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还记得我们高一的班主任叫什么吗?”林意灵纠结再三发出了这条消息,她不知道对方正在过哪个时区,她们两年没有联系了。

    “程玥老师“对面快速回复了,附赠了一个:D

    “太感谢了。”林意灵把名字复制到学生信息电子表里,犹豫了一下,从对话列表删除了这条对话。

    她还没做好准备,即便刚刚她代入了公事公办的工作人员身份完成了挑战,现在她又感到尴尬了。

    对面的朋友也在犹豫,宋思玉,林意灵短暂的一个学期零七个周的同桌。宋思玉刚结束社团纳新的面试就收到了这条意外的消息,她和林意灵有着同样不知所措的心情,她犹豫再三,把这条对话设为置顶。

    一个月前的开学,宋思玉也没有父母的陪伴,独自报道。她提前列好了物品清单,计算着时间从家里寄来到学校。

    她最喜欢的软件是手机备忘录,她喜欢把一切都放在列表里。困难的任务也能可视化地分解为一个个小步骤。计划帮助她克服对未知的恐惧,它让她过着一种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的生活。

    同在北方,气候并没有那么难适应,虽然比起家乡,这里依然热得离谱。

    她在快升高二时决定放弃出国学艺术,尝试走特长生留在国内高考。可能是过去两年她挣扎于1对1补课班的习惯使然,她依赖着精确的日程安排和计划,像不能失去程序的机器人一样,被任务填满的生活才能给她安全感。

    她以前的同学并不理解她,家里没有破产,只是多了一个弟弟,又不是不给她花钱,为什么不能出国学自己想学的专业呢?

    宋思玉的回复是,未雨绸缪。这背后的动机或许只有林意灵能理解。

    从录取结果来看,命运没有辜负她的努力。

    选择这个学校当然不需要理由,因为它是最好的。当然,宋思玉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她想认识那个神秘的齐恪谦。考前,辅导班老师说,之前有一个学生高考时发着高烧也能考市状元,安慰道,她现在的积累已经不太容易受考试状态的影响了。

    她原本不信的,直到老师找出了当时的新闻报道。

    没想到这位齐学长在大学也是风云人物,入学前她潜水在新生群,得知他现在是校辩论队的队长。她觉得认识他的几率又增加了。

    于是暑假她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兴趣,她已经规划好了,在社团纳新时要先加入院队,然后努力拼搏加入校队。

    前提是它不会和乐团活动冲突。

    即使做了周全的计划,搬行李收拾宿舍也很难从容。

    她住在没有电梯的六楼,为了保护手指手腕,她不敢一次拿太多,在37℃的高温里,她上上下下了十几次。

    虽然没有独立卫浴,但好在宿舍楼里的澡堂有隔间还有门。洗完澡,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开始勾选她的任务清单。在提前报道的一天,她完成了桌椅橱柜的消毒清理,床帘蚊帐的组装,四季衣物以及床上用品替换的整理,杂物的收纳……这是忙碌的大半天里她最享受的时刻。但百密一疏,她今早出门前忘记给卧室里的薄荷浇水了。凭借对父母的了解,她只能寒假回去收尸了。

    打开手机,她看到妈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不用担心,小来退烧了。”她冷笑了一声,宋玉来是她的弟弟,今早体温37.3°。她早知道爸妈不会来送她开学,没想到宋玉来给出一个这么好的台阶。

    坚强的机器人战士是不会被糟心的亲情影响的,她鼓励自己,打开了单词软件,开始了下一项任务。

    马不停蹄,她评价自己的状态,马不停蹄地出发,马不停蹄地前进,马不停蹄地休息。两年前发生的事让她总保持着冲刺的心态,放慢脚步就会前功尽弃,会回头张望,甚至摔倒,所以尽管疲惫也不能放松意志。凭借这样的斗志她和之前的豌豆公主般的生活彻底告别了,还有那时的朋友们,他们现在应该都在大洋彼岸,除了林意灵。

    她很希望知道林意灵的近况,但她不能主动联系她,因为愧疚。

    一个月前,不远的9号宿舍,齐恪谦在昏睡。他今天本来应该去迎新的,帮学弟学妹拎拎箱子之类的。但他实在没起来,他熬了两个大夜,实验进度纹丝不动,只证明出自己不是铁人。他还来不及回味挫败和沮丧就被疲惫吞没,睡前他想起来还要整理一下上学期辩论队的材料,刚打开网盘不久他就睡着了,他会感谢自己睡前是侧躺的。

    他做了一个梦。高中选修课,生物实验室的窗帘是蓝绿色的,他们忙着捉逃窜的牛蛙。真累啊,他听到一个女生说,今晚一定要去吃点蛙蛙泄愤。她的同桌笑了一声。他想看一眼是谁在说话,抬头以后发现教室只有他和老师,女生留下一个离开教室的背影,他只能看到她系在腰上的外套袖子甩到了门框上,发出了持久的闹铃的声音。

    齐恪谦经常在开学时刻梦到高三的这个下午,然后醒来去吃一次牛蛙。在梦里他从来没成功地在她离开教室前叫住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个场景,也许是有遗憾,他们在学校遇到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交谈过。

    今年她也该上大学了,他看过高中的升学统计,只知道她没有来他的学校。如果他想,他可以问问梁老师她的去向,她的班主任,也是他妈妈。但上大学后为了摆脱父母刚柔并济的控制,不论是金钱还是感情,他都很少联系家里。他说不出对她的这种执念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好奇,又或是感激?毕竟牛蛙是真的好吃。

    齐恪谦在困惑中不断探索着答案,最近他得出的结论是,和她做朋友一定会很放松。两年了,他已经有点记不清她的声音,但他记得那天下午一起在实验教室捉牛蛙的心情,那是高三一年他最轻松的时刻。他想停下那种一丝不苟的生活,对他来说,自律是习惯,习惯是枷锁。像推着巨石上坡一样,持久的忍耐中他也会盼望有不可抗拒的意外让他粉身碎骨,结束这种轮回。可是对他来说,自我毁灭是有罪的,这会让他十几年的坚持都显得可笑,他需要借口,比如不可控的活蹦乱跳的牛蛙之类的。

    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他查收了社团纳新的策划方案,又回复了几条有关筹备校外联赛的消息。换下睡衣,他准备去实验室看看数据跑得怎么样。看着校园里拖着行李箱奔走的新生,他羡慕他们要遇到的未知,有各种打破他们生活程序的意外事件。

    他面临的未知可能只有实验室的状况,不管状况如何,他都要呆在那里两个小时完成打卡。

    总之,今天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没有惊吓也没有惊喜。

    这种平静持续了一个月,直到社团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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