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尚风已经躲避祁凉秋好几日了,之前他要娶赫连剑云之时,便是如此态度。祁凉秋心里知道,他必是有什么消息又在隐瞒自己。

    所以这次,她特意在门口堵着,一定要问个明白。

    她讨厌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明明觉得什么都不对劲,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心中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如此真实。

    如果刀子已经到了头上,告诉我便是。否则让我像个小丑一般,临死前还人事不知,只是欢快的跳舞,还道明日有个好日头呢。

    傅尚风的脚步停住了,此时面对祁凉秋,他实在无法开口。心中的压抑已经让他透不过气来。

    见祁凉秋先走入房中,他便也跟上了。

    “说吧。”祁凉秋转过身面对他,淡淡的,好像是心里完全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

    傅尚风很少见的慌了一下,“要我说什么?”

    “既然我问你了,你回答我就是。你有个很重要的事瞒我,对不对?”

    傅尚风默默无言。祁凉秋又说道:“听闻前几日你跟皇上请求移去封地潭州,可是此事我之前却半点也不知情。即便迁居也便迁居吧,与我说我一声便是,这几日你更是躲着我,有什么可躲我的?到底瞒了我什么,今天一并说清楚,也让我做个明白鬼。”

    “…”

    “你我起码是朋友,真心为始。但请仪王能真心以告。”

    “…”

    祁凉秋见他还是一样的沉默,心里不禁有了气。但是为了知道真相,还是尽量的好言以劝:“如果你觉得,你想隐瞒的事我这辈子一定不会知晓,那你便不用说与我听。”

    一阵沉默之后,傅尚风说了话。

    “祁儿,其实我已经与你说过了。那年见你夙夜忧虑,为了让你心中有数,我便告诉了你。可是,你知道之后情绪激动,几日后便失去了记忆。”

    祁凉秋才明白,他与失忆前的祁凉秋说过。

    “我自责是否是自己将真相讲出,刺激到了你。自此便再也不敢透露分毫。如今,母后薨逝,我上书去封地的奏折也被皇兄驳回。这次,或许真的该说与你听了。”

    说罢,便示意凉秋坐在他对面的茶榻上,并关上了房门。

    他便将他知道傅焰之与祁凉秋的过往、以及当日傅焰之求娶不成绝食之事徐徐告之。

    祁凉秋的惊异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她早已怀疑祁凉秋与傅焰之有过过往,只是没想到,傅焰之曾如此激烈的要求这门婚事未果。如今,她也终于知道为何当初傅尚风和祁凉秋的关系如此淡薄。

    但傅尚风接下来所说的,却让祁凉秋心惊不已,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她的心头。

    “皇兄大婚之前曾召我前去,说明你是他唯一衷爱之人。他请求我好好将你照顾起来,待他将来无父母的掣肘之时,便将你接回厮守。”

    说到此,便是一段尴尬的沉默。他不敢看她,只是低着头,像是一朵花,刚刚经受了暴雨的锤击,低垂到尘埃里。

    祁凉秋听到傅尚风说的这些,从震惊到不敢置信到心如死灰,她听出来,这是傅尚风和傅焰之的一个约定,而傅尚风一直在坚守这个约定,现在约定的唯一阻碍太后薨逝,傅尚风已经准备履行了。以前的很多疑问有了答案,原来自己并不算什么王妃,只不过是王府里的寄放品。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傅尚风,觉得他陌生又遥远。

    “不!傅尚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祁凉秋没法冷静,在一段寂静的沉默之后,她的声调突然升高,甚至有点吓到了傅尚风。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她的双手在发抖,她的脸也一定狰狞,她甚至愤怒到没发现,自己的语调已经带着恐惧的尖叫了。

    “我是一个物件儿吗?我是你们兄弟间随意处置的物品吗!你们间的一个约定就决定了我的去留生死?那我问你,傅尚风,先皇的赐婚又算什么?太后的嘱托又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祁儿,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听到祁凉秋情绪躁动,傅尚风尽量控制自己的语调平稳。

    “解释?你怎么解释?你解释的目的是让我同意你们兄弟的处置是么?我告诉你,我不会去那个鬼地方!傅尚风,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你要把自己的妻子献给你的哥哥!”

