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九云襄在哪里?怎么进去?

    阳离观察前方地势,跑来回禀骆煜安说:“主子,属下上次与大巫分别就在这里了。”

    延渊道尽头草莽横生,浮着一层灰青色瘴气。

    “完蛋,这去哪儿找?”姜绰说。

    “大人能否看出有没有结界。”华凌祁问归海聿凃。

    “有,但是我不能解。”归海聿凃说。

    他说不能,不能的是触及凡间的界限。

    “你以守门人的身份试试。”归海聿凃说,“用你的血便可,只是需要找到结界的‘眼’在哪。”

    华凌祁笑道:“这还不简单。”

    她指尖从袖中翻出薄刃,摊开手便划出一道血口。

    五指用力攥紧,随后张开手一挥。

    血珠洒到瘴气上,犹如灼烧的纸,破出几个窟窿。

    骆煜安给她裹上帕子,说:“下次动手烦请提前告知,我好多备几个帕子。”

    天光黯然,明月高挂。

    瘴气消散,原来的荒草之上出现一座山谷,渐渐清晰。

    “老霍,开眼了嘿!”姜绰激动的晃着霍冉的手臂。

    霍冉拎起他的后衣领,呵斥道:“莫做声。”

    就在此时,云层遮月,山谷渡上一层血色。

    抬头望去,云与月都成了血红。

    南风拍了一下姜绰,他吓得尖叫一声。

    “怕了吧。”南风说,“放心,风哥保护你。”

    阳离无情地说:“那你一会儿可别哭。”

    骆煜安带头先走,华凌祁、归海聿凃和无觉紧跟,阳离等人断后。

    华凌祁戒备查看,总觉得身边有人盯着的不适感。

    再往前走出现几个石垛,跟玄慈院中的类似,不过这些要更大,差不多两个骆煜安那么长,下面是万丈深渊。

    几个石垛由走道连接,边上皆燃着烛灯。

    那若有若无地逼视感又来了。

    华凌祁立即转身看了看周围。

    “看上面。”归海聿凃说。

    那轮血月中间裂开一条白色缝隙,乍然动了。

    “好大一只眼睛!”姜绰惊呼。

    真的犹如莹润光亮,充满血丝的眼珠。

    “别招惹它就无需担心。”骆煜安抬头看了看,扯掉手套,说,“没入境,这应当就是九云襄的入口。”

    姜绰拉着南风,跟在后边小声嘀咕:“侯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南风嘿嘿笑道:“待会看到什么都别害怕,就当做了一场梦,放心,我风哥在。”

    “去你的。”姜绰怒道。

    霍冉也有点心惊,但是比姜绰沉得住气。

    他们小心穿过石垛,才发现对岸站着八个人,皆着漆黑的烨支族,身上挂着许多怪异的首饰,双手交叠,扶着刀柄。

    “烨支族还有人活着。”华凌祁说。

    “不,那是魂将。”骆煜安说,“族人为战而亡,有的会被请来镇守墓穴。”

    这里不是墓穴,却是族人葬身之地。

    魂将自愿镇守远比被请来更加尽职,也更凶猛。

    “冥界不收吗?”华凌祁问归海聿凃。

    “他们称之为魂将,并非是魂魄,而是,身已死,魂未散时,将魂封在体内。”归海聿凃说,“好比把活人封死在棺材里一样。”

    所以他们既不能前往冥界轮回,也不能像人一般生活。

    “主子,还打吗?”阳离也发愁,问骆煜安。

    他们也是正好八个人,无觉禅师肯定不行,华凌祁刚恢复了一些,不太能打。

    “吾辈途径,无心叨扰。烦请魂将让路。”

    骆煜安不想打。

    血月轮转,魂将们蓦地睁开眼睛,眼中皆燃起熊熊火光。

    “看来不行。”姜绰小声说。

    骆煜安蹙眉,眼神暗沉。

    “非九云襄族人,擅闯者死。”

    魂将厚重的声音在山谷回荡。

    骆煜安手上燃起流火,脸色阴晦不明。

    “侯爷深藏不露啊!老霍!”姜绰眼冒精光。

    霍冉已经吓晕了。

    能打的又少了一个。

    骆煜安将朝督扔给华凌祁,说:“这刀我看你用着顺手,送你了。”

    华凌祁接了刀,对骆煜安说:“侯爷,我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催动咒文锁化为金色流光的刀。

    骆煜安轻笑一声,说:“厉害厉害。”

    服过三颗莲珠后,华凌祁便发觉了,即使不入境里,也能催动咒文锁。莲珠在身上的结长得越大,就越能得心应手。

    “他娘的,天妒英才,我怎么不行?!”姜绰喊道。

    阳离抽刀的手一顿,说:“那你就看好老霍。”

    魂将的刀也燃起流火,沉重的脚步,使地面都晃动起来。

    华凌祁持双刀,挡在无觉面前。

    无觉见状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魂将的刀沉重,但是速度不够快。

    砍下来时,骆煜安后仰躲过,随即手中的流火幻化成黄金长枪。

    华凌祁似乎听到枪头盘旋着朱雀的嘶鸣声。

    归海聿凃依旧撑着银质蟒蛇的黑伞,岿然不动。

    骆煜安的长枪|刺向最近的魂将颈侧,魂将曲臂外防,顺手抓住长枪,挥刀朝他砍来。骆煜安借力上跃,收回长枪,转身到魂将后面。

    突然银光一闪。

    骆煜安疾速挑断后颈的银丝,那魂将轰然倒地。

    “傀尸?”骆煜安说,“找魂将身上的银丝!”

