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遥办好手续,离开医院,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是那样明艳。世界确实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黯然神伤,更何况微若如尘的她。

    回到宿舍,简单打理了包裹。这时手机响来,是小姨的电话,“天遥啊。你侄子结婚,你今天赶不过来参加也就罢了。怎么,怎么连个电话,一声问候都没有。电话都打到你外婆这里来了。他们说是你啊,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啦!”

    天遥这一头也是一懵,常年在外学习工作,家里的联系越来越淡了。“北北结婚啦,我,我不知道啊。”

    小姨微不可查地一声叹息,“你父亲没给你讲吗?”

    天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表真心,“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爸爸也是,若不是这样不通人情世故,能够和你母亲过不下去?”

    “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别忘了转个红包过去,毕竟你也工作了。不顾及到这些,又要说我们没有把你教育好。”

    “知道了,小姨。谢谢提醒。”

    一通电话打完,天遥的脸色更白了,即刻在手机里转了一千的红包给侄子,还在网络上查找到精彩的祝福语段,一并发送过去。

    忙完一切,天遥决定去超市买些物品,答应给两个妹妹的礼物。再则,夜里凌晨的火车(那趟车价格最便宜),也顺趟买吃食,——矿泉水、面包和泡面,给路上做些准备,毕竟火车上二十来个小时。

    沿着海边的路走,这段路上的风景最为美好。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一座大酒店的门前。这是海边最为华丽,最为气派的酒店,也是价格最为昂贵的国际名牌大酒店。看到外面摆起的鲜花长廊。天遥知道,定是有人结婚,这排场够大啊,鲜花几乎快铺到海边了。往常也见过,却没见过这么大的排场,而且各色各样的鲜花,均是名贵的品种。其他时间,天遥总是感叹一番,然后挪步离开,今日竟然鬼使神差地迈开步向着大酒店外滩走去。离近一看,原来还并非结婚,只是一场订婚宴。

    前方是个宏大的订婚场地,远方碧海蓝天,周围是翠树绿林,嫩绿的草坪上也是洒满玫瑰花瓣,芳香凝结着优雅的乐曲渗透进清爽的空气中,连阵阵的海风都带着喜悦气息。

    天遥仿佛着魔一般,并没有听到周边人在说什么,当她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在了红毯上,有个酒店员工正伸手往后拉她。对啊,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尴尬万分,天遥连连弯腰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啊。”

    “你是谁啊!”又一个工作人员急呼呼地走到天遥跟前,衣着显有阶层感,许是高管之列。

    “对不起,我只是过来看看。”

    闻言,工作人员不得不郑重告之,“这里只有新郎新娘的亲戚朋友过来。赶快离开!”

    “是。是。”一时难堪,天遥原本惨白的面孔竟是露出一层红晕。

    再抬头时,看到前方一个人影非常熟悉,口里莫名其妙地悄悄喊出两个字眼:“雾轻!”

    长发的大男孩,正朝着这边的异常情况望来,并没有落掉那两个字眼。刚刚巧,与天遥的眼神相对望。然而还没待男孩看清,前方的女子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雾轻哪里还管得上其他,立即追了过去。

    刚刚跑离那片订婚盛典的草坪,天遥就感到体力不支,脑袋里大片大片的记忆涌进过来,整个脑袋如同要炸裂一般痛疼,下一刻竟然身体一软,倒了下去。沉重的身体并没有摔痛,因为已经被雾轻接住。

    “你是母亲嘛!”当雾轻抱着母亲的那一刻,才真正感受到母亲灵魂的温度和熟识,远远超出在小冯身上感知到的些许记忆痕迹。

    脑袋里的嗡响渐渐转轻,天遥终于睁开眼睛,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心疼地抬起手抚着孩子的脸颊,“雾轻,不好意思啊,母亲又让你担心啦。”

    “母亲!”雾轻抱起天遥,头抵住母亲的额头。“母亲,吓死孩儿了。”

    “雾轻,”天遥笑了笑,再举起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擦去他脸颊上的泪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啦。不过,你是啥时候学会哭的,还哭得如此美艳动人。”

    雾轻被天遥说得羞红脸,“母亲!”

    天遥苍白似纸的脸笑起来,更让人心疼。“扶我起来。”

    “嗯。”雾轻抚着天遥慢慢站起来。

    “父亲!”雾轻一抬头,看到父亲也已经走到他们的跟前,颤巍巍地只盯住天遥看。

    天遥只抬眸看了一眼,从衣着打扮上分辨了出来,是那位英俊的新郎。高德正牢牢地看着她,目光里有释然,有放松,有欣喜,又有紧张担忧,多种情绪在他眼目里不停的转化,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中由始至终,只有一个身影,便是天遥。

