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佳宁21岁生日这天,顾启正注册了新的公司。没多久,陆佳宁就从公司辞职了,进入了顾启正的公司。公司的人不多,但是很和谐,大家在出租屋里一起熬夜敲代码,陆佳宁常常做饭给他们吃,大家都夸赞她的手艺一流,惹得郑西也常常来蹭饭,吃完还打包带走。就这样,一年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年会的时候,顾启正说:“今年咱们都干的不错,争取明年这个时候,咱们搬进大楼!”

    研二下学期的郑西开始忙着自己的论文,读博也是计划之中的事情。这天,她一边啃饼干一边看书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杏子的微信:“嘿,郑西,你猜我看到谁了!”

    “马楷吗?”郑西打趣地说。

    “正经点儿,”杏子咳了两声,“黄泽坤呀!我看到黄泽坤了!你等会儿,我现在就上去抓住他!”

    “诶……”郑西还没说两个字,电话就挂了,杏子那头安静了,郑西的内心扑腾起来,仿佛一个尘封已久的盒子被打开,回忆又在顷刻间涌了出来。

    到了晚上,杏子的微信又来了,这次反倒是郑西先开了口:“你在哪儿呢,咋会碰到阿坤?”

    “我来普林斯顿交流,黄泽坤也是学经济的……嗨,废话不说了,郑西,我感觉黄泽坤,身体有点不对呀!”

    “怎么?”

    “说不清……就是感觉走路有点奇怪…”

    “嗯……”郑西也想起,那次和黄泽坤一起走路时的样子。

    “郑西,我觉得,黄泽坤过的并不好,他这些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郑西弱弱地说,“我也是感觉他不开心。”

    “行……这两天我在这儿,帮你盯着他!等我好消息!”

    和杏子挂了电话后,郑西坐立不安,犹豫再三,她还是拨通了莫莉的电话:“喂,莫莉,明天有空出来坐坐吗?”

    第二天,见面后刚坐下,郑西就开门见山地问:“莫莉,你是不是知道黄泽坤的一些事情?”

    莫莉悠悠地说:“重逢了?”

    郑西点点头,“他爷爷去世了,要落叶归根,他们就回来了,但没多久就走了……”

    莫莉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忘不掉她?黄泽坤何德何能,让你这么刻骨铭心?”见郑西不作声,莫莉呷了一口咖啡,“我只知道,黄泽坤出了一场车祸,很严重的那种,然后他哥哥也去世了……”

    听到“车祸”和“严重”两个字,郑西心头猛地一惊,她想起黄泽坤走路时的怪异还有手上额头的伤疤,急不可待地问:“很严重?然后呢?”

    莫莉摇了摇头,“我爸和他们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我也只是偶然听说的,只知道黄家因此遭受了重创,当时黄泽坤在ICU,差点也要挂了,后来他哥哥也走了……黄泽坤爸妈一夜白了头。”

    莫莉把郑西送到了学校门口,叮嘱她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她。郑西失魂落魄地晃荡在校园里,泪水早已迷了双眼,她想这么多年,黄泽坤是经历了怎样的困难……而她却只能在背后生气和埋怨,想着上次见面黄泽坤黯淡的神情,她恨不得立马飞到他身边……她急不可待地拨通杏子电话,电话那头的杏子呢喃着说:“喂,郑西,怎么了……”

    “杏子,你在干嘛?”

    “郑西,你当年能好好学习下文科吗?你看看现在,美国时间是几点?”郑西看了看表,才发现现在新泽西应该是夜里一点多,“ok……看在咱两关系那么铁上,怎么了?”

    “杏子,你还记得方晴吗?”

    “记得啊,当年不就是她一直给你和黄泽坤作梗嘛……”

    “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呵,”电话那头的杏子发出意味深长地笑声,“这单杏子姐给你接下了,等我消息吧!”

    没想到下午,杏子就给郑西打来了视频电话,“喂,郑西,找到了,方晴现在也在美国,在哈佛……她的微信我也要到了,待会儿发给你……”

    一收到方晴的账号,郑西就赶忙加了她,可是好久,都没等到方晴通过,这天,在天台徘徊了许久,郑西又拨通了杏子的电话,“喂,杏子,你在美国呆多久?”

    “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吧!”

    “好,你等我,我明天就去办签证!”

    一周后,郑西来到了波士顿,一顿周折,她找到了方晴。

    方晴比当年又精致了许多,她看着眼前挂着黑眼圈的郑西,说:“郑西,我很佩服你,真的。”

    两个人找了家咖啡店坐下,郑西开门见山地说:“方晴,这次我来找你,就是想知道,当年阿坤他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坤到底怎么了?”

