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连着地,地连着天。

    漫天的血色自风沙连绵的大漠一路向东,先是吞噬了四海八荒,接着三界六道都被这血色浸染。

    狂风卷着刺鼻的腥臭气在三界之中横冲直撞。大地震颤,上达九重。

    众仙陨落,天庭破碎,地府烈焰熊熊燃烧,无数恶灵厉鬼破阴阳界蜂拥而出。人间正经历一场炼狱浩劫。

    正所谓情天恨海,白昼永夜。

    无稽崖。

    四条通天锁自上而下连通天地人三界。此刻无数恶鬼正顺着通天锁拼命往上爬。狂风吹得通天锁东摇西晃,不时有恶鬼掉下来,摔入万丈深渊,化作虚无。

    脚下的大地正被黑暗一点一点蚕食,那黑暗就像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将晴空、绿草、湖海、山川慢慢啃噬,最终只剩大片大片的混沌。

    躲在无稽崖内的人界最后一点血脉缩成一小堆,人人脸上布满惊惧之色。不时有人肝胆俱裂倒地身亡。一圈烈焰结界将这一小撮人护在无稽崖峰顶。

    他们不知道已经在这结界中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只眼看着天上风云涌动,接着便没了白昼,只剩永恒暗夜。而脚下大地先是震颤,如今开始向上合拢。

    天地不停收缩,眼看着人间界就要被挤压得彻底消散。而无稽崖上那些仙人却已不见踪影。

    便有人恨声道,“还说无稽崖能保人界万年不毁,我看就是骗子,我们不应该相信这些臭修仙的。现如今天地震动,听说九重天上那位正主都被弑了,地下那位也惨死。就凭这几个还没飞升的半吊子仙人的破结界,真到挺不住的时候,他们都飞走了,留下咱们给恶鬼做食料。”

    “你说得对,都说修仙者绝情断爱,连至亲都能不要,怎么会为了我们这些毫无关系的旁人而不要命呢。我看他们就是把咱们圈起来留着做谈判条件,说不定到时候就把咱们献出去了 。反正比起仙人,咱们的命不值钱。”

    “娘,我害怕——”

    人群中开始有了骚动,先说话的便和应和的互相递了个眼色。俩人悄悄挪动,到了结界边缘,一脚迈出撒丫子就跑。

    狂风卷得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有人惊恐的发现西面的锁链上,有一个恶鬼冒出了头。

    “鬼,鬼,上来了——”他吓破了胆,再也无法坚持在结界中镇定自若。于是也撒丫子往出跑。刚跑出结界三步,就听得耳后风声。

    “啊——”长久的哀号伴着呜咽的风声,血雾腾起老高。那人被恶鬼凌空扑倒,不停啃.食。结界中的剩余人类胆破心寒,而先跑出去的两人早已吓得挪不动半步。

    更多的恶鬼爬上来,像是见到了三界六道最饕餮的盛宴一样,蜂拥过来,将两人扑倒。结界中的众人只听得到骨头被咬断的“咔嚓,咔嚓”声音,每一下都仿佛咬在了他们自己身上,令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我就说么,只要咱们跟定魔尊,这人间界的美味,咱们就享用不尽。”一个赤发恶鬼一双眼冒着红光,看着结界中瑟缩的众人,舔了下嘴唇。它身旁的黥面恶鬼更是口水流了一路。它早盯上了那个一直哭喊着的小童。这孩童看起来四五岁年纪,正是肉最嫩的时候。

    “那女的留给你吃,这小童,是我的了。”二鬼亮出獠牙利爪,一步步走向结界。结界中的众人哭号声一片,大家拼命挤在一处,就有人说,“听到没有,它们要的是这娘俩。只要我们把这俩害人精交出去,它们就会放过我们。”

    众人齐声应和,也不顾这母子俩的声声求饶,联手把母子俩往外一推。

    “嘿嘿,果然是自私自利的人类,等我们先吃掉她俩开胃,一会再拿你们当正餐。”二鬼一人抱住一个,上嘴就咬。

    女子被赤发恶鬼咬破了喉咙,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一命呜呼。小童哭喊着用手去推那黥面恶鬼,可他细细的胳膊小小的手,怎么可能推得动恶鬼。

    恶鬼不耐烦的折断了他的胳膊,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咬。正此时,就见一把长剑自那恶鬼后脑勺贯.入,直至额头。

    天齐手持长剑立在恶鬼身后,绿色的血水将他身上的月白袍子染得点点斑斑,狂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翻飞。石天齐看着满地的碎骨头,想起山门前倒了一地的同门尸身。这天大地大,竟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如果当时他能狠心杀了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双泪就是在这一刻贯穿石天齐胸膛的。石天齐看着篱落那把长剑缓缓没入身体中,竟莫名觉得解脱。他用手中长剑撑住就要闭合的天地,在神魂尽毁之前笑着转身抱住了篱落。

