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马文才,他非要凑到我跟祝英台中间,哪里都有他。

    祝英台跟他很谈得来,每次只要我们三人在一起,就没我说话的份,他明明知道却照旧如此。

    但现在我不得不主动跟他说话。

    “马兄,请留步。”

    “梁兄,可是有事?”

    我点点头,“马兄是要去沐浴么?可否耽搁片刻,梁某有些问题想请教马兄。”

    马文才笑了,“梁兄怎地如此谦虚,你的成绩可比我好多了,你若都想不通的问题我便更没法子了,不如去请教院长吧。”

    说完便想走,我又拉住了他,急道:“马兄,我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他同意了,我松了一口气。

    刚刚经过澡堂我看到了银心,英台肯定在里面,不能让马文才发现了她的秘密,我拿出的是院长给我出的题,确实有些难,马文才也是个骄傲的人,明明一筹莫展,还是与我讨论了片刻,论着论着,我俩都豁然开朗,不禁相视一笑。

    无故耽误他这多时间,我有些愧疚,再三感谢,敲定过两天请他喝酒。

    祝英台鬼鬼祟祟的进来,我在帘子后面,不敢动,估摸着她穿好了衣服,才出声。

    “贤弟,你回来了。”

    “啊?”祝英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不解道:“我一直都在啊,贤弟难道没有发现?”

    她惊恐的摇了摇头。

    我对着空气猛嗅,“哇,好香啊,你去洗澡了?”

    “呵呵。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扬扬手上的课本,“看书。”

    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看书时达到忘我的境界,哪怕天塌下来都没有感觉,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但我决定逗她一下。

    “哦,你这里,怎么这么奇怪啊?”

    她连忙抱住肩膀,“我这里怎么了?你不准说,不准看。转过去。立刻。马上。”

    我迷茫道:“为什么不能看嘛,看了又怎么样啊?好像有东西耶。”

    “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啊!”

    “可我们都是男人,你怕什么?”我步步紧逼,她节节后退。

    “贤弟真是的,愚兄每次叫你一起洗澡,你都托词不去,结果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我想要个搓背的人都没有,还说什么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越说越委屈,无比幽怨的剜了她一眼,祝英台打了个冷战。

    我转到她的背后,笑道:“你知不知道搓背最舒服了,下次要不要愚兄给你好好搓搓……”

    祝英台已经准备抱头撞墙了。

    “不要再说了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贤弟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愚兄不会刨根问底的。你头发还是湿的。过来。”

    祝英台形如木雕,我把她按到椅子上,开始给她擦头发,我擦的很仔细,不放过每一寸皮肤发根,因为母亲说过,女孩子体质弱,头发不干,容易生很多病。

    她悄悄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

    /

    “梁兄。”

    我只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在干嘛?”她的脑袋从我肩头伸过来,淡淡的香气弥漫,钻入鼻孔,瞬间占据了我的神识,提笔的手顿住了。

    我偏过头,“过去一点,不要打扰我。”

    “哦。”一直到我写完,祝英台都没有来打扰我,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以为她睡着了,回头一看,祝英台根本就不在。

    “什么时候走的?”我吹了干墨迹,又检查了一遍,十分满意。

    不出所料,院长也很满意我的答案,可他摇摇头,“可惜了这好文章和好字啊。”

    上次买砚台几乎花去我半年的零用,生活上也尽量节俭,但还是拿不出多余的钱买宣纸,不知道书院有没有活可以赚零花。

    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走到了书库,书库的管理人与我关系不错,我俩聊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书,直到感觉有些饿了才回宿舍,准备同祝英台一道吃饭,可她人不在,问了好几个同学都说没看到。

    “到底去了哪里?”我想了想,突然心头一跳,“不会自己去后山抓兔子了吧?”

    我急急忙忙出门,带上士久一起,担心她们遇到危险,一路小跑。

    士久不明所以:“公子,你这么着急是为什么啊?”

    能不急吗?万一从山上摔下来,万一被蛇咬了,万一掉潭里了,万一……我不敢想,越想越害怕,越跑越快。

    出了书院大门,我往左走,士久没有跟上来,我厉声呵斥:“快点。”

    士久指着前方道:“祝公子和银心回来了。”

    我举目一望,还真是她俩。

    她们从山下来的?

