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对，抬头。脸凑近点，往左，对对对。”
脂粉的香气，还有那飞扬的粉末，挠得温斯基鼻子痒得要死。可星缇纱的脸近在咫尺，他只得拼命憋着打喷嚏的冲动。柔软的粉扑被星缇纱一下下拍在他脸上，滑溜的丝绵蘸取了香粉带着微微的凉意，扑得他心里有些发痒。
好不容易等星缇纱扑完了粉，他打喷嚏的冲动已经被憋没了。
接下来打腮红涂口红一气呵成，最后星缇纱把那棕色的假发套到他脑袋上，插了几根随手做的金属发卡固定住，再抓起他脑袋两侧的假发拿一个墨海色蝴蝶结夹到了后脑勺。
“行了，就这样披着头发。一会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要低头低太深，更不要撩头发。”
“……好、好的。”
星缇纱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随身镜：“来，这个你拿着。还有我的手绢，一会我要用你就递给我，装得像点。”
“这是什么？”
温斯基看着手里扁扁的小盒子，转了一圈没看明白这玩意能装什么。
“从这打开的，喏，里面是镜子和小梳子。”星缇纱帮他打开，“从现在开始，你是沙克德先生从劳罗拉领地带过来的女奴，是侯爵担心萝丝所以让你来这照顾她——你想叫啥名字？”
“都行，可是萝丝老师不是说劳罗拉领地没有奴隶制吗？”
“对，所以才要用这个身份。劳罗拉领地的真实情况只有我们知道，而接下来我们要从他们那借力的事情不少。现在这个情况，刚好可以不经意间给他们打个掩护。”星缇纱搂着这孩子的肩膀，“不过别人要是不问你也不用自我介绍，这身衣服我买回来之后给改了点，而且就算不改看着也是跟皇宫里女仆的制服有区别的。”
“好的，老师。”
这小孩子还是攥着裙摆，浑身有些久违的局促。
“那我……我的假名字，就叫丽娅妮丝吧。”
“你妈妈的名字？”星缇纱看向温斯基，这小孩已经红了眼眶，她赶紧拿手绢给他轻轻擦了擦眼睛，“可以吗？”
“叫这个名字我会立马有反应的，不容易被人觉得是假名字。”
“好，那就这样了。”
星缇纱帮他系好围裙，拍了拍他的背。
“走吧。”
气温已经开始上升了，可都城的大街依旧算不上繁华。又或许是见过了华夏国街景吧，星缇纱坐在马车里，没有多少想要掀开帘子的冲动。而另一边的温斯基则是靠在被他掀开的车窗边看了一路，也不知道是被这从未见过的城市晃花了眼还是第一次坐马车有点晕车，星缇纱看他那脸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叹很快转变为有些不适的神情。
远处神殿的屋顶高耸入云，圣女时代曾转动的钟在清晨的阳光下定格。而近在咫尺的，是贫民窟里凋敝的冬末。
“老……帝姬殿下，都城也有这么多乞丐吗？”
“嗯。”
“我刚刚看到有人在跑。”
“什么人？”
“没看清。”
温斯基靠着车窗看了许久，最后也把帘子拉上，靠到星缇纱的身旁。
“老师……”
“嗯。”
温斯基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嗫嚅着发出两个音节——汉语的，他害怕赶车的人会听到他称呼帝姬为老师，下意识用上了自己刚学会的词汇。而星缇纱一把将他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旁用同样小的音量说，我们很快就能让工厂走上正轨，很快的。
很快。
塔德这小傻子倒是适应得很快。得了星缇纱的应允，他是两眼进了星星似的，跟在星缇纱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星塔同学地喊，自称也在星缇纱说过之后赶紧从”臣“改成了”我“。温斯基看着这人不禁微微有点不适，太热情了，老师说过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都这么有钱了，还想从老师这得到什么好处？还得是不小的好处，要不然他一个高位贵族能露出这幅嘴脸？
温斯基这辈子从来也没有见过贵族这样对别人笑。
可紧接着塔德的话就让温斯基警铃大作，这小少爷一面带着星缇纱进了甜品店的包间，一面满脸担忧地告诉星缇纱，这段时间帝姬穿着墨海色衣服到处晃悠的事情已经在都城贵族的圈子里传开了，班里的同学们都在谈论这件事。大祭司尤嘉雅的女儿琉希丽莎在学院里试图制止自己的同学议论天命帝姬，可基本上也没什么大用。
“是吗？”