    篱落挣不脱,她眼看着贯穿了天齐的长剑贯穿了自己的身体,满眼都是恨。她额间的一点朱砂赤红如血。她咬牙用尽最后一点法力,发下重誓,“石天齐,我楚篱落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与你势不两立。”两人周身发出刺目光华,化作一滴血泪,自无稽崖落下。

    混沌消散狂风终止,风沙蔓延的大荒自天而落一滴血泪。那血泪落入沙中,转眼便生出一朵并蒂双生花。

    一千年的沙尘滚滚,一千年的岁月如梭。眨眼间双生花化形成一对幼童,男童天生仙骨,悲悯众生;女童身负万恶,无喜无悲。

    白云苍狗又是两百年,女童长成了少女。少女经常笑着将遇到的人类捏碎骨头,慢慢啃噬。一时间三界震动,人间都传一千多年前那女魔头再度临世,恐怕不久天地人三界将又一次被血雾笼罩。

    这一次长大了的男童没有给她机会,就在少女魔骨未成之际,那眉目温柔的男孩子,便再次用双泪刺死了小魔女,只是这次出了点小纰漏,少女的一丝魂魄钻入了双泪……

    时光如梭,又是一个一千二百年。

    九重天上风云涌动,新登基的天帝看着魔星再度亮起的魂灯,满脸愁云。当年那场浩劫令三界秩序大乱,如今方恢复如常,可那魔星再度降世,看来这三界将有翻天之乱。

    而层云缭绕的无妄山崖洞沙池中,冉冉亮起的魂灯令沙海翻腾。无极阁内清风道人一改往日嬉笑样儿,少见的面色沉沉。

    他步行来到万象塔底,单手抬起万象塔,自塔底取出已尘封多年的密匣。谨慎打开密匣,清风道人取出一本极薄的小册子。册子只有巴掌大小,借着微弱月华展开,却见每一页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清风道人仰头看天,天穹上,帝星光华微弱,重重叠叠乌云滚动,“唉,三界大乱,看来不远了。”

    抬手将小册子上的字抚尽,清风道人看着最后一页上的字样,有片刻出神。

    再度叹气,清风道人将那两个字也拂去。合上册子,却见此时月霁云开,光华洒在清风道人手里的册子上,端端印出其上三个大字《因果簿》,有风吹过,将《因果簿》展开,第一页上赫然是个玉佩图案。

    这一夜夜色深深,三界六道的各个界碑都在震动,仿佛有个巨.大而恐怖的怪兽,正蠢蠢欲动。

    阿端欢喜李锦时,四海皆知。

    是个大清早,阿端认真的梳洗打扮。对着铜镜左瞧右瞧,总归差了点意思。

    昨日柳絮儿说李锦时新入手了一批古画,画上皆是个清隽女子。白净面皮,窈窕身段,愁云惨雾的临窗独坐,端的令人断肠。

    阿端想象着那书中女子的样儿,摆了个托腮锁眉姿态;却又觉得不好,便有些意兴阑珊——想来自己东施效颦,即便学得再好,不过是别人。

    我阿端就是阿端,终有一日李锦时接受的,也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阿端。

    “阿端,阿端。你怎么还在这儿?”

    柳絮风风火火冲进阿端茅草屋的时候,阿端正对着食盒发呆。

    “阿端,你又在发痴。”柳絮不由摇头,晃了晃阿端的肩膀,她方回魂,“柳絮,我不去了。”

    柳絮瞪大了眼睛,“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不去了?”

    “不想去。”

    “为何?”柳絮眨巴眨巴那双水汪汪大眼,嗤嗤地笑,“哦,我知晓了。原来阿端怕了。”

    “我才没有。”阿端豁然起身,旋即便叹气,“我只是,只是有点毛毛的。”

    “啊?”

    阿端拉着柳絮的手,努力的回想,“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心里毛毛的,掌心儿全是汗。即便早积压了满肚子的话,偏那些话到了嗓子眼又都叽里咕噜滚回来。”

    “傻姑娘,只有特别欢喜一个人,才会这样。”柳絮拉着阿端坐下来,笑道,“所以你今日必须去一趟无妄山。阿端,若你今日不送送他,将来必定后悔。”

    李锦时要走了。

    三界六道都知晓,李锦时要离开无妄山去找无根水。据说只要寻得那无根水,李锦时便可以突破最后一关,白日飞升。

    思及此阿端更不开心了。若说在这无妄山她还有机会,可是李锦时飞升后,她阿端便天上人间,再无机会与心上人相见了。

    隐隐的已听得无妄山的晨钟声。阿端知道那钟声敲响几遍,她的李锦时便要踏上江湖路,从此四海漂泊。

    一灯一人一瘦马,自此各天涯。

    仙气萦绕的无妄山上,晨钟已敲响了三遍。

    李锦时背负着手立在一株柳树下,认真地看着枝条上细嫩的新芽。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李锦时已记不清自己经历多少寒暑,看过几许花落花开。即便眼前这株柳树,也已陪伴他百多年头。

    他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了些香料,这香料无毒无害,却会被高温引燃。他的耳边又响起那小小的人稚嫩的话,“你是坏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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