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秋昨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一直在发恶梦。梦里有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背对着她一直在哭泣,她走到他的身后,手刚搭上他的肩膀,那人便立刻消失不见了。她也没有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但是能强烈的感受到他那种难受的心情。她刚要转身离开,那个男人却又突然出现了,他用后背对着她,声音凄厉的喊到:“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完就转过头来,却是一副狰狞的陌生样子!最让人魂飞魄散的是,这个人太阳穴的位置正“突突”的往外流着血水。

    锦秋一下就被这个梦给吓醒了,她全身上下全是一层细汗,睡裙都已经粘在身上了。她惊恐的望向四周,周围安静的可怕,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上的薄纱洒了进来,锦秋借着月光终于看清楚周围熟悉的一切,这是她的房间,布置什么的也都没有变,更没有梦里出现的可怕男子!她慢慢的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刚才是发梦魇了。锦秋坐在床上,细细的回想着刚才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他究竟是谁?为什么看上去会如此痛苦和惨烈?

    一整晚锦秋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第二天她便早早的来到报社,刚走进报社大门口,门值就打开小窗唤住她:“方小姐,请留步,有人给你送了东西。”门值说完,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非常非常精美的大纸盒,上面还绑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锦秋一脸茫然的看着门值,门值赶紧解释到:“就在刚才有位个子很高的男士送过来的,他让我亲手交给您。哎,也实在是不凑巧,您要是再早来个几分钟,兴许就能遇上他了。”

    锦秋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刷白,她也不去接门值手里的礼盒,迅速冲出大门去找寻那熟悉的背影,她东看看,西瞧瞧,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王叔,你看到他往哪边走了吗?”锦秋焦急的大声问到。

    “啊!这儿我可没留意!他把盒子递给我,交代我一定转交给方小姐就走了。对了,还给了我不少小费。哎呀,其实也就这一两分钟的事情,方小姐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他吗?挺高的一个男子,很显眼的。”门值反问到。

    锦秋失望极了,她慢悠悠地接过门值手里的礼盒。这才觉察到自己刚才有些急躁了了,有些难为情起来:“王叔,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个急性子。”

    门值摆摆手,嘴里赶紧说着:“哪里,哪里!方小姐您太客气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到:“对了,这位男士穿戴极其讲究,单他那身行头在我们南通就极少见,应该是刚留洋回来的少爷。”

    锦秋笑笑说到:“谢谢王叔,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锦秋双手接过礼盒,盒子还有些重量,光是看盒子的包装就知道一定是价格不菲的大物件。

    锦秋来到自己的座位旁边放下盒子,双眼盯着盒子却犯难了,心里在嘀咕着该拿这东西怎么办?是将它还回去?还是安心的收下。

    这时门口陆陆续续传来人们说话的声音,原本安静的报社逐渐热闹起来了,锦秋干脆也不想了,等晚上再说吧!今天的工作非常多,还有很多选题等着定稿。

    锦秋坐在桌子前面拿出一叠文稿开始认认真真的细读起来。这时,坐在旁边的小梅突然大呼小叫了起来:“天哪!锦秋姐,这是你新买的衣服吗?”

    锦秋审稿刚刚渐入佳境,她头也不抬的答道:“嗯。”对方继续一惊一乍的说:“这是什么高级宝贝啊?光看盒子包装就这般精致,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么稀奇的物件!锦秋姐,快打开来看看吧!不然我一整天坐在旁边看着它,会被好奇死的!”

    锦秋已经找出稿件中的好几处错误了,正认真的做着标注,所以她根本没有留意小梅说了些什么,便心不在焉的应付到:“嗯。”

    “锦秋姐,你是不是说真的?那我要打开了!”小梅说完就拉住蝴蝶结的一边,只轻轻一扯,原本精美的蝴蝶结瞬间就散开了。

    小梅迫不及待的把盒子打开,这下她是真的被惊吓到了,里面放着一件非常非常好看的驼色呢子大衣!小梅把大衣从盒子里拿出来,她忍不住连声感叹到:“锦秋,你在哪里做的衣服啊?我们国内有这样的布料和裁缝吗?还是你托人从外国带回来的?对了,这一定是从外国买回来的,这种料子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天哪!这衣服怎么会如此好看啊!这一看就是你喜欢的样式!这是你的风格哎,你穿上一定好看极了。”

