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帝似乎没有听进她若说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此事关乎你的名节,你贵为郡主,想也配得上他国公府,今日舅舅便为你做主,将你赐婚于容奕。”乾帝坐在他的位置上,表情柔和,像是极为她考虑,对于这事不像在说笑。

    看着他那虚伪的面容,叶琬愔想冲上去撕掉,她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牵制容国公府,而此事刚好是个契机,正中他下怀。

    她将求助的眼光放向太后,可太后好似没有明白她的真实想法,听完也是温和一笑,附和道:“这桩婚事,应当是不错的,不知容奕有何看法?”

    容奕听他们自顾自说着,直到最后才询问他的意见,心底嘲讽:原来,他站在这里不是个摆设啊?

    从始至终,好像没一个人问过他是否愿意,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似乎也不需要他的意见。

    “不妥。”叶琬愔未等容奕开口,急忙说到,语气有些尖锐,“臣女与容世子见面不过两次,况且今日之事并非臣女所愿,望皇上收回成命。”

    场内空气顿时凝滞,乾帝表情变得严肃,叶琬愔知道他心底怒火,居然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但她管不了那么多,还是要继续说下去。

    “昨日落水,得亏容世子救了臣女,如若不然只怕已遭受不测,而容世子就因为救了臣女就要被迫娶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传出去世人该如何作想?”叶琬愔不管不顾,呼吸变重,语速也是愈发快起来,“照这样的话,容臣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若宫里哪位娘娘掉入水里,皇子将其救下,也要娶他的庶母吗?”

    “混账东西。”

    乾帝拍案而起,吓得叶琬愔忙磕下头,身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作任何言语,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

    “你给朕滚出宫去。”乾帝盛怒,将手中茶杯狠狠甩到她弯着的背上。

    只听“砰——”的一声,茶杯和茶盖应声分开摔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流了出来。

    叶琬愔闷哼,忍住疼痛保持姿势不变。

    站在一旁的容奕惊呆了,天子发怒,血淌千里,饶是容奕竟也被他吓得急忙跪在地上。

    太后见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吼了一声:“皇帝——”

    他是疯了吗?

    乾帝胸部起伏不定,瞪着叶琬愔,手部收紧谁也不理甩袖大步离去。

    叶琬愔心底终于松了口气,这桩婚事,应当是成不了了。

    太后让容奕起身退出殿外先行回府,容奕站起低头俯首出了宣政殿。

    见没有其他人,太后赶忙让嬷嬷扶起跪着的叶琬愔,她走近理了理叶琬愔的发丝,一脸疼惜的说:“不嫁便不嫁,何必说出这种话惹了不快。”

    叶琬愔力气一瞬间仿佛被抽干,好在有嬷嬷扶着才没倒下去,她哭着说:“皇外祖母,愔愔不嫁,谁也不嫁。”

    “那便不嫁。”太后抱住她,用手为她拭掉挂在脸上的泪水,然后摸向她的背问,“疼吗?”

    叶琬愔啜泣着直摇头,“不疼。”

    太后满眼心疼,那力道是铆足了劲儿的,那一下砸下去,怎会不疼?

    叶琬愔倒觉得也值了,至少不会同容奕扯上干系了。

    走在宫道上的容奕此时还未缓过神来,他知道,叶琬愔母亲曾是大周朝受万人敬仰的长公主,而自从越王谋反一事自戕而死后,叶琬愔地位一落千丈,如果不是如今的帝王心慈,看她年幼,只怕也会死在那斩首台上了吧。

    容国公府如今日益壮大,怕是皇上有了忌惮,才有了今日的闹剧,而救人赐婚只不过是帝王压制国公府的一个借口而已。

    当今圣上疑心重,特别是发生越王那事之后更甚,看来他容国公府成了当今帝王的眼中钉了。

    他走出宫门,没有立刻回国公府,而是在外头大概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叶琬愔出宫。

    看着长公主府的马车缓缓而出,容奕走过伸手拦住,马夫急忙停下来。

    “我有话要与郡主说。”

    叶琬愔掀开帘子,车内只她一人,看着前方的容奕没有走上前,“有什么话容世子就在这里说吧!”

    “此处不便,还请郡主移步。”容奕坚持不走,非要让她跟着自己走。

    实在不得已,叶琬愔想正好借此机会与他说开,随后同他离开此处,去了客栈。

    容奕领着叶琬愔进到雅间,两人相对而坐。

    叶琬愔想快些回府,一坐下就说道:“说吧,有什么要同我说?”

