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就是那个覃抒言?”黎婉君将脚缩进毛裤里,盘着腿扳脚坐在沙发上,皱巴着脸,流露出不可置信。

    简聆扶额长叹一声,面对好友时不时突然觉醒般发出同上疑问,她第N次回答了肯定答案。

    方才黎婉君贴脸开大,她被这一抛直球打得进退不得,结果覃抒言这人紧急关头尽显骚包本色,一记挑眉,那小嘴一勾,直接还了一句:“对,我就是那个帅哥。”

    毫无廉耻之心!毫无脸皮可言!

    怎知黎婉君下一句不是和简聆当初的反应同进退,颜狗的她居然点头顺着覃抒言讲了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简聆被两人的有来有往雷得当场石化。

    好在黎婉君还算有点良心,叉着腰,墨色长发被扬到脑后:“不过,你道德败坏……”

    讽完又似想起,现在引狼入室的人正是自家闺蜜,拧头看向简聆的同时,那阴森森的敌视还未来得及刹车:“你让他进家干什么?”

    简聆莫名心虚,便急忙把前因后果简单概括呈上,黎婉君才结束了这一场抓马演出。

    这下覃抒言处理完衣袖的血拍拍屁股就走了,剩简聆被黎婉君抓着便是一番拷打盘问。

    “拜托,这个问题你问第七次了……”简聆起身套上拖鞋,将两人的饭后残羹收走。

    黎婉君见状也起来收拾:“你怎么和他勾搭在一起的?”

    简聆佯怒一瞥,她又笑,匆匆补偿道:“错了错了,不是勾搭……快回答我嘛,除了是甲乙方关系。”

    简聆没好气,想到最近覃抒言的表现,脚步转移至厨房后,和盘托出:“其实这阵子接触下来,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个渣男。”

    “怎么说?”

    “你记得那个聊天记录吗?”简聆将盘子和碗放进洗碗池。

    “记得啊。”黎婉君站在她身侧,递上洗碗手套,顺手开了水龙头。

    手上没停,边戴边说:“聊天记录里的渣男给人感觉就是豪横,不讲道理……”

    简聆搓洗着碗,水声哗啦,“可是覃抒言除了和他脸皮一样超厚,平常说话和记录里给人的感觉不像……”

    “我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又一次质疑。

    黎婉君接过一个个洗净的碗在一旁摞起:“可他不是承认自己是渣男吗?而且上次你也亲眼看见他和陈燮一起吃饭,还握手和解,这还能有错吗?”

    简聆惆怅:“可是仔细一想,他从来没有确切承认过呀。”

    确实如此,第一次他们在办公室对峙,覃抒言说的是,“如果你要是这样觉得的话,那就这样觉得好了。”

    第二次他说什么来着?

    “对了,他今天跟我说,他不是脚踏三条船。”简聆猛然忆起,她停下手头动作,黎婉君的疑惑视线与她的在空中交汇。

    “他说他现在是脚踏四条船?”

    和预料中黎婉君会因渣男坦诚怒而摔碗相反,她这时却好像嗅到了一丝古怪的气息:“有问题……”

    “什么?”见不得好友故作神秘,简聆迫切追问。

    “你该不会就是那第四条船吧?”面前的人双手叠至胸前,眯着眼对她上下扫视,脸上就差写着五个大字:你俩有奸情。

    简聆立马连“呸”三声:“我才不要和那个骚包扯上甲乙方之外的关系!”

    “你看他老是顶我,这像喜欢的表现吗?”

    “当然不能排除对方是小学鸡啊!”黎婉君歪头,乐于将她调侃,不忘将洗净的碗放入柜子里,熟悉得像自家。

    简聆无言以对,摘下手套挂在墙上:“我和他才认识几天啊?你就乱说……”

    “你也别急,如果按你的直觉,加上他没真的承认自己就是渣男,那还真有可能是我们搞错了。”

    黎婉君帮忙扎好垃圾袋,边走向门口边说。

    “你想啊,耳听都有可能为虚,眼见怎么就不能为虚?”

    对方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言语就下楼扔垃圾,简聆留在家里。

    方才聊的一切,分析来也不无道理……

    万一我就是第四条船?

    简聆脑海里闪过覃抒言拿自己开玩笑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霎时浑身一激灵:“咦!”

