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阮吟雪便一直把连澄带在身边,连出入绘情苑都要她跟着。

    绘情苑的头牌榛榛对连澄有几分惧怕,因为她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连澄便学人客套:“你是那天在阮吟雪床上没有穿衣服的那个人吧。”

    饶是榛榛脸皮再厚,也不敢正视少女坦然的眼色,连澄仿佛说的是和走路吃饭一般正常的事。

    她尴尬一笑:“连姑娘真会开玩笑,若是在外面等得无聊,不妨找我那几个妹妹玩儿去。”

    阮吟雪不让连澄进房间,他二人在内温存时,连澄只能抱着一柄剑靠在门外,虽然她从不表露,但实际确实有几分无聊。

    她点点头,便下楼去了。

    榛榛推开门,只见阮吟雪端坐在窗前,正翻看一本地理图鉴。见她进来,他问道:“你把她支走了?”

    “这姑娘耳力极好,若是被她听到谈话声,唯恐计划有变。”榛榛神色认真,不复外人面前的轻佻。

    阮吟雪颔首,他将书页合上,搁置在一边问:“江湖上最近有闻蝉剑的消息吗?”

    榛榛摇了摇头,“未有消息,那小姑娘应当是第一次出岛,十五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到闻蝉剑的消息。”

    她上前给阮吟雪斟上一杯茶,又疑道:“小王爷,若是传闻这柄剑真能开启昆仑密室,那为何虚妄宫宫主会允许她带剑出岛呢?这不是惹祸上身吗?”

    “虚妄宫近些年一直站中立位置,也不和其他门派抱团,无人相扶相助,气数早就尽了。大概连碧青想着利用皇家的势力庇佑虚妄宫。一旦世人得知闻蝉剑还在虚妄宫里,他们那座岛,非得被人踏平不可。我扣下连澄,也许正中她下怀。”阮吟雪沉声道。

    “小王爷说的有理。”榛榛认同地点头。

    不到一会儿,楼下就传来一阵打闹的声响,隐约还能听到男子的求饶声。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下楼查看。

    果然,是连澄。

    她一脚踩在一男子胸口,用未拔鞘的剑死死抵住了他的咽喉,那人不断挣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求饶声:“女……女侠饶命啊……”周围的女子均被吓得花容失色,无一人敢靠近。

    阮吟雪叹了口气,走上前去问询:“怎么回事儿?”

    连澄收回腿,指着地上那男子道:“这登徒子,脱姑娘的衣裳,那姑娘分明在拒绝,可这人不管不顾,非要跟她抱在一起。”

    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地上那人闻言气得脸色涨红,他大声叫骂道:“我呸!老子来妓院不玩儿女人玩儿什么?老子给了钱的!哪里来的疯丫头,跑来妓院给biao子出风头。”

    连澄阴沉着脸有些可怕,周身杀气渐浓,眼看着她要拔剑伤人了,阮吟雪及时拦住了她,“别在这里动手,免得给榛榛添了麻烦。”

    连澄闻言看了他一眼,良久,她径直踏出了大门,坐在门外抱着剑发呆。

    榛榛挥了挥衣袖,将人群遣散,又好声好气地招待起那挨打的倒霉客人。连澄耳朵里传来榛榛隐约的说话声:“客官,您就消消气吧,今儿个小王爷在这儿,咱们要是扰了那位祖宗的雅性他非得把我这绘情苑拆了不可!那小孩子也是头一回来青楼不懂事儿……”

    阮吟雪走到她身边坐下,调笑道:“原来澄澄如此的心地善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算是第二次见识了。”

    连澄望着远处幽幽道:“上次你也同那人一样骂了我……”

    阮吟雪尴尬地扯着嘴角,找补道:“那次……那次是个误会嘛,谁知道你我缘分这么深,现在你竟然成了我的贴身保镖。”

    “以后有什么事儿,别怕,小爷我罩着你,尽管跟着我在皇城横着走!”阮吟雪捶了下她的肩膀,跟好兄弟似的。

    连澄点点头,她坐在那里纹丝未动,也学着阮吟雪的样子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一下把他捶得躺平在地上。

    连澄低头面露一丝讶然:“小王爷竟如此柔弱。”

    阮吟雪一脸痛苦地爬起,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明智。

    寅时,虚妄宫。

    “报!西南方防守已被人攻破。”

    连碧青坐在上座,闻言有几分诧异:“怎会如此,前些日子徐长老已设了重防,为何还能被人找到弱处?”

    下座一白发老头捻着胡须,皱眉道:“此番必定是有内贼与外接应,宫主,待此风波过后,恳请下令清查所有弟子。”

    连碧青微微颔首:“徐长老说得是,这不全怪你。”她的太阳穴正隐隐作痛,一旁的小弟子有眼色地上前替她按摩,舒缓胀痛。

    另一中年女子从殿外急急赶来,道:“宫主,不妙,我派去的弟子二十名伤亡有半,得赶紧增派援手。”

    这是护法之一明舒楼,她衣裙已被他人鲜血染尽,“滴答滴答”流淌在地上汇成一条鲜红的小溪。

    连碧青兀地睁开眼,那双狭长妖艳的眼睛正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让少宫主把一等弟子全都召集起来,南门集合,今天外面来的所有人,都不许放跑一个,我要让他们全都葬身海底。”

    “是!”

