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战争,经济大萧条,我在孤儿院里睁开眼前,了解到的就是这些东西。

    原主的记忆正在合并我的记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脑子有些混沌。

    几个女孩围在我身边,她们旁若无人叽叽喳喳地聊天。感谢我考完六级后还存在的些微听力水平,我勉强能听懂她们在说些什么。

    “......瑟倪维拉......”

    “......可怜......那家人......不再雇佣......”

    “......禁闭......昏倒......犯错......”

    在小姑娘们的窃窃私语中,我勉强拼凑出些许真相。

    这具身体叫瑟倪维拉,几天前她去某个人家帮工时,造成了据说十分惊险恐怖的事情。

    对方的亲属扯着她拜会了孤儿院院长戴维斯女士。他们指斥瑟倪维拉,声明她袭击男主人,并通知院长,她的孩子将不能再被他们雇佣。

    院长夫人惩罚了她。

    我大概明白了。

    结合瑟倪维拉的记忆,男主人显然是个癖好下流的玩意儿。可怜的孩子险些受害,反抗并重伤了卑鄙的成人——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难怪对方也没有大肆宣传。

    但年幼的受害者最终死在昏暗的禁闭室里,百年后的我取代了瑟倪维拉的身份。

    还想思考些什么,发烧昏沉的大脑却主动陷入了沉睡。

    我梦见了我们的过去。

    上辈子的我亲人不睦,四境荒芜,前途不算黑暗也不算光明。嚣杂无聊的工作,日复一日的重叠,拿着死工资混日子。

    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瑟倪维拉的生活同样死寂庸常。

    或许可称不平凡的是劳役一样的命运,因为比起百年后已经悲惨过了头。

    揭开那口象征着记忆的枯井,在一片灰白中,出现了瑟倪维拉。

    我看见她的死亡。

    或许是她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

    弃生的欲望对她来说像那家人桌子上随意摆放的白面包,是孤儿们向来难以接触的东西,却只有她试探又好奇地品尝了,于是身边萦绕的情绪竟已接近欢欣。

    ......那女孩站起来,惨败的脸膛上出现红润。她从僵硬的躯壳里走出,牵住死亡枯瘦又僵长的手指,轻灵地踏进祂怀里,你近乎能看见她嘴角柔软的笑意。

    死亡温柔地揽住姑娘,他们一并隐去了。

    他们至始至终没有看我,无论是安详的瑟倪维拉,还是高大的形容模糊的死亡。

    .

    “......瑟倪维拉,瑟倪维拉!”

    我从床上震起来,将那叫我起床的女孩吓了一跳。她说:“院长找你。”

    破败的孤儿院里出现一个中年人,头发赤褐色,眼睛呈现出一种明亮的蓝。他居高临下地、以一种熟悉的审视打量着我,在院长的抱怨声里沉吟:“......使无辜的史密斯先生受了重伤......”

    我,没睡醒的,戾气十足地皱眉:“死有余辜还差不多。”

    院长夫人语气严厉:“礼貌,瑟倪维拉。”

    “是,夫人。”

    那男子便说:“戴维斯女士,请让我与这位小姐单独聊聊。”

    “阿不思·邓布利多,霍格沃茨变形课教授,你未来的老师。”

    不错的老师总会照顾学生的身体。面对了暴言的先生神色平静地与我对坐,等我开启话题。

    真得为邓布利多先生的心理素质点个赞。

    “霍格沃茨?”混沌的大脑还有些发木,我没有听清楚对方具体的发音,重复了一声,问他,“什么地方?”

    “既然诺绰瓦小姐存有一定的疑惑,”教授说,从袖袋里掏出一节光滑又漆黑的......树枝?

    树枝在院长的书桌上轻轻一捺,院长夫人喜爱的钢笔就变成了一只拥有雪白长毛的幼猫,在书桌上缓慢又焦急地蠕动。我好奇地伸手去捧,小猫便改换方向,爬到我手上,随着我的抚摸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猫眼甚至还是一蓝一绿的。

    “Wow,Soooooo~cute !”

    看着这这奇妙的温软的小东西,谁能想到它居然是由一只冷冰冰的钢笔变成?

    邓布利多则接上方才的话,“现在你应该知道,那是全英国最棒的魔法学校。”

    .

    院长喊来女仆,将我领回屋子。在我走前,她不屑又奇异地看着我:“感谢那位好心的先生吧,你可以修养几天,直到他把你领走。”

    “是,夫人。”

    可能是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她又教训道:“下次在外人面前懂点礼貌,听明白了吗?”

    我说:“是,夫人。”

    戴维斯女士兴味索然地挥了挥手。

    .

    我不是一个十分有好奇心的人,噢,或者应该说,在面对与自己无关的事的时候,我相当的不感兴趣且不喜欢有人用它们来打扰我。

    但魔法显然不是。

    虽然我没看过那本著名的儿童文学,但邓布利多......?