    阳离和南风应付有些吃力,听到这里,赶紧以退为进,找银丝。

    袭向华凌祁的魂将看着像是女子,她手中的刀,被华凌祁的咒文锁缠住,不能动。

    于是,她抽出腰间的软鞭向华凌祁扫来。

    那软鞭带着银色倒刺,勾一下,皮开肉绽。

    华凌祁在地上滚身躲避,有些狼狈。

    她近不了魂将的身,很难看到银丝。

    这些傀尸跟华凛阴境里的傀影差不多,都是丝线缀结而成。

    软鞭又朝她抽过来,华凌祁侧身躲闪,咒文锁幻化为刀,双刀齐用,卡住软鞭的倒刺,往自己的方向用力,随后抬腿后旋踢到魂将的侧颈。

    魂将退了几步。

    这时华凌祁才看到,银丝竟在她耳边。

    华凌祁攻击猛势不减,猝然跳起,精巧的划断魂将耳边的银丝,但同时她的耳珠也断了。

    相比几人的狼狈,归海聿凃气定神闲地多。

    他那把黑伞的伞骨上像是长出刀刃,他可不管有没有划断银丝,转着黑伞上下翻飞。

    所有的魂将倒地后,身上升起一阵薄雾。

    这才看到八位神将生前容貌。

    他们单手放到胸前,躬身。

    “贵客临门,多有得罪。”为首的魂将是个魁梧的男子。

    “谁弄坏了我的耳珠?!”女魂将嗔怒道。

    华凌祁收刀上前,歉意道:“实在对不住。”

    “那把你身上的耳珠给我!”女魂将无赖道。

    “也实在对不住。”华凌祁说,“没有。”

    她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女魂将沉默须臾,突然大笑道:“天下哪有女人不带耳珠的【1】......哦,有,那个传说中的守门人。”

    “就是我。”华凌祁说。

    这次女魂将不说话了。

    “那你们完了,阿荆最珍爱耳珠,没有,你们便不能过去。”胖胖的魂将环臂昂首说道。

    “我有。”

    骆煜安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下,从怀中摸出细软的帕子,里面包裹着一对玛瑙耳珠。

    女魂将得了耳珠,喜笑颜开。

    归海聿凃口诵咒文,收了八位魂将。

    “小生该告辞了。”归海聿凃扶着眼睛说。

    “你走了,宫里怎么交代?”华凌祁说。

    “小生还是有事需回家,到时我们中都见。”归海聿凃说完,施展术法消失了。

    “连方士也......”姜绰欲哭无泪,说,“为何我这般平庸!?”

    “你比老霍强多了。”阳离拍拍他的肩,说,“赶紧把老霍叫起来。”

    南风跳到霍冉身边,说:“我来!”

    他提着霍冉的耳朵,喊道:“老霍!干活了!”

    霍冉一脚踩空,徒然翻身起来,抽刀就砍。

    阳离的刀都没拔,刀鞘格挡,用力一推。

    “老霍,醒醒。”

    霍冉后退几步,待眼底清明,抱住头差点哭了。

    血月转动。

    原来魂将站立的位置后面有道石门,此时正缓缓打开。

    九云襄,并不像名字那般缥缈缱绻,面前的是颓垣断壁,焦木错落,一片衰亡。

    若以前的九云襄如妙龄娇俏的少女,那如今便是一位满目苍凉的老妪,佝偻着身躯固守这片焦土。

    远处,一棵擎天大树悬空矗立中间,犹如天神,悲伤地俯瞰大地。

    “地方到了,玄慈方丈的骨灰放这里,走吧。”骆煜安对无觉说。

    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虽出生于九云襄,却对这里全无印象。

    虽然不清楚玉藏儿为何执着于战神宿韶,又为何非要引来神界游魂。但他是镜焲神魂的容器,这是事实。

    “侯爷,不是说,进了九云襄就能查清是谁派人刺杀我们了吗?”姜绰急声道,“都到了,不查明白,我死都不回去!”

    阳离按着他,说:“不可贸然行事。”

    无觉单手立掌,施礼道:“这里应当有一条河,师弟的骨灰撒到河里,我们便立即动身去中都。”

    这老和尚!

    他说的河应当是在玄慈境里,妹妹阿枝献祭的那条河。

    境里,华凌祁用咒文锁拉回小船,可是过去的现实里,阿枝却真的葬身于此。

    玄慈缅怀一世,终了,也要和她,溶于血骨。

    华凌祁至此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骆煜安长腿一抬,再次来到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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