,我趁他二人不备在黑面煞身上撒了风海阁特制的寻影粉,黑面煞跳崖之后我几番探查,最终查到了日月山庄,只可惜那里防卫森严我无法深入探查,寻影粉的痕迹最终消失在后院,除了江阔的两个女儿,还有其他可能吗?”

    “我还以为你有了什么确切的证据,原来也只是想当然,”韩湘白了戚央一眼,“第一,黑面煞成名已有三年,三年前那两个丫头才十六,林家被灭的时候她们只有十五岁,什么样的绝世天才能在一年之内将追魂诀练得炉火纯青?第二,黑面煞在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江阔为何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陷入危险之地?第三,江阔已经是日月山庄的一庄之主,这么多年一直固守南陵,又不像有些人一样野心勃勃,把自己的女儿训练成黑面煞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固然有理,但黑面煞和日月山庄有联系也是事实,”戚央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竹渊和江问星的婚事还是暂且搁置吧。”

    韩湘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这门婚事,什么黑面煞都是借口,如果江问星真是黑面煞,恐怕你巴不得她成为你的儿媳妇,你不同意,是因为你不想和冉玉桦做亲家,谁让她是林胥的师妹呢。”

    戚央冷声道:“韩湘,慎言。”

    “少对我发号施令,”韩湘转了转手中的暖炉,“我不在乎谁是黑面煞,但只要是胖胖喜欢的,就不许你从中作梗。”

    戚央不欲再和韩湘争论,便道:“若是竹渊真心喜欢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如果江问星真是黑面煞你觉得以竹渊的性格能承受的住吗?”

    此言一出韩湘面色立刻变了,是啊,戚竹渊那么嫉恶如仇,如果江问星真的是黑面煞他怎么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

    戚央趁热打铁,“我并非要拆散他们,只不过暂行缓兵之计,待我查出黑面煞的真实身份再给竹渊定亲也不迟。”

    韩湘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道:“只要我儿子高兴就好。”

    戚央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欲走,韩湘又道:“还有,告诉你多少次了,在我面前要管我儿子叫胖胖,而不是那个讨人厌的名字。”

    听见这话戚央又转了回来,“韩湘,已经二十多年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相信竹渊只是个普通的名字。”

    韩湘想起之前见到见到江问月的时候,那丫头说“竹渊”的意思是“君子如竹,学识渊博”,或许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但韩湘知道真相根本不是这样,她冷哼一声,“别叫人恶心了,你为什么给胖胖起这个名字你心里最清楚,拿自己的儿子纪念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也只有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得出来,可惜你对人家用情至深,那一位却已经跟她的丈夫入了土,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只听一声巨响,戚央拔剑将屋内的桌子劈成两半,眼中杀意显现,“韩湘,你不会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吧?”

    韩湘还没说话,一直守在屋外的云素已经跑了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形立刻挡在戚央身前,“阁主,您没事吧?”

    话音刚落,一枚暗器凌空而出,直直地插丨进了云素的咽喉,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缓缓捂住脖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戚央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而始作俑者韩湘却一脸淡定,她掀开被子走到戚央面前,道:“戚央,时间过得太久了,你似乎忘了风海阁历任阁主都姓韩,若不是我爹因为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执意要让你这个女婿接掌风海阁,你以为你能像现在一样风光吗?”说着用脚踢了踢被戚央劈成两半的桌子,“我背熟碧海剑心法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家府上做奴才呢,如今当了阁主,你还想翻天不成?”

    只见戚央额角青筋暴起,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二人对峙半晌,戚央收起了佩剑。

    韩湘拿出化尸水倒在云素的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素的尸体逐渐溶解,对面色铁青的戚央道:“我不杀你,是不想胖胖难过,也是为了这个才忍了你这么多年,不过有关胖胖的婚姻大事我不能再忍,既然这毛丫头不知死活要效忠你,我就成全了她,再有下次,被化掉的就是你,我会告诉胖胖是暗域宫的人害了你,这样他虽然会难过一阵子,但总归会释怀的,不是吗?”也不等戚央回答,自顾自道:“臭烘烘的,我今晚去西屋休息,把这堆烂摊子处理了。”说罢径自走了出去。

    戚央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让人进来收拾屋子,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自以为已经长年累月地给韩湘下了毒,后者能活到现在实属勉强,却没想到自己的计谋早就被识破了。以韩湘的武功若是想要报复,只怕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

    戚央生在一个武馆,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也算舒心,没想到六岁那年镇子上发了洪水,一家人除了戚央父子剩下的人都不幸罹难,戚父带着戚央四处讨生活,过程中捡到一个因洪水独自流浪的小女孩,戚父见她可怜便将她带在身边,收她为义女,起名戚沅。