    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挥挥手驱散那团回忆。

    可是……

    这次简聆切实思量,抱着双膝,侧身靠沙发。

    我这样和他靠近,虽然是为了知道真相,却也是不是太没分寸呢?

    她脑袋乱,想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以后还是……

    保持点距离吧……

    黎婉君和简聆的友谊始于高中。

    那年两人都十六岁,简聆大大咧咧,而黎婉君则是小家碧玉。

    如今两人相识已十年有余,她成为小有名气的设计师,黎婉君则变成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的活泼幼师,她们依旧要好。

    黎婉君有简聆房子的钥匙,想来就来,简聆在家甚至会备上和对方的“情侣睡衣”,所有东西都有留给她的配套。

    亲密度已然刷满,简聆哪能看不穿好友今夜来访的用意?

    “说吧,”此刻,简聆抱着白熊窝在棉被里直勾勾地盯着睡在对面的人,“你今天突然过来,除了是给我送水果,还因为什么事啊?”

    方才给覃抒言消毒衣袖时,简聆问了一嘴旁观的黎婉君,而她只是绞着秀发,支支吾吾地以送水果搪塞。

    简聆哪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肯定是遇到事儿了。

    黎婉君将半张脸藏在被子,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今天俩小孩吵架,又是李源,你懂的。”

    简聆“唔”一声,她对这个叫李源的小孩有印象,每个班里几乎都有几个刺头,李源就是黎婉君那班里刺头们的其中之一。

    “本来课间已经和解了,谁知道放学时李源突然推了一把A小孩,正好让A小孩家长看见了,我们在劝,但这时李源家长来了,两边就吵起来,最后演变成打架……”

    隔着棉被,简聆听见黎婉君闷闷叹气:“我让副班带孩子们远离,我负责劝架,结果不知怎的被一推,刚好在楼梯边缘,我就踏空倒下去……”

    “啊?”简聆正吃瓜呢,听见这话傻眼,立马伸腿支起棉被,“你没事吧?”

    黎婉君四肢并用,赶紧将棉被又搂回来:“你别别别,冷死我了……我没事!”

    简聆疑惑,低头看人时才发现这人居然脸红,一看就不对劲:“你什么情况?摔跤还摔脸红了?”

    “不是,我没摔下去,因为有个帅哥接住了我,嘻嘻……”

    好友脸颊红扑扑,笑得可鸡贼,见自己朝她翻白眼,赶紧扯过被子挡住按耐不住的嘴角。

    得,白关心了。

    “我说你怎么没到周五就来了……”简聆牢骚着,心倒是安定点躺下,摆出一副早料到的表情,“后来呢?”

    “我是真以为自己要滚下去,那失重吓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在她面前一向咋咋呼呼的好友说着,似是回忆起那一瞬间,又紧了紧被子,活像只鹌鹑。

    “嗯……还好那帅哥接住了我,他让我站远点,上去帮我说话来着……就是我后怕得说不出话,也没好好感谢。最后园长来了,看我被吓的,让我明天歇一天。”

    简聆听明白了,这家伙劝架没劝明白,白得了个假期。

    两人又互损一阵,直到凌晨一点前,黎婉君再次发动秒睡技能,房间才彻底安静下来。

    简聆当晚梦得乱。

    她在一条江南小船摇摆,烟雨中看见覃抒言就坐在对面,她问他到底是不是渣男,这问题跟她到梦里,纠结得要命。

    覃抒言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在雾里笑,不明意味,简聆气急,索性一瓢水甩过去,他却未曾湿衣。

    而后又幻化到她身侧,蹭着耳垂说了些什么,她却听不清那些呢喃……

    隔日一早,简聆如同往常来到工作室,路过老板办公室时却被叫住。

    脑子里一瞬间把近五天偷鸡摸狗的事跟抖豆子似的,全给抖搂出来……

    完了,是因为前几天偷掰了一小块老板的巧克力?还是因为昨天和石子清偷喝老板藏的茶?

    简聆绷着模版笑,进办公室那几步走得是惴惴不安。

    “老板,有什么事吗?”高跟鞋往前挪挪。

    老板谢毅指指他桌前的椅子,一脸儒雅随和:“你坐下来聊。”

    简聆乖乖照做,每次谢毅这