    “你很讨厌我吗?”容奕凝视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被问得莫名其妙,叶琬愔有些心不在焉,“讨厌……也说不上。”

    她也不知怎的,前世容奕对她那样差,她应该对他有恨的不是吗?可是真到这个时候倒有些恨不起来了,只想着要是从未认识过他就好了。

    她如今觉着,容奕,好像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前世自己怎么像着了魔一样非他不可。

    想是太爱了吧,一颗炙热的心全都付诸于他,当时觉着他好,不过是她爱他时眼里为他蒙上了一层光而已,如今应当是爱不动了,光也没了,再见着他也就觉着普通了。

    叶琬愔看向别处,思绪被拉远,她缓缓开口:“容奕,你叫我来要是只为了问我这句话,那现下你也问到了,我也该走了,往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没有接上他如炬的目光,叶琬愔起身直接走掉。

    她走时,衣裳飘起带着一股冷风拂过,容奕心跟着颤了一下,他徒地抓住叶琬愔的手,不让她走。

    容奕手劲力足,叶琬愔挣脱不开,就这样和他僵持着。

    “放手!”叶琬愔轻斥。

    容奕仿佛没有没有听到,无动于衷,手中更加握紧,自顾自的说着:“为什么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叶琬愔不懂他在说什么,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掰开,容奕此时站了起来,比她高出一个头,低头还是问着那句话:“为什么不愿意?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叶琬愔皱眉,她生气了,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赐婚的事,为什么不愿意?”容奕大声质问,终于将心中想说的话朝叶琬愔一股脑吐了出来,“我到底是哪里惹了你不快,这么久以来,让你一直躲着我。”

    他全身将叶琬愔围在门背上,红着眼,凑近脸想将她看清,可眼下这个女人仿佛从未对他展开过心扉,任他怎么看都看不透。

    叶琬愔此时靠在门上觉着背有些疼,不,不止背,胸口也有些疼。

    这样的容奕,她前世从未见过。

    “你弄疼我了。”叶琬愔有些无力,没有回答他。

    容奕这才松开她的手,看她手上被他捏红一圈,心中自责。

    “对不起……”

    叶琬愔挣脱束缚,再也没有看他,打开门直接头也不回出了客栈。

    看着面前落了空,那股清冷不再,手中还残留着那道余温,容奕心里也跟着空了起来,仿佛有什么流逝了一般,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它从自己眼前消失。

    他忽而哂笑,慢悠悠离开客栈,回到国公府是一副失了神的模样,就连容国公夫人问他今日进宫面圣的事,他也是敷衍着回答。

    晚上躺在床上的容奕实在是想不通,叶琬愔为何对他这般疏离,从太后寿辰初见,再到灯会再遇,他似乎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自认为同她相识以来,自己克己复礼,对她也从未越矩,可为何她一直躲着他,有时见到她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有些爱意,不甘,甚至还夹杂着恨。

    到底自己是哪里惹了她讨厌?今日她说往后就不要再见面了,说得那样决绝,他的心不知为何竟跟着难过起来。

    怎么能不再见?

    他翻来覆去,都没有想通,彻夜未眠。

    第二日容奕来到学堂,孟南星瞧见他眼底带着乌青,有些好奇。

    “你怎么了?”

    容奕冷淡回答:“无事。”

    见他不想说,孟南星识趣的没有再问。

    叶嫣然坐在容奕前桌,也关注到了,她转身向后,柔声问道:“容奕,你当真无事?”

    容奕头也不抬,淡淡的回了声“嗯”,没再理她,叶嫣然见状,有些尴尬地转回去。

    一天下来,两人心思各异,夫子讲的课也没听进去多少,一下了学叶嫣然本想找机会同容奕一道走,奈何转眼功夫容奕已经不见了人影。

    叶嫣然独自走出学堂,而一道身影追上了她,此人为她旁桌陆少轩。

    看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心也跟着一紧,“嫣然,发生了何事?”

    叶嫣然低着头不语,后抬头看向远处得众人簇拥的叶琬愔,她表现忧伤看了他一眼,“少轩,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陆少轩看她这样子,忙回到,“没有,你很好,连先生都夸你呢!”

    “真的吗?”叶嫣然面上一喜,忽而想到什么又有些难过,“可同愔愔比起来,我好像还不够,不过想想也是,她好歹是个郡主,受欢迎也是应该的。”

    陆少轩皱眉,面上不屑,“她算什么郡主,如若不是沾了太后的光,她哪里能进得了国学司。”

    “是么……”叶嫣然低头,嘴上轻柔,但眼底却尽是冷意。

    看着远处那道背影,她还在想,怎么不淹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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