    祝英台一边给我招手,一边跳着跑,开心的不得了:“梁兄,我回来了。”

    脸颊通红,气喘吁吁,汗水顺着鬓角流成线,我实在不忍心责备。

    “你去哪儿了,我很担心。”

    她笑眯眯的把那卷着的东西给我,“给你买的。”

    我一摸便知这是最好的纸张。

    “你去给我买纸了?”我难以置信。

    “是啊,喜欢吗?”

    “这么热的天,你还为了我下山买纸,我……”

    “当然了。”祝英台笑嘻嘻道,“是不是超感动啊?”

    我眼睛有点胀,鼻子也有点酸,低声道:“英台,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不用谢,我们是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大大咧咧的勾住我的肩膀,笑的没心没肺。

    我揉揉她的脑袋,她来碰了一下,不小心用力过猛,我俩都揉着额头傻笑,然后勾肩搭背的回到宿舍。

    有了英台给我的宣纸,我的功课被当做范本贴在书院的公告栏处,人人都知道了我梁山伯这个人。

    我在书院扬名了。

    /

    /

    时间一天天的过,转眼间已过了半年,近日天气突然降温,下了最后一场夹雪秋雨,我的衣服不够保暖,书院发的被子很薄,但只有这个,剩下的要自己想办法,我把大衣盖上还是不暖和,终于得风寒了。

    英台帮我抓药熬药,如同我母亲一般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心头比那火炉还要温暖。

    她端着药碗,吹了又吹,还嘱咐:“小心烫啊。”

    我眼眶一红,湿润了,当初我还一直嫌她聒噪,拖我后腿,现在才知大错特错了。

    没有她,我只有沉重的学业,枯燥的人生。

    “别像个娘们似的哭唧唧,好吗?都说了咱们是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拍拍我的肩,挤眉弄眼,“一辈子哟。”

    我的心陡然跳的快了,忙低头喝药来掩盖面上的慌张。

    她那句一辈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还把自己的棉被给我,那是她家人上月就托人给她拿来的。

    “不行,我盖了你怎么办?”

    “我让银心下山去给我买了,应该过两天就能做好了。”

    “可这两天怎么办?要不,我们一起盖吧。”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发抖,心跳加快。

    “嗯?”她也结巴了,“盖盖一个被子?那岂不是同床共枕,相拥而眠?即便是两个男人也不好吧。”

    “哎,贤弟又想歪了。我们裹着书院的薄被子,再把厚被子盖上面,这样既不会触碰到对方,也会更暖和,贤弟以为如何?”

    “好。”她轻声道。

    两个卷成毛毛虫的人,你戳我的脸,我捏你的鼻子,开心的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哎呀,油灯太远了。”她蠕动了一下,“我动不了。”

    我道:“就这样试试能不能吹灭。”

    我俩鼓着腮帮子,吹的头昏脑胀,油灯终于灭了。

    “晚安,梁兄。”

    “晚安,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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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末考完试,书院给了一个月的假期,所有人都兴奋的收拾行囊,有些人甚至当天下午就离开了。

    祝英台磨蹭了很久,我俩在山脚下道别。

    “梁兄,再见了。”

    “贤弟,一路珍重。”我打趣她,“是不是舍不得愚兄啊?不怕不怕,不过一月而已。”

    “哪有。”她红了耳廓。

    “愚兄到时候给你拿好吃的来。”

    她这才笑了。

    一个月过的很快,我辞别母亲,提前一天到书院,英台还没有来,我以为她明天能到,但开学都十天了,我才接到她的信,早早的在阶梯等候。

    她一见我就大喊:“梁兄,我来啦啦啦啦!!!”

    她扑进我怀里,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我也忘记了这不符合礼仪,还转了一圈。

    “怎地回家还瘦了?”我揉揉她的脑袋,“是不是想愚兄想的吃不下饭啊?”

    “那梁兄想不想我?”她认真的问我。

    “想,很想。”

    我没有说假话,不仅想还很担心,以为她再也不来了,毕竟她是偷跑出来的,这次能来不知道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但她还是来了,我真的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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