    一日戚父带着戚央和戚沅在街头卖艺,恰巧被当时的风海阁主韩双行也就是韩湘的父亲看到,韩双行见戚央颇有学武天赋,戚父的功夫也不错,便收留他们进了风海阁,让戚央跟着他学武,戚父则在风海阁做帮工。也正因如此,戚央遇到了韩湘,二人可谓是青梅竹马,再加上戚央天赋极高,甚至超过了韩双行亲自培养的大弟子,所以当戚央带着韩湘跪在韩双行面前请他成全二人的时候,韩双行便点了头。

    所有人都认为除了韩双行,属戚央的碧海剑和赤风掌造诣最高,实际上韩湘才是最得韩双行真传的,因此戚央对韩湘极为忌惮,只敢在暗中下药,使她的身体日渐虚弱,造成生了慢性病的假象,只等时日到了韩湘便会毒发身亡,这样不会引人怀疑。

    没想到韩湘居然知道。只不过有一点戚央想错了,他以为韩湘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被下了毒,事实上她知道得要更晚一些。

    十年前围剿暗域宫,韩双行身负重伤命不久矣,回来后将阁主之位传给戚央,也正是韩双行死后戚央才敢给韩湘下药,那时的韩湘以为他们二人夫妻恩爱,自然不会想到戚央会对自己狠下毒手,直到有一天她在密室里发现了一幅画,才骤然醒悟,自己的丈夫爱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从那天起韩湘开始格外注意戚央的一举一动,也察觉到了自己愈发虚弱的身体,开始怀疑自己的饮食是不是出了问题,便在暗中调查,就这样发现了戚央的阴谋。她没有声张,只是悄悄换掉自己的饮食,这才没有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戚央低估了韩湘,以至于没有发现韩湘早就知道了他的阴谋,却也高估了韩湘,以为她一直以来的虚弱都是装出来的。

    回到西厢房的韩湘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吐了血,千钧一发之际用手帕捂住了嘴以免血滴到地上,她费力地走到床边坐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眼睛里流出了一滴泪。

    韩湘直到第四年才发现戚央给自己下了毒,那时风海阁几乎全部在戚央的掌握之中,韩湘能换掉自己的饮食已实属勉强,再加上后来戚央以方便韩湘养病为由将她困在晚亭筑,还派了云素贴身监视她,纵使她尽力调养也无力回天,只是多延长了几年生命。

    其实韩湘是可以和戚央撕破脸的,真动起手来戚央未必是她的对手,只是每次看到戚竹渊,韩湘都狠不下心,她的孩子是那么的敬重自己的父亲,是那么喜欢一家三口在一起,她不忍心让戚竹渊看到父母厮杀的场面。直到最近韩湘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而戚央又反对戚竹渊娶自己喜欢的人,这才决定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间为戚竹渊解决掉戚央这个阻碍。如果他能收手最好,若还是执迷不悟,那韩湘一定会杀了他。

    戚竹渊自然不知道晚亭筑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看来自己的父母虽然不像江阔和冉玉桦那么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从小到大如果戚央训斥他只要韩湘说几句话戚央就不会再追究,韩湘生病后戚央更是细心照顾。现在韩湘说支持自己娶江问星,那戚央一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现在只差江问星的意思了。

    起初戚竹渊对江问星并没有男女之情,围剿黑面煞失败过后,戚央对戚竹渊说他怀疑江家的两位小姐其中之一可能是黑面煞,看戚竹渊能不能想办法去探查一下,戚竹渊想到顾寒之和江问月之间的婚约,于是便联系顾寒之,让他出面邀请江问月去武林大会,顺便鼓动江问星也一起去。

    在后来的相处中,戚竹渊断定江问星一定不是黑面煞,毕竟如果黑面煞是江问星那种水平,早就被别人打死了。而江问月虽然武功怪异,但一是黑面煞的手下曾经在树林中打伤过她,二是她身上并没有红色胎记。因此戚竹渊觉得她们姐妹二人都不是黑面煞,但他没有怀疑戚央的推测,于是在想,黑面煞也可能是冉玉桦或者江问天的妻子,是其他女子的可能较小,毕竟没有江阔的包庇黑面煞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在日月山庄生存。

    戚竹渊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过完年后今早去到日月山庄一探真相,顺便……跟江问星提亲。想到江问星,戚竹渊便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而此时的江问星刚刚打坐调息完毕。

    她不明白,江问月硬生生挨了阮尘微一掌,之后又快马加鞭赶路,还大耗内力为江阔疗了伤,居然只是睡了一天又打坐调息一个上午,下午竟然就可以去逛集市。而自己只是和阮尘微对了一掌就需要调息到现在才能正常活动,看来想要超过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江问星心心念念想要超过的江问月现在已经是洛瑶,此时正在……

    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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