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王府

    一名身着雪绡翠纹妆花裙的女子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她的身后有两个丫鬟正在给她除去满头的步摇金钗。

    “废物!”女子突然怒喝一声,一巴掌便甩在了,其中一个在旁近身伺候的少女脸上,两人皆是惊恐未定,连连跪下求饶。

    女子沉默了几秒,突然冷笑了起来,手指直勾勾对准少女的脑门,“来人,把这个不长眼的给我拖下去,笞打三十大板!”

    被甩了耳光的少女一个劲地哭着磕头,“邱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一旁的另一个少女低着头,瑟瑟发抖地跪在原地。

    不过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木棒子重重落在皮肉上的闷声和少女一阵一阵的惨叫声,不到一盏茶功夫,有人上来禀告,刚刚被拖出去的女孩双腿已经废了。

    邱夏不紧不慢地画着夸张的浓妆,细长的柳叶眉,妖艳张扬的红唇,一身的珠光宝气夺目。如今她已不是晋王府低声下四的丫鬟,摇身一变成为了肖王的妾室。她甚至幻想今后成为肖王殿下身边的宠妾,享受着无与伦比的拥护,坐拥着无数的荣华富贵。

    其实,刚刚那个少女不过扯掉了几根头发,邱夏便毫不客气地命人往死里打,做足了宠妾的反派气焰。

    邱夏对着铜镜凝视了许久,瞧着厚厚的妆面,不禁心里升起一股烦躁,“你也给我滚!”剩下那个丫鬟如蒙大赦般,立马退了下去。

    这时,从后面的珠帘里居然慢慢走出来一个素衣少女,她手里捧着崭新而华丽的衣裙。只不过,那人面上有些不悦:“邱夏,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邱夏见了她,脸上更没什么好颜色,语气隐隐有些薄怒,反问道:“不过一个丫鬟的命,怎么,这你也要管我?”

    素衣少女冷冷地盯着她,“别忘了,晋王殿下交代你过来的目的,你若太过于张扬,这肖王府怕是容不得你。”

    邱夏“涮”地站了起来,张口本想骂两句,却又缓缓坐下来,“放心,我自有分寸。”语气带着不屑。

    素衣少女冷哼一声,把怀里的衣服放下来,“衣服给你放在这里了,明日还要去见肖王妃,你最好早点歇息。”

    &听雪轩深夜

    林倾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她的血滴到这些药材搅合的玉瓷瓶中,糅合成一团混血药性粘液,打开之前放一边的黑色木盒,挑出里面休眠的蛊虫扔进去,可是它们马上全死了!

    林倾墨不甘心,再接着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不禁皱眉,开始着手一一检查这些药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些药材是极好的药源不说,中途的步骤也没有任何纰漏。

    那么到底的哪里出了错,蛊虫也都是正常的休眠状态......倏地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手腕,不禁内心微微怀疑,莫非是她身上出了问题?

    很干脆地在伤口处又划了一道,又一滴血滴了下来,啪嗒落在事先准备好的蛊虫身上,果然很快,蛊虫从休眠中惊醒,在血液的包裹下猛烈挣扎一通,几秒后即刻毙命。

    林倾墨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

    这......这不可能!难道原主也是天生毒体?

    胭荼夕原先的体质正是阴性天生毒体。这是在天生毒体的母体内,在孕育胎儿时,毒素渗入血脉所致,这类胎儿存活率极低,生下来夭折的可能性极大。

    活下来的孩子必然非常适应母胎环境,他们从头到脚,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充满了剧毒。他们不仅天生对寄生蛊免疫,也具有百毒不侵的能力。

    自然,阴性天生毒体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百毒不侵,多重毒在体内相冲同样有致命风险。

    还有就是这种人的血是不适合炼普通的蛊虫。更甚,每月经历的毒发,会让他们剧痛不止。

    这便是她前世身体的秘密。

    胭荼夕正是看准了原主这个普通人的体质,才敢着手炼蛊,只是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竟然发现这具身体的异常……

    一身的毒,对普通人来讲,根本活不了多少年,无法想象原主是如何熬了十几年。

    也许上次在晋王府,原主就是死于毒发而产生的剧痛,可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出。

    可原主为什么会全身是毒?若非从小就带毒长大,不可能连血都渍了毒。

    接二连三的谜团涌出,林倾墨突然感觉很疲惫,恹恹地把所有东西收拾起来,摆好藏在床下暗格后,便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

    林倾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陷入梦境。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凭着本能的意识往前走。尽管前方是没有光的黑暗,冥冥中却好像有人指引她,告诉她应该怎么走,就像有个人在某个地方等待她的到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一片苍白的光,微弱的白光下蜷缩着一个散着长发的红衣女孩,皮肤白到吓人,弓着的身体微微发颤。

    “我来了。”胭荼夕走近她身边,轻声道。

    那红衣女孩恍如未闻,她虚弱地抬起苍白的脸,这张脸赫然和自己一模一样,在此刻却有种道不清的妖冶诡异。

    “我不想嫁到北域......”她自话自说,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淌下来,“我听了她的话,也听了他的话,可是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

    你们都是骗子!