    锦秋这时才抬起头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小梅手里的衣服,再一看盒子已经打开了,瞬时就傻眼了。

    小梅抱着衣服来到锦秋面前迫切的问到:“锦秋,你快把地址给我呗,我也去做一套去!哪怕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的我也要去做一件,这衣服的款式太好看了。”

    锦秋终于冷静了下来了,她语气平和的说:“我没有地址,这是别人送我的。”

    小梅眼睛骨碌一转,随即便反应过来,她狡黠笑着说道:“哦,这是姐夫买给你的吧?他眼光真好!这件呢子大衣真的漂亮极了!姐夫待你太好了,看得我都想嫁人了。”

    锦秋看小梅误会了,她嘴巴动了动,本来想解释不是汪文瑞送的,而是他送的。可是又不想对外人过多去解释他们的关系,要怎么说?他是哥哥吗?还是…….曾经的爱人?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关系外人又怎么会懂?哎,罢了,罢了,不管了。

    锦秋惴惴不安的挨过一天,眼看大家都忙着收拾桌子准备回家了,她也开始慢吞吞的收拾起东西来。她看着眼前精致的盒子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蝴蝶结无论她和小梅怎样努力都恢复不了原来的形状了。衣服很好看,可是她知道不能收,先不说他为什么要送衣服给她,单是父亲、母亲那里也说不过去,要怎样向他们解释这件衣服的来历,实话实说是哥哥送的吗?父亲该不会以为他们两个余情未了,藕断丝连吧?说是文瑞送的吗?文瑞知道了又会怎么想?想到这里,锦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拿起包来就准备走了,不管了,把衣服留在这里吧!先不带回家去,明天再说。

    这时,小梅在身后大叫了起来:“锦秋姐,你忘记带东西了!我说你这个人心可真大啊!这么贵重的物品也好随随便便放?这要在报社弄丢了可要生出不少事端的。”说完,小梅就抱起盒子,往锦秋怀里一塞,这才高高兴兴的勾着锦秋的手臂往外走。

    “锦秋姐姐,你可记得问问姐夫啊!这衣服是从哪里买的,我真的太喜欢了!让姐夫下次跟我也带一件回来呗!”锦秋看着小梅,她突然说到:“小梅,我看你这么喜欢这件衣服,不如我送你吧!你拿回去穿呗。”

    小梅听了她的话着实被吓了一跳,继而又感动得稀里哗啦的:“锦秋姐,你人真的太好了!可是这衣服不够我穿啊!你那么瘦,我又高又壮的,小衣服怎么穿在大身体上?再说了,君子不夺人之所爱,你记得跟姐夫说让他跟我带一件大号的回来就行,再不行哪怕问个地址也可以,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锦秋看送不出去,拿着这件衣服好像烫手山芋一样,不出不进的。哎,莫非她真的要把衣服带回家了吗?这时,她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马上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急切的跳上黄包车,熟练的报了一个地址。黄包车在路上飞奔着,锦秋的心却一点一点的吊起来。这个地址是前两天徐浩然哥哥给她的,她当时问徐浩然那个人是走还是留,为什么不肯回家的时候,徐浩然就给了她这个地址,他神情严肃的说:“锦秋妹妹,看你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而且生活得很好,我是真心替你高兴。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如若不介意的话,亲自去看看他吧!他要回去还是离开,答案全部都在你这里。”

    黄包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这是一栋外表豪华的小洋楼,红色的外墙,精美的白色阳台,和他在美国的房子构造很像,只是少了门口那一圈郁郁葱葱,芳香宜人的栀子花。

    锦秋内心忐忑的抱着盒子来到门前,她伫立在房门前很久很久,抬起手来刚要敲门又没有勇气敲下去,就这样反反复复许多遍,最后她还是决定放弃了。她气馁的拿着盒子转身刚要走,身后的门却意外的打开了,一个熟悉的男低音响了起来:“你这是准备要走了吗?为什么来都来了,也不愿意进来坐坐?我是洪水猛兽呢还是毒蛇啊?竟让你如此这般害怕。”