星缇纱倒是完全不急，她那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捏了块饼干，脸上笑吟吟像是在听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有趣八卦。站在她椅子后面的温斯基浑身冷汗直冒，发麻的头皮下大脑里不断循环起之前老师跟他说的暴露的后果。本就因为自己皮肤偏黄又晒得黑，跟星缇纱的粉底色号明显不对付而妆面有点发灰的脸，此刻是直接一点血色也没了。一旁塔德的仆从看见他那如芒在背的样子，小声寻问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没有！我……”
温斯基忙不迭压低声音回答他，可后者明显不太相信。见温斯基急着否认，他赶紧不着痕迹退开半步，而后继续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星塔，你的女仆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好。”
完蛋了。
温斯基脑子里轰地一声，只剩下这三个字。
“是吗？谢谢你塔德，哦，我光顾着和你聊天了，什么都没注意到。快过来——丽娅妮丝，快点。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她看上去像是发/情了。”塔德凑过来看了一眼温斯基额头上的冷汗，便抬头对星缇纱这样说。用的词是发/情而不是花期，让温斯基脑子里紧绷的弦松下来半点。紧接着星缇纱立马顺着这小少爷的话说下去，说这小女仆年纪不大，这是第一次发情所以反应剧烈，让你见笑了，我给点钱让他先去找家药店喝碗药。
“不行的话或许可以让他帮个忙。”
塔德随手指着自己的仆从。
“不用了，她年纪还小。”星缇纱摆了摆手，“而且这是萝丝家里带来的。”
“劳罗拉领地来的？”塔德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温斯基，“是沙克德将军带过来的吗？之前好像没见到劳罗拉小姐带着仆人。”
“对，侯爵殿下担心萝丝，让沙克德将军来都城的时候顺便把她捎上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沙克德将军来过？”
“原来这件事是真的啊。”塔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他目光担忧地看向星缇纱，“学校里一直有传闻，说劳罗拉派人威胁皇室——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您不是准备休学嘛，雪蜜儿殿下就作为皇室代表插班进来就读了。她说陛下对劳罗拉小姐天天缠着您很不满，还说劳罗拉家……”
“劳罗拉家怎么了？”星缇纱看着塔德那又纠结又担忧还带着点愤愤不平的脸色，决定把话题引过去。雪蜜儿这家伙的脑子基本相当于配重，她嘴里说出来这些无非是拾薇丽娅牙慧。那她倒想听听薇丽娅这窝囊货如此不满她行为又如此放任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从兜里掏出钱包给了温斯基几个铜板，让他出去买药——或者干点啥都行，玩一圈再回来。
“您还是对劳罗拉家族防备一点吧。”看着这小女仆离开，塔德叹了口气。帝姬殿下当真是太过单纯善良，竟然对劳罗拉家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都如此温柔，更不用提因此而治劳罗拉家以下犯上的罪，“雪蜜儿殿下说，劳罗拉家以下犯上，试图逼着皇室给您娶沙克德将军当夫人。”
“就这样？”
“那、那还要哪样啊！”塔德傻了眼，“小殿下还说，那沙克德将军是先见了您，您不同意，他强拉着您去见的陛下！都这样了，您还——”
“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呢。”
星缇纱垂眸看着茶杯，露出个无奈而自嘲似的苦笑。
“文官贵族和教会势力日益强盛，加上圣女陛下那时候就留下来的制度，我肯定是要娶武勋贵族为夫的。萝丝小姐是很好的人，但是劳罗拉家族……算了，他们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陛下现在如此愤怒，是因为劳罗拉家族确实有点心急了，加上我还是帝姬而她也还那么年轻，她不希望有人……哦，塔德，我失言了，请不要说出去吧。”
“好、好！我一定不会说的！可是您自己……”
“我们今天不谈那些烦心事，好吗？”星缇纱用她疲惫的眼睛看着塔德，温柔而疲倦的笑意让后者心里一缩，“拜托了，塔德，不要说这些了。”
“好……您不要伤心了，会、会有办法的。”塔德拉着星缇纱的手，试图以此给予后者一些鼓励和力量，“你看，之前我也没想过白糖的事情会这么顺利，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车到山前必有路，都能解决的！更何况您可是帝国的小玄鸟，圣女陛下会庇佑您的。”