    傅尚风的脸色很差很差,祁凉秋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现在的言语更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度,而且她盛怒之下说的话,句句是刀,割着傅尚风的自尊心,饶是他再有风度,也快忍受不了了。他早就预料到祁凉秋不会接受,只是没想到她表现的如此剧烈。

    “祁儿,请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当年答应皇兄是因为彼时你们二人相爱,我想成全…我没想过你会失…”没等傅尚风说完,祁凉秋的话已经扎过来了。“我说话难听?我说的不是实话?哪句话不是事实!你指出来!你不喜欢我,不愿意接纳我,可以!给我写休书,放我回家!”

    祁凉秋气的全身发抖,跑去书桌扯纸扔给傅尚风,“你马上写休书!随便你哪个理由,无后,泼妇、嫉妒,随便你写!我现在很恶心,我想吐!”

    “祁儿,我…”祁凉秋已经不想听他再说话了,他辜负了自己的喜欢。

    “我知道你不喜欢祁凉秋,不喜欢我!所以以前总是躲着我,敷衍我!我知道你冷淡我有理由,但我没想到这么可笑,你皇兄是说过一些让我疑惑的话,但是我觉得既然已经是你的王妃了,还能怎么样?还会怎么样?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兄弟做的事总能突破我想象的下限!”

    “原来你关心我,包容我,对我好只是因为你哥哥,我知道他是皇帝,你们都要谄媚他。我本来以为,至少我们可以是朋友!而你不配做我的朋友!”

    傅尚风脸色铁青,呼吸有点急促,已是有点承受不住了,尤其是听到祁凉秋说自己对她好完全是因为傅焰之的关系,自己甚至已经不配做她的朋友。

    “你,你,祁凉秋,你不识好歹。“傅尚风已经气得有点结巴,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呼吸说道:

    ”你在父皇赐婚时,于祁府日日啼哭,祁府谁不知道你根本不愿意嫁给我?你嫁过来后,每日抑郁流泪这是不是真?!皇兄恋你,为了娶你和父皇据理力争,不能嫁给皇兄,你每日哭泣,是不是事实?不信你自去问你丫鬟们。我是答应了皇兄,待你如姊妹。保你身健荣华,也就不过如此了!我需要为了谄媚皇兄教你习字么?我需要为了谄媚皇兄几乎事事依你总愿你开心么?我需要为了谄媚皇兄总是找机会跟你相处么?!”

    傅尚风嘴唇有点发抖,接着说道:“你失忆前我替皇兄照看你衣食给你请医看病,也就如此了!而后,我对你的许多心情,反是不妥了。如果我为了向皇兄谄媚,我就不应和你长街并行时想执你手,不应看你言笑晏晏时想拥你入怀,不应在雨夜看护你时想的都是你若是真做我的妻就好了!我不应一味的接近你,而又一味的担心你会离开!对,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我也不配做你的夫君!”

    他很少一气儿说这么多话,况且说的又气又急,在吐出心中这些话语之后,他像是卸下了多么沉重的担子一样,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却又重重的瘫坐在了软榻上,脸色发白。

    这算是表白么?祁凉秋没想到傅尚风能说这番话,在这当头上,说这些也是无益。

    他对她,以前虽然没有说过什么激烈灼热的直白的话语,但是如若她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他对她的特别,可是,因为没有言语上的确定,祁凉秋自己也并不敢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一定是对自己情根深种。但祁凉秋对他的愤怒,更表明她对他有特别的感情和期待,而那些语出伤人的话,更像是一种她对现状愤怒到无力,而对最亲近的当事人发出的攻击,一来她需要发泄,而二来,傅尚风就是这个当事人。

    愤怒可以冲开一切,祁凉秋看到傅尚风气呼呼的坐在茶榻上,担心把他气出个好歹,毕竟太医说过,他情绪不宜过于剧烈,愤怒惊惧都是不利的。祁凉秋缓了缓,尽量平复些:

    “我问你,你说你不配做我的夫君,那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夫君?先皇赐婚的皇书应该还在祁府放着吧?结婚前的合婚书,写的是咱俩的生辰八字吧?你们皇族的玉碟上,你名字旁边刻的是我的名字吧?你说,是还是不是?”

    她说到此处,内心虽然愤怒,但发泄了之后,语气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平静。

    “你们两个约定的是祁凉秋的人生。况且我也不是原来的祁凉秋了,即便以前的祁凉秋愿意接受这个安排,可是现在变了,我也有不同意的权利!我不是你们随意处置的物品,我的人身是自由的,我属于我自己。我知道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你,在傅焰之。你告诉傅焰之,我不会去那个鬼地方,除非我死了。我死过一次的人了,我还真不怕死。”

    而说到最后一句,祁凉秋的语气已经无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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