    很明显了嘛。

    而瑟倪维拉显然也不是。

    很难判断我对瑟倪维拉是什么感觉。

    她的灵魂离开身体,躯壳提供给我苟活,但她本来拥有光明的前程——或许对她来说不算光明,但也算有了一条出路——却放弃了人世走向死亡。

    她知道自己有魔法天赋吗?

    .

    敲了敲小破酒馆里的几块砖,那墙便自动挪开了可供人通过的缺口,魔法界无穷的神秘展现在伦敦街头的粗陋邋遢的孤儿眼里——

    我瞠目结舌:“人可真多。”

    邓布利多神色愉快:“对角巷是英国最热闹的商业街。”

    几名瞅见他的巫师向邓布利多问好,后者温和地一一回应并带领新生我购买物品。

    ......或许不应该称为购买?

    一个布包递到我面前,二手店的老板絮絮叨叨:“......最廉价的开学用品,我真是亏大了......”

    “别这么说,约翰,帮助小巫师可是一件光荣的事。”邓布利多说,老板才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好吧,你明年也可以来我这里买东西,虽然不是精品。”

    “于是我们要买的只有魔杖吗?”我不甘不愿地回答他,视线还贪婪地抓在对角巷各种奇妙的商品上。

    “怎么会呢?”邓布利多有些惊讶地笑道,“或者你可以用剩下的助学金买几本喜欢的书?”

    我们推开了奥利凡德魔杖商店的大门。

    从柜台后跳出来的年轻人有着奇异的亮黄色的眼睛。他先与邓布利多寒暄几句,随即叫那会动的尺子为我量各种尺寸。

    “惯用手?”

    “右手。”

    “手臂伸展开。”

    “现在测量头围......”

    奥利凡德捣鼓了一通,回身在魔杖堆里寻找。他熟练地略过一堆又一堆材质精美的盒子,在一打里精准地抽出一根:“黑胡桃木,龙心弦。”

    挥了一下,魔杖不排斥被使用,可魔力却滞涩又蔫巴巴地在尖端吐出一朵小金花。奥利凡德抢走了它,叨叨咕咕地念叨着各种专有名词,又重新抽取了一根:“山楂木,独角兽毛。”

    这根魔杖完全死寂,就像我在野地里捡到的一根枯枝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被奥利凡德劈手夺走:“再试试这一根。”

    魔杖尖端淌出白色的雾气,它们在空气中汇聚成一个模糊的虚影,坚持了几秒才散去。我看向邓布利多与奥利凡德,却发现他们以一种凝然的惊讶望着空中的影子,随即奥利凡德说:“就是这根了,樱桃木,山暴龙心弦,十一又三分之二英寸,质地柔软。”

    邓布利多显现出一种温暖的神色:“守护神咒......加里克,我第一次看见未经魔法的小巫师在买魔杖时用出守护神咒。”

    “显然我也是第一次。”奥利凡德说,“我始终不觉得有小巫师能被这种魔杖选中,你知道的,这是我突发奇想做的一种魔杖,适合守卫者。”

    回到对角巷街头,邓布利多买了两个冰激凌——“第二个半价!”

    他递过来那个布满坚果碎的冰激凌,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想你愿意试一试魔法界的冰激凌,不是吗?”

    你不得不说,他其实挺讨人喜欢。

    步履匆匆地行走在魔法街,从热热闹闹的人群中挤过,我感受着冰冰凉凉的甜在舌尖化开,好奇地问邓布利多:“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邓布利多扶了下镜片,收回突然犀利的目光,只爽快地道:“什么都可以。”

    “那好吧,”我说,“在孤儿院里,我让你想起了谁吗?”

    “好吧,好吧,我会回答你。”邓布利多说,吃完了那个冰激凌。

    然后他毫无保留地讲了一个二年级男生的故事。

    汤姆·里嘚儿,孤儿院人士,因为魔法天赋被其它孩子欺凌,于是不仅报仇而且反欺凌回去。他吊死他们的兔子,抢走他们的玩具,甚至让孩子们在山洞里险些被淹死。他甚至展现出和蛇说话的天赋与对黑魔法的热爱。这些是遗传自最伟大黑巫师斯莱特林的天赋,他本人也进了斯莱特林学院,邓布利多担心他暴戾恣睢的性格会造成不良影响。

    出发接学生前,他翻看名单,孤儿院这个因素让他感到熟悉。

    邓布利多不那么委婉说:“诺绰瓦,非平凡的,我从未听闻这样张扬的姓。”

    我的关注点则落在另一件东西上:“霍格沃茨不是有四个校长吗?现在怎么就一个了?”

    邓布利多:“......”

    他勉强地说完最后一句:“......如果你以后进了斯莱特林,不要说自己是麻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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