    “你见过他了吧?”

    郑西点点头,“可他好像已经不是当年的阿坤了。”

    “这些事,阿坤一定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方晴微微叹了口气,“那天阿坤刚回来,他们家的司机去接他,驶出机场的时候,和另一辆车发生了碰撞,司机当场死亡,阿坤在ICU里呆了一个月,命捡回来了,但全身都遭到了重创……左腿也不得已截肢了,而这时,泽元哥哥已经等不及了……阿坤出院后,整个人都变得很消沉,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泽元哥哥……又恨自己成了残废,似乎整个人生都完了……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出门……叔叔和阿姨找了很多位知名的心理医生,开始他都据之不见……大概过了快一年吧,突然有一天,阿坤说他想回学校读书了……之后他在多伦多又读了一年高中,然后读了大学……现在来了新泽西念硕士,经济是泽元哥哥当年读的的专业……可惜他在快毕业时再也念不下去了……你也看到了,郑西,阿坤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他了,泽元哥哥是他永远过不去的槛,他的心里再容不下任何人了……”

    听到这里,郑西早已泣不成声,她想着当年从ICU出来的黄泽坤,是何等的绝望,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帮她分担,“谢谢你,方晴,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阿坤的……”

    和方晴分别后,郑西立马赶到了普林斯顿,她顾不得疲惫,直接找到黄泽坤,红着眼看着他:“你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阿坤,对不起……”

    “不,”黄泽坤拧着眉说,“郑西,你没做错什么,你不用说对不起……嗯,”黄泽坤看了一眼郑西,眼神里带着不安与愧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吧……是我失信了……”

    “阿坤,我们重头开始好吗?你跟我一起回国,或者……我也可以申请美国这边读博……阿坤,你让我在哪?”

    黄泽坤蹙了蹙眉头,“郑西,回不去了,你看看我,”他撩起裤腿,冰冷的假肢让郑西忍不住一阵眩晕,“是不是,郑西,我不是以前的黄泽坤了,你和我在一起……”黄泽坤哽咽着,“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再感觉到美好……”

    郑西强忍着眼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是的,阿坤,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你只是没了一条腿,就算两条腿都没了又怎么样?我……”

    “可是我在乎!”这是自认识以来,黄泽坤第一次对郑西如此凶狠地说话,郑西愣住了,她的泪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黄泽坤看着她楚楚可怜般的模样,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你还没吃饭吧,咱们去吃饭吧。”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厅,只有叉子和盘子撞击的声音,郑西忍不住看了黄泽坤好几次,可他都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郑西内心难过至极,她没料到曾经那个比爱自己还爱她的少年,竟对她变得如此铁石心肠,她突然觉得,既然不爱了,她又何必死缠烂打?时过境迁,她已不再是那个为爱轻狂的少女。她掏出手机,默默买下了最近能搭的一趟航班,然后看了看黄泽坤,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和那些年他们在武馆的日子一样,可从黄泽坤撩起裤腿的那一刹那,她就明白,那些美好到令人想起来就妒忌的时光,只能沦为回忆了。

    饭后,黄泽坤说,“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郑西摇摇头,“我买了晚上的机票,准备回家了。”

    黄泽坤显然有些惊诧,顿了顿,他说“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郑西没有拒绝,在原地等着黄泽坤把车开来。一路上,两个人都各怀心事,没有说过一句话。

    黄泽坤帮郑西拖着行李走进机场,问:“你买的几点的航班?”

    “还有几个小时……”郑西本来要说,你先走吧,可又说不出口,她多希望黄泽坤能在最后改变主意,拉着她的手说郑西,别走了,或者是,郑西,咱们一起走。可黄泽坤并没有,他只是默默地陪着郑西坐了一小时又一小时,最后只是轻轻说了声:“Bye。”

    或许是几天来的舟车劳顿,登机后的郑西立马就睡着了。飞机到了海市后,她并未出机场,而是又登上了回江城的航班。

    这天妈妈正好在家休息,当她看到面色憔悴的郑西时,惊讶的要掉了下巴:“嘿,小妞学会给妈妈惊喜了?”郑西终于忍不住情绪,扑在妈妈怀里哭着:“妈,我失恋了,我好难过……”妈妈摸着郑西的头说,“怎么了?小詹他怎么会……”

    “不是他,”郑西从妈妈怀里钻出来,擦了把眼泪,“是黄泽坤,你还记得吗?”