    再之后跑来的,还有气喘吁吁,欲要张口呼喊,又硬生生憋回去的新娘。

    紧随其后的自然是孔玉红,“姐姐,你才是姐姐!”其实不用天遥解释,孔玉红也完全感知到了天遥身上熟悉的气息。

    “对不起啊,我好像刚刚打断了别人的婚礼。”天遥低着头,因为身体虚弱,只能扶住雾轻才能够站稳脚。前方,小冯一身华丽的洁白婚纱铺散一地,天遥自然看得清楚。“小冯,对不起啊。”更完全出乎天遥意料的是,这竟然是小冯的订婚宴。

    “天遥!”直到这一刻,高德才真正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上前抱住天遥的手,“遥儿,你别误会。”

    “打断了你的婚礼,对不起。你继续。”天遥无喜无悲的语调,平静地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随后,她推开高德,又再次扶住雾轻,“雾轻,我先回去,下午还有些事情。”

    “母亲,你误会了。”雾轻想帮着父亲解释,却也是被天遥打断。

    “不用替妈妈担心。”天遥看着这傻孩子,笑了笑。“他有好点的归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母亲说的真心话,你信不信?”

    “天遥!”看到天遥毫无血色的面孔,高德的心早已疼痛得裂开,虽然一连听到天遥的话语,心口紧缩和疼痛越发成倍增加。他手足无措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我错了,遥儿,我真的错了。”

    天遥平静地不能再平静地讲,“你放心,继续结婚,别耽误了时辰。我真的没关系。”

    “但我有关系!”不管雾轻信不信,至少,高德是相信的,天遥对于自己没有爱,最多只有同情。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放开天遥,不敢放开她。

    天遥有气无力地说,可那双大手始终是推不开。“我下午是真的有事情。”这样耽误下去,别误了火车。毕竟快死了,总得给家里人说一声,有时间还要帮助爸爸妈妈消化消化这些信息,总不能一死了之。

    此时,新娘子也缓缓地靠近过来,果真是小冯。“天遥!怎么会是你!”

    “放开我!”天遥的声音稍加重了些,毕竟现如今在脑海里,她还是以现今天遥的身份和记忆为主,小冯可是自己的朋友。这么狗血的剧情,她可打死不愿意参与。

    高德现如今完全可以讲是双眼泪汪汪地看着天遥,耍赖地道,“不,我不会放手。死都不放!”

    “那你大可放心,我快要死了。”天遥真心实意地说出这番话,又因为确实疲惫,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眼神多了分坚定,更是用尽了她全部的演技表现出几分认真和真诚。“我是真的不骗你,高先生,我确实快死啦,你若还不信,等我回去拿出院小结给你。我也知道你要找的人,是在我这里,可是能不能等我忙完自己的事情,死完了,再给你答复,你也可以先处理好自己的事。你说是不?”

    “遥儿!你一定要这样伤害我嘛!”高德抱得越发用力。

    “好吧。”天遥无奈,只得摊牌地讲,“如你所愿,我还真不打算这么简单地放过你。我筹谋的计划可多啦。”

    另一方面,小冯终是伸手去拉高德的胳膊,梨花带雨道,“高德,这一切不是那样!”

    看着自己的朋友哭得梨花带雨,妆容都花了,天遥一时愧疚难当,“小冯啊,对不起,我就是刚巧路过。我和这位高先生,不是特别熟悉,他总是把我当成别人。”

    “天遥!”小冯抬眼看向天遥,眼神并不算友好。

    雾轻一把拉开小冯,虽然面容生冷,不变的还是语调文雅大气,“小冯,是我和父亲弄错了。对不起。以后定会给予补偿。但,现在请你离开!”

    “你拉我女儿做什么!”跟随后面跑来的小冯父母看到这一切,赶紧上来,搂住自己的孩子。小冯的父亲,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就要打上雾轻的脸。却被两个保镖拦住,挡下。

    “请你们离开!我们自会给你们说法!”这个时候,雾轻气场全开,不怒自威的面孔,竟是让小冯一家均是心生寒意,没有人再敢开口,他再次望向新娘子,声音震耳欲聋,“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令!”

    小冯忽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我,我,没有啊。”

    “孩子!”小冯的父母赶紧跑到女儿身前,也是一把抱紧孩子。“别怕,爸爸妈妈在。”

    来参加订婚宴的几名亲属和朋友,也慢慢聚集过来。

    雾轻低头,眼睛掠过小冯及其父母,那阵势,竟让周边一时变得鸦雀无声。小冯的父母甚至发觉全身僵硬,不能言语。雾轻静静地开口,“你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暗下来,一道道电闪雷鸣,不知道这些云朵是如何布满的天空,像仅是一瞬间。来参加婚礼的人,全被这陡然的黑暗震得一惊,刚刚还在等着好戏上场,此刻,却是有些慌乱,神奇的是没有人敢轻易发出声音、挪动脚步。

    小冯低下头,连如何哭泣似乎也不会了,仅颤颤地讲出来,“是一个叫阿九的人,他告诉我的。我的一举一动,均是按照他的要求来做。”

    雾轻原是要继续询问,却是听到父亲凄惨的叫声传来,“遥儿!”

    “姐姐!”

    “母亲!”

    原来,天遥口鼻出血,已经彻底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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