    女孩的眼里充斥着愤怒与不甘,眼角流下了仇恨的泪水,被血液浸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胭荼夕惊愕地看着她,才发现她身着一袭惊艳的嫁衣,血色烈烈,灼的她的眼睛生生的疼。

    红衣女子身形单薄摇摇欲坠,赤着双脚踩地,脚上还绑着红绳铃铛,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铃铛珮鸣作响,她抹着眼眶里止不住的泪,“阿墨想回家,可是我找不到家了,呜呜呜呜......”

    胭荼夕心里一紧,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抓住了红衣女孩,“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来帮你!”

    只是,红衣少女眼睛里没有光,无神而迷惘,像个穿线木偶娃娃僵硬,反复喃喃道:“是姐姐来找阿墨了吗?”

    突然,胭荼夕脚下不稳,周围虚空瞬间破碎,她掉到了一个虚无之中,身体重重的向下。

    没有料想般的疼痛感,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四周是冷肃的宫殿,墙壁两旁是一排彻夜长亮的夜明珠,触目惊心的威压扑面而来,更诡异的是,这偌大的宫殿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庄严肃穆的气氛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胭荼夕疑惑地站了起来走了走,前面一道暗红的大门缓缓敞开,放眼望去,台阶最高处坐着一金色的男子,他抬手,一卷金色的圣旨落在了地上,掷地有声。

    台下,跪着一个女孩,面无表情。

    “读。”

    女孩伸手接过,嗓子带着几分颤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乐郡主,品貌出众,温良敦厚,端庄淑顺,朕深慰之,又恰逢及笄之年,为示两国邦交之友好,特赐婚于北域晋王殿下之侧妃,晋封为正一品公主之位,钦此......”

    女孩读完已是哽咽难语,她的灵魂似乎都被一瞬间抽干,整个人麻木地跪在那里,脸上失去了鲜活的色彩。

    东黎皇帝笑的意味深长,“长乐,怎么还不接旨?”

    她只得再拜,“长乐……接旨,谢皇上恩赐。”

    东黎皇帝不在乎地笑了笑,他挥了挥手,“回宫准备和亲吧,若不是朕膝下公主少,也轮不到你。”

    胭荼夕愣在那里,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夺过那张圣旨,“等等!”

    周围一下子又被黑暗吞噬,一声长长的幽叹悠悠传来:“没用的……”

    胭荼夕猛地转头,从黑暗中盈盈走出一个女孩,她冲着胭荼夕一笑,“终于和你见面了。”

    胭荼夕盯着她,“那是你的记忆?”

    女孩不可置否,“那是我心底最深刻的记忆。”

    “我为什么会见到你?”这不像是梦。

    女孩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心愿未了,执念散不去,所以在此等候你的到来。”

    “你想回东黎报仇,杀了刚刚那个皇帝,是不是?”

    女孩凄凉一笑,泪水从她惨白的笑容里闪烁,美得惊心动魄。

    她轻声叹道:“长乐将行,未行心先死,君王义薄轻诺,既早知今日光景,又何必承信当初。”

    胭荼夕再次打量她,欲言又止,“你......不恨他?”

    女孩嘲讽地看着自己,“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他打压林氏一族,又以我为要挟父母,还令我远嫁和亲。但恨,从来就不是支撑我活下去的真正动力。”

    胭荼夕不由得感到奇怪:“那你的执念是……见一面再世的亲人?”如果真是如此,她到时候定会回趟东黎,去看望一趟原主的家人,了结一桩夙愿。

    女孩轻轻摇头,“这也不是我的执念。我真正的执念,其实是你……”

    我?胭荼夕有些蒙。

    “是,也许你会不敢相信,但是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女孩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握住了胭荼夕的手腕,“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总有一天你我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胭荼夕错愕极了,惊得倒退了两步,“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了。”

    女孩逐渐平静下来,“没关系,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看见胭荼夕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似乎还想开口问下去,女孩便凑近了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缓声说道:“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不过现在没到时候,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现在,不能一味怨恨朔寒和许凌儿,就凭你那一腔微不足道的恨意,永远无法抗衡他们。”

    “权势,是报复他们的最好手段;地位,是你背后的最大靠山。”

    “所以你要去争。”

    胭荼夕眸中痛色闪过,她何尝不知道不能一味沉浸过去,自怨自艾。只每每一想起那些惨死的故人,她常常夜不能寐。

    “我到底该怎么做?”

    “放下仇恨,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先在北域站稳脚跟吧,成为肖王殿下的左右手、第一王妃!”

    胭荼夕一个寒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原主,做北域第一王妃,还要让宋洵百分百相信她,这可能吗?

    这个女孩就像她的一面镜子,透彻而又无情。

    “你怕了?”她反问。

    胭荼夕迟疑半分,摇头却又点头。

    女孩轻声笑了,“不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林倾墨,你永远也成不了林倾墨。”

    胭荼夕似懂非懂,原主说的何尝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即便她装的再像,潜意识里仍是把自己当做了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胭荼夕,却不是这个深陷皇族权利涡旋的林倾墨。

    女孩见她了悟的眼神,不禁牵起了胭荼夕的手,嘴角噙着深意的笑容,“放眼看看这个北域国吧,它远比你想的要有意思的多。”

    胭荼夕瞪大了眼,还没来的及开口,女孩便幽幽道:“好了,你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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