    妈妈说:“当然记得,我们郑西这么多年忘不了的男孩,妈妈又怎么会忘记呢。

    听到这里,郑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然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前后讲给了妈妈。

    “郑西,这不是你的问题,妈妈觉得,黄泽坤是无法和自己和解。”

    “嗯?”郑西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

    “妈妈在医院里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曾都是个顶个的优秀,打败过很多对手,却打不过病魔,更打不过心魔,”妈妈叹了口气,“黄泽坤曾是竞技冠军,可他突然没了腿,打击会有多大?他现在已经是个男人了,男人都有自尊心。他遇见你的时候,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而如今呢?郑西,青春一去不复返,人与人之间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字,他来了,缘聚,他走了,缘散了。妈妈知道说什么也缓解不了你的痛,这些都只能用时间来解决……人生还那么长,总有一天你会释怀的。”

    “妈……我真的好难过……”郑西哭着又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第二天是周末,郑西睡到中午才起来,整个人都觉得闷闷的,打不起精神来,吃过饭后晃到了武馆,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嘿嘿哈哈的声音。她刚进门差点就撞上一个展牌,仔细一看,居然是保险的广告,她脑海里立马就闪现了唐四维的身影,紧接着下一秒,她就听到唐四维熟悉的声音:“阿郑!”

    “嘿,咱们郑医生也来了!”大概是听到唐四维的叫喊,时天激动的腰带都没系好就从更衣室出来了,“来训练呗!看看你脸圆成啥样了?”

    “我……我没带道服呐!”郑西嘴上拒绝着,心里却痒痒的。

    “这还不简单,”心心从台子下找出一套道服丢给郑西,“新的哈,拿去穿。”

    好久没有训练了,郑西跟在一群中学生后面跑着,显得吃力极了。武馆现在已经呈现出了低龄化的趋势,好多小孩子都系上了高色带。后面的训练,时天不顾沈教练唠叨着“他很久没训练了,你可别这么玩她!”依旧和当年那样把郑西虐的眼冒金星。不过一堂课下来,流了半斤汗的郑西感觉舒爽极了,似乎这些天的疼痛在此刻都得到了缓解,心情也忽地明朗了起来。

    课后,时天请郑西和唐四维去吃烧烤,灌了一瓶啤酒后,时天说:”端午我结婚,郑西,你可回来不?”

    “啥?”郑西惊得差点没一口喷向时天,“结婚?你和谁结婚?”

    “当然是我女朋友啊,傻啊你。”时天说着推了郑西的脑袋一把,又撬开了一瓶酒。

    “行啊,时教练也是有妇之夫了。”

    “郑西,听说你老妈是妇产科的?那以后我老婆就交给你老妈了啊!”

    “这婚还没结,就急着做计划了!”郑西哈哈笑着,时天白了她一眼,说:“计划个啥啊,你天哥还需要计划吗?”

    “有了!”唐四维着急地顶了以下郑西的腿。

    郑西愣了一下,立马笑着说:“恭喜啊恭喜!”突然她内心一阵感慨,喃喃地说,“时教练都要当爸爸了……”

    “咋地,后悔没跟你天哥了?”

    “呵呵。”郑西笑而不语。

    “别整天就知道读书了,”时天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可别等我儿子都能360了,你还单着。”

    “能能能,你家小子生出来就能踢360!”郑西看了一眼唐四维,“阿四,你现在还是回来当教练了?”

    “有空就来帮忙,我现在带团队了,”唐四维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郑西。

    “行啊,经理,阿四,现在出息了呢。”

    “还行,”唐四维一边给时天递了根烟,一边说,“时教练,你家孩子的保险也不得给别人做啊!”

    唐四维爸爸的厂子倒闭了,欠了一百多万,一夜急白了头。一直没有工作的妈妈只得去别人家里做卫生贴补家用,读中专的弟弟瞒着大家辍了学,踏上了南下打工的列车。

    “行行行,到时跟我老婆谈。”

    要不是时天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着,他们估计都得聊到店子关门才出来,时天醉醺醺地骑上自行车,摆摆手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来呗。”唐四维骑上她的电驴,朝郑西努了努嘴。

    郑西坐在唐四维的车后,四月的风拂在面上,比酒还醉人。唐四维让他帮忙从兜里掏根烟出来点上,没料到郑西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根,“行啊郑西!学坏了啊!”唐四维大声笑着。可郑西压根不会抽烟,她说:“这么难抽的玩意儿你们是怎么上瘾的?”

    过了几天,郑西就回了海市,没事的时候,她躺在寝室的床上,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一遍又一遍的听着恰似你的温柔。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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