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寿宴过后,使臣在大商停留了几日。

    待一应通商事务全部敲定,他们便要动身回朝。

    骆元青站在京城城门前,他身后不远处大夏的总督正翘首以盼。

    使臣归朝,大商自然要派些大臣来送,楼玉舟作为永嘉帝亲许的司隶校尉也在其中。

    “楼兄。”

    楼玉舟听见有人在叫她,一抬头就见到了骆元青那张脸。

    “此番出行,能得楼兄你这一知己,也算不亏,望再见之时还如那日一般相谈甚欢。”

    骆元青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他深深地望了楼玉舟一眼,便回过头上了马车。

    忽略楼玉舟的笑里藏刀,平心而论他确实是骆元青平生所见最为出色的少年郎。

    希望再见不是敌人。

    楼玉舟听骆元青糊里糊涂的说了一句话就上了马车,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什么时候是知己了?她这么不知道。

    正在思考之际,面前一阵马蹄声响起,高大的阴影投下。

    万俟琰骑着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战火更盛。

    “楼玉舟,下次我可不会输!”

    万俟琰一勒马,马头转了一个方向,他手上一个使劲,马儿便会意奔驰了起来。

    身后北狄众人均驾马跟上。

    渐渐地,那些人群在在阳光的映射下只见一个小小的影子。

    楼玉舟:“……”

    不是,你们都有病吧。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楼氏楼瑾端重循良,文武兼全,乃朝廷之砥柱,大义可嘉。兹以考绩,特授尔司隶校尉,嘉尔冠荣,永锡天宠。”

    “微臣领旨,吾皇万岁。”

    楼府众人皆跪于地上,楼玉舟跪在前方双手向上接过圣旨。

    早在王德兴浩浩荡荡地进了楼府时便已吸引了府外许多百姓的注目,这番隆重的场面的场面可是不多见的。

    王德兴念完旨后,笑眯眯地对着楼玉舟说道:“咱家恭喜小楼大人了。”

    楼峻毕竟还在朝为官,为了区分称呼楼玉舟为小楼大人也是在理。

    楼玉舟微微偏了偏头,金有乾会意过来向王德兴递上了一个荷包。

    “王大监辛苦了,小小意思还请笑纳。”

    历来给宣旨的公公塞点红包也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们可是离陛下最近的人,得罪了什么时候吃了挂落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王德兴接过荷包塞进了袖口。

    他感觉到袖口的重量,笑意更深。

    “小楼大人客气了,这是咱家分内之事。”

    说罢,顿了顿,又道:“城北军营里头可都是些刺头,小楼大人可要小心应对。”

    楼玉舟微微皱眉,复又舒展开来,“多谢大监。”

    王德兴浩浩荡荡地乘着车辇回了宫中。

    等人一走,楼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起身,楼玉舟会意地将那明黄色的圣旨双手递给了她。

    楼老夫人理了理衣裳,这才双手接过,她小心翼翼地摊开,仔细研读了起来。

    “好好好,你祖父泉下有知定也会为你骄傲的。”

    楼老夫人苍老的眸中似乎有泪光闪现。

    当初的高僧果然有些本事,只有让阿瑾在外受些苦头日后方可平安顺遂,仕途通达。

    “快快将这圣旨供起来。”

    楼老妇人赶忙道,她要日日都去上香。

    楼玉舟扶额,倒也不必如此罢。

    楼家近日不断有人登门拜访,可谓是门庭若市,这下京城可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了出去。

    “你听说了吗?楼大人家的公子被封为正四品司隶校尉了!”

    “哪个楼大人家?”

    京城酒楼里头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乃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这不就有人听到了消息忙说了出来。

    “还有哪个楼大人?沧州过来的刚刚上任的那位门下侍中,楼峻楼大人啊。”

    “什么?他家的公子不是年仅十七吗?我记错了?”

    “害,你是没有记错,那位楼瑾公子确实是十七,不过谁让人家厉害呢,和使臣打了一场马球就能封个大官。”

    说话的这人语气酸溜溜地道。

    百姓中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楼玉舟的功绩的,此事一出许多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凭什么他楼玉舟一封就封这么大的官?难道就凭他是楼氏子弟不成?

    “这位兄台,要我说你也别吃不着普通葡萄说葡萄酸了。那楼公子功劳可是大着呢。”

    这番话一说出来,不少人都围在那人身边,“这怎么说?”

    “你们在京城有些消息难免不知道,这位楼公子啊可是备受推崇,近些年的稻种和棉花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点点头,这两样东西谁不知道啊。

    “听说就是当时还远在沧州的楼公子把他们给拿了出来!”