    当连子郁带着一众弟子集合在南门时,他还犹带怨气,打了个哈欠:“什么杂碎需要叫这么多人来,本少爷也是要睡觉的……”

    然而那西南处的弟子早已抵挡不住,贼人顺着岸边的礁石正朝着南门的方向杀来。

    连子郁瞬间瞪大了眼,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他借着月色,看到礁石滩有至少五六十个人影。

    他忙抽出长剑,大喝道:“众弟子听我令,给我杀!”

    虚妄宫轻功犹如鬼魅一般了无声息,连子郁混进敌人中,一连斩下三四人的脑袋,那倒下的几人身上都穿着岛外村民的服饰,他暗道一声不好,晴峪村的百姓估计也都凶多吉少了。

    对方为首的一大汉使出的长枪极为霸道,如猛虎奔来,那金属划破空气的声音猎猎作响。不过五招,一年轻弟子就被他挑破衣衫,在胸口留下十来寸长的刀痕。那人果决地持枪做刺状,预备直接了结他性命。

    连子郁离得远,未顾及此处。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岸上树林突然伸出一条两丈长的铁索,犹如长蛇牢牢绞住那长枪,使其动弹不得。

    大汉怒目视去,树林走出一极为标致的美人,她嘴角挂着狠厉的笑,稍一使力,就将那长枪甩到几米开外。那人没了武器,便伸手朝衣衫里摸索。

    女子翻身跃开,不忘将那地上呆住的弟子也一并带走。果然,大汉朝他们扔出了一把暗器,只是晚了一瞬,全都落在了礁石处,“玎珰”作响。

    还未站定,那暗器又急促射来,尖锐处闪着绿光。年轻弟子大喊:“大师姐小心!”

    连金羽素手一扬,振动铁索,一夺一甩,悉数将其拦下。紧接着,她不给对方任何时间作反应,立刻飞上一步绞上他的脖颈,铁索在他身上很快收紧,再过了几个瞬息,那大汉眼白外翻,已是没了气儿。

    连金羽旋身加入其他人的打斗,连子郁见到她长舒了一口气,抽空寒暄道:“大师姐,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她抿着嘴不应答,只将那铁索舞得轻巧而凌厉,死了那为首的大汉,敌群明显开始力竭,一会儿便倒下了大半人数。

    连子郁满脸都是黏腻的血,他双目发胀,已是杀了个眼红,这会儿觉得极为畅快。

    那些使剑的极少数能敌过他,他练就的虚妄剑法已达九层,能将人的头颅轻易斩下。一炷香后,所有贼人尽被围剿,礁石边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过来,过了许久也未能将血气冲净。

    众弟子疲惫地收手,受伤的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只见道中央已有人等候,连碧青挥挥手让负了伤的先离开,留下了连子郁、连金羽等人。

    连碧青问道:“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连子郁行了一礼,摇头道:“那些人都穿着晴峪村的衣服,身上连一块令牌、玉佩都不曾见到。”

    “宫主,他们使的武功好似不是出自一派。”连金羽沉声道。

    连碧青皱眉头,踱步到海边,海风吹来腥臭的血气,让她想到十五年前的一庄惨事,这些年来,虚妄宫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参与江湖纷争,没想到躲了这么久,却仍是躲不掉这祸端……

    她忽然想起连澄,单独招来连子郁问道:“怎么不见澄儿?”

    连子郁一听,心里不免“咯噔”一跳,暗道,自己回来好些天,竟全然忘了将连澄卖给阮吟雪做保镖这件事,这下完了!

    他硬着头皮道:“我与那阮吟雪做交易,用两颗重塑丹换麒龙派的情报,可是……可是他看上了连澄,指定要她做一年的贴身侍卫,还说若是同意可在危难时找他帮忙。”

    连碧青面露讶异,却没有连子郁想象的那般生气,她道:“此事,且看如何发展吧,若是真能利用阮吟雪护我虚妄宫,也不失为一步好棋,我知道他定会对闻蝉剑感兴趣,只是想不到,他竟直接将人扣在身边。”

    连子郁惊得嘴巴能塞下鸡蛋,他指着连碧青不忿道:“娘,这……这竟是你的安排,原来你让连澄出岛也是别有用心,你平时那么疼她,这会怎么又舍得抛弃她了。”

    从前他总是嫉妒母亲对连澄过于爱护,现在却忍不住替连澄鸣不平来。

    连碧青狠狠拍掉他的手指,道:“你以为她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妖剑闻蝉,迟早会惹来更大的祸事,不只是她,整个虚妄宫都会被武林各派盯上,今日的入侵者,已证明有不少人相信那个传闻。阮吟雪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人选,他若是想找到宝藏,就只能护着她。”

    “那小王爷耳目成网,手底下还有精兵数十万,你师妹的日子比你可好过多了。”

    连子郁听完晕乎乎的,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是说,看似师妹委曲求全给人做侍卫,实则我们是给师妹找了个保镖。”

    连碧青点头,怜爱地摸了摸他那迟钝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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