    锦秋一愣,这是距他们上次在徐浩然的婚礼上见过之后的再次见面,那次人很多,他的态度很冷。

    “原来你在家啊?我以为没有人在家,所以想着改日再过来。”锦秋笑着转过身来,撒了一个无比拙劣的谎。

    逸帆不屑的瞟了她一眼,也不去识破她,他把房门大大的打开,让出一条路来,并一脸挑衅的看着锦秋。

    锦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来。

    房子里面很宽敞,陈设都是西式的。窗子跟美国的房子一样,也是明亮的落地大窗,外面那层厚厚的金丝绒墨绿色窗帘一折一折规规矩矩地被一根带着穗子的绳子系着,现在整个窗子只拉上了最外面的那一层白色蕾丝,合着闪耀无比的水晶大吊灯,整个房屋显得格调精致又很奢华大气,他应该是请了不少佣人,偌大的房子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锦秋环视四周一圈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中央,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时,逸帆冷冷的问到:“你打算一直抱着那东西站着吗?”说完,自己率先坐进沙发里身子往后一靠只等着她说话。

    锦秋顿了顿,赶紧把抱着的盒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小声的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把这个还给你。你的礼物我不能收,以后别再给我买这些了,我的衣服够多的了,你也知道母亲的脾气,一得空就带我去做衣服。”

    逸帆头也不抬的说:“母亲是母亲,我是我。我才不管你有多少衣服呢,和我没有关系!不要混为一谈了,这衣服是我在美国请人照着你的尺寸做的,收下吧!”

    锦秋仍旧还是摇摇头,她固执的说:“我不要,你以后也别买了。”

    逸帆的表情突然沮丧了起来,他语气哀伤的说:“现在连我送你东西也不行了吗?你这是打算把我拒之千里了吧?还是你们方家已经把我彻底当外人了?”

    锦秋听他说这样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突然她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连声追问到:“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有提到方家对不对?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问清楚,你到底还要回美国吗?还是今后打算留在南通了?还有,如果你还肯认那个家,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回家?”

    逸帆哑然失笑,他讪讪的说:“我现在连送你件衣服你都视若洪水猛兽,我还回得去那个家吗?父亲又该会如何防备我?估计连家门都不会让我进吧?”

    锦秋连忙说到:“不会的,不会的。父亲他经常提起你,你也知道的,他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这样一直不回家,才是让父亲难堪咧!你知道吗?有许多父亲的旧识都已经开始在背后议论纷纷了!话说得很难听!回去吧,二老可都盼着你回家呢。”

    “那么你呢?你是怎么想的?”逸帆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锦秋有一点点的慌张,她只犹豫了一秒便小声说到:“我的想法当然是和父母亲一样的,希望你能回去。”逸帆贪婪的看着她说话的样子,他从她的脸看到她的眼睛,再从她的眼睛落到她红润小巧的嘴唇上,看着它们一闭一合的,诱惑极了。

    锦秋这时也注意到了逸帆的目光,她有些窘迫的躲开他的注视,故意清了清嗓子说:“时间不早了,冬天天黑得早,我该回了,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吧!我们在家等着你回来。”

    锦秋说完便想转身离开,她的手却被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把拉住,锦秋的心也随之一颤:“他想干什么?”

    锦秋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里在猜测着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在想该怎么应对。出人意料的是逸帆却慢慢的松开她的手,一脸倦怠的说:“把衣服穿上再走吧!听话,外面很凉,你不要生病了。”说完,他就去盒子里把那件大衣拿出来,和以前一样,他温柔的帮她穿好,又认真的替她扣好纽扣,这才满意地放开她。

    锦秋不敢说话,只敢悄悄的偷瞄。他的脸距离她那么近,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他脸上已然多了一些细纹,反倒平添了一些成熟的魅力。

    逸帆帮锦秋穿好衣服后,故意后退了几步,站在距离她稍微有点远的地方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用欣赏的语气说:“嗯,的确很漂亮。”

    锦秋听到他如此直白不留余地的夸赞,脸不自觉的更烧了。她连忙抓起自己的手包,急促的抛下一句话:“我走了。”便急匆匆的转身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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