    啊?

    有人听罢说道:“难不成陛下是为着这个才封了那位楼公子做了大官?”

    “你想想,这让咱们大商人吃饱穿暖该是多大的功劳啊,陛下心中肯定早就瞧好了他,何况楼玉舟他才十七岁,算不算得上一句年轻有为!”

    众人再点头,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合理的。

    “你们说,楼玉舟这个官该不该封!”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官封的好像也在情理之中了。”

    说话的年轻人笑中带着深意地看着面前的百姓。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年轻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若是有心之人查探,便可发觉他离去的方向正是楼府的一处别院。

    不知不觉,外头的人对楼玉舟封官一事早就不带抵触之情,有些人还说这官封得对,陛下当真是圣明。

    杨丞相听见手下人的禀报,半晌说不出声。

    他怒气反笑,“不是让你们暗地里偷偷说些楼玉舟的不好吗,怎么他竟然毫发无伤呢。”

    没错,杨丞相想让百姓出面抵制楼玉舟封官,逼迫永嘉帝收回成命。

    就算不能收回,他这个校尉也坐不稳当。

    跪着的丞相府府兵听见他话中暗含怒意,颤颤巍巍说道:“禀大人,兄弟们在暗中已鼓动了些人,可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说些楼玉舟的好话,那些百姓竟然都觉得他们的话言之有理,还觉得兄弟们暗藏嫉妒之心,竟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这府兵也是挺委屈的。

    杨丞相握紧手中的琉璃盏,一时怒火上涌直接将它狠狠掷在门框上。

    碎片霎时便崩开,在地面摇晃。

    一双饱含血丝的眼在阴影下更显狰狞。

    “楼玉舟!”

    -

    楼玉舟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念叨她?

    “大人,该去校场了。”姜由在门外轻声说道。

    楼玉舟今日穿着一身绯色官袍,一副武将的打扮,全然不像平日展现出来的那文弱样子。

    她将一头青丝高高竖起,眼神一扫过来,身上那股煞气挡也挡不住。

    “走。”

    城北军营五千余人早已开始了每日早晨的晨练。

    “哎,老覃,那新来的校尉是不是今天来啊。”

    说话的这人颇没有规矩,可谁让人家是安国公世子呢。

    覃千夫长心中有些酸涩,这造的是哪门子孽啊。

    小小的城北军营大佛是来了一个又一个。

    这位徐暨世子也是,那位小楼大人也是。

    要说这徐殷是何人,可就有的说了,第一任安国公那是跟随开国皇帝打天下的人物,高祖特封国公世代世袭,到了这一代,安国公与陛下也是自幼长成的好兄弟。

    安国公徐暨早年四处征战,如今旧伤复发只得回京城好好养着。老年就得了徐殷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养得甚是骄纵。

    安国公这么一想可不行啊,国公府百年基业可不能毁在这小子手里,这不就让他先来京城的军营中历练历练。

    徐殷那是何等人物?早些年可是京城小霸王,若不是他不在,楼玉舟这半年可不能过的这么舒服。

    老覃听到问话只想苦笑,小祖宗你这又是想干什么呀。

    “这我也不知道啊,世子你要不自个去问问?”

    徐殷撇撇嘴,他去哪问去,他那老父亲只许在让在军营活动。

    楼玉舟隔着老远便听见有人高声谈论。

    她面色更加冷沉。

    站在一旁的谷千夫长见她面色不对,忙喊道:“大清早的不晨练,都待在那干什么呢!”

    在场的兵都看了过来。

    谷千夫长身旁有一个年轻的公子站立,穿着绯色官袍,料想就是他们新上任的校尉。

    校场之中一时噤声,覃赐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小跑了过来。

    “校尉大人,在下乃是城北军营千夫长,覃赐。”

    楼玉舟微微颔首。

    “我问你,方才在谈论什么。”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显然是打算给一个下马威了。

    “这……”

    老覃正打算说话,后面就有人高声喊了出来。

    “我们在说拿新上任的校尉是个小白脸!”那说话的人边说便走了出来。

    楼玉舟闻声看了过去。

    面前的少年明显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话间还露出了小小的虎牙,此时看着楼玉舟面上皆是挑衅之色。

    楼玉舟看了他半晌,才道:“哪里来的小孩。”

    徐殷瞪大了眼睛,“你这小白脸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

    楼玉舟扭头用眼神示意。

    老覃额上虚汗更甚,他小声说道:“这位是安国公府世子,徐殷。”

    “徐殷?”

    楼玉舟又看向他,见他面露得意之色,楼玉舟扯出一丝冷笑,凤眸凌厉道。

    “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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