“但愿吧。”星缇纱疲倦地笑着，轻轻叹了口气。
脂粉的香气，还有那飞扬的粉末，挠得温斯基鼻子痒得要死。可星缇纱的脸近在咫尺，他只得拼命憋着打喷嚏的冲动。柔软的粉扑被星缇纱一下下拍在他脸上，滑溜的丝绵蘸取了香粉带着微微的凉意，扑得他心里有些发痒。
好不容易等星缇纱扑完了粉，他打喷嚏的冲动已经被憋没了。
接下来打腮红涂口红一气呵成，最后星缇纱把那棕色的假发套到他脑袋上，插了几根随手做的金属发卡固定住，再抓起他脑袋两侧的假发拿一个墨海色蝴蝶结夹到了后脑勺。
“行了，就这样披着头发。一会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要低头低太深，更不要撩头发。”
“……好、好的。”
星缇纱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随身镜：“来，这个你拿着。还有我的手绢，一会我要用你就递给我，装得像点。”
“这是什么？”
温斯基看着手里扁扁的小盒子，转了一圈没看明白这玩意能装什么。
“从这打开的，喏，里面是镜子和小梳子。”星缇纱帮他打开，“从现在开始，你是沙克德先生从劳罗拉领地带过来的女奴，是侯爵担心萝丝所以让你来这照顾她——你想叫啥名字？”
“都行，可是萝丝老师不是说劳罗拉领地没有奴隶制吗？”
“对，所以才要用这个身份。劳罗拉领地的真实情况只有我们知道，而接下来我们要从他们那借力的事情不少。现在这个情况，刚好可以不经意间给他们打个掩护。”星缇纱搂着这孩子的肩膀，“不过别人要是不问你也不用自我介绍，这身衣服我买回来之后给改了点，而且就算不改看着也是跟皇宫里女仆的制服有区别的。”
“好的，老师。”
这小孩子还是攥着裙摆，浑身有些久违的局促。
“那我……我的假名字，就叫丽娅妮丝吧。”
“你妈妈的名字？”星缇纱看向温斯基，这小孩已经红了眼眶，她赶紧拿手绢给他轻轻擦了擦眼睛，“可以吗？”
“叫这个名字我会立马有反应的，不容易被人觉得是假名字。”
“好，那就这样了。”
星缇纱帮他系好围裙，拍了拍他的背。
“走吧。”
气温已经开始上升了，可都城的大街依旧算不上繁华。又或许是见过了华夏国街景吧，星缇纱坐在马车里，没有多少想要掀开帘子的冲动。而另一边的温斯基则是靠在被他掀开的车窗边看了一路，也不知道是被这从未见过的城市晃花了眼还是第一次坐马车有点晕车，星缇纱看他那脸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叹很快转变为有些不适的神情。
远处神殿的屋顶高耸入云，圣女时代曾转动的钟在清晨的阳光下定格。而近在咫尺的，是贫民窟里凋敝的冬末。
“老……帝姬殿下，都城也有这么多乞丐吗？”
“嗯。”
“我刚刚看到有人在跑。”
“什么人？”
“没看清。”
温斯基靠着车窗看了许久，最后也把帘子拉上，靠到星缇纱的身旁。
“老师……”
“嗯。”
温斯基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嗫嚅着发出两个音节——汉语的，他害怕赶车的人会听到他称呼帝姬为老师，下意识用上了自己刚学会的词汇。而星缇纱一把将他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旁用同样小的音量说，我们很快就能让工厂走上正轨，很快的。
很快。
塔德这小傻子倒是适应得很快。得了星缇纱的应允，他是两眼进了星星似的，跟在星缇纱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星塔同学地喊，自称也在星缇纱说过之后赶紧从”臣“改成了”我“。温斯基看着这人不禁微微有点不适，太热情了，老师说过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都这么有钱了，还想从老师这得到什么好处？还得是不小的好处，要不然他一个高位贵族能露出这幅嘴脸？
温斯基这辈子从来也没有见过贵族这样对别人笑。
可紧接着塔德的话就让温斯基警铃大作，这小少爷一面带着星缇纱进了甜品店的包间，一面满脸担忧地告诉星缇纱，这段时间帝姬穿着墨海色衣服到处晃悠的事情已经在都城贵族的圈子里传开了，班里的同学们都在谈论这件事。大祭司尤嘉雅的女儿琉希丽莎在学院里试图制止自己的同学议论天命帝姬，可基本上也没什么大用。
“是吗？”
星缇纱倒是完全不急，她那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捏了块饼干，脸上笑吟吟像是在听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有趣八卦。站在她椅子后面的温斯基浑身冷汗直冒，发麻的头皮下大脑里不断循环起之前老师跟他说的暴露的后果。本就因为自己皮肤偏黄又晒得黑，跟星缇纱的粉底色号明显不对付而妆面有点发灰的脸，此刻是直接一点血色也没了。一旁塔德的仆从看见他那如芒在背的样子，小声寻问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没有！我……”
温斯基忙不迭压低声音回答他，可后者明显不太相信。见温斯基急着否认，他赶紧不着痕迹退开半步，而后继续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星塔，你的女仆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好。”
完蛋了。
温斯基脑子里轰地一声，只剩下这三个字。
“是吗？谢谢你塔德，哦，我光顾着和你聊天了，什么都没注意到。快过来——丽娅妮丝，快点。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她看上去像是发/情了。”塔德凑过来看了一眼温斯基额头上的冷汗，便抬头对星缇纱这样说。用的词是发/情而不是花期，让温斯基脑子里紧绷的弦松下来半点。紧接着星缇纱立马顺着这小少爷的话说下去，说这小女仆年纪不大，这是第一次发情所以反应剧烈，让你见笑了，我给点钱让他先去找家药店喝碗药。
“不行的话或许可以让他帮个忙。”
塔德随手指着自己的仆从。
“不用了，她年纪还小。”星缇纱摆了摆手，“而且这是萝丝家里带来的。”
“劳罗拉领地来的？”塔德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温斯基，“是沙克德将军带过来的吗？之前好像没见到劳罗拉小姐带着仆人。”
“对，侯爵殿下担心萝丝，让沙克德将军来都城的时候顺便把她捎上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沙克德将军来过？”
“原来这件事是真的啊。”塔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他目光担忧地看向星缇纱，“学校里一直有传闻，说劳罗拉派人威胁皇室——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您不是准备休学嘛，雪蜜儿殿下就作为皇室代表插班进来就读了。她说陛下对劳罗拉小姐天天缠着您很不满，还说劳罗拉家……”
“劳罗拉家怎么了？”星缇纱看着塔德那又纠结又担忧还带着点愤愤不平的脸色，决定把话题引过去。雪蜜儿这家伙的脑子基本相当于配重，她嘴里说出来这些无非是拾薇丽娅牙慧。那她倒想听听薇丽娅这窝囊货如此不满她行为又如此放任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从兜里掏出钱包给了温斯基几个铜板，让他出去买药——或者干点啥都行，玩一圈再回来。
“您还是对劳罗拉家族防备一点吧。”看着这小女仆离开，塔德叹了口气。帝姬殿下当真是太过单纯善良，竟然对劳罗拉家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都如此温柔，更不用提因此而治劳罗拉家以下犯上的罪，“雪蜜儿殿下说，劳罗拉家以下犯上，试图逼着皇室给您娶沙克德将军当夫人。”
“就这样？”
“那、那还要哪样啊！”塔德傻了眼，“小殿下还说，那沙克德将军是先见了您，您不同意，他强拉着您去见的陛下！都这样了，您还——”
“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呢。”
星缇纱垂眸看着茶杯，露出个无奈而自嘲似的苦笑。
“文官贵族和教会势力日益强盛，加上圣女陛下那时候就留下来的制度，我肯定是要娶武勋贵族为夫的。萝丝小姐是很好的人，但是劳罗拉家族……算了，他们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陛下现在如此愤怒，是因为劳罗拉家族确实有点心急了，加上我还是帝姬而她也还那么年轻，她不希望有人……哦，塔德，我失言了，请不要说出去吧。”
“好、好！我一定不会说的！可是您自己……”
“我们今天不谈那些烦心事，好吗？”星缇纱用她疲惫的眼睛看着塔德，温柔而疲倦的笑意让后者心里一缩，“拜托了，塔德，不要说这些了。”
“好……您不要伤心了，会、会有办法的。”塔德拉着星缇纱的手，试图以此给予后者一些鼓励和力量，“你看，之前我也没想过白糖的事情会这么顺利，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车到山前必有路，都能解决的！更何况您可是帝国的小玄鸟，圣女陛下会庇佑您的。”
“但愿吧。”星缇纱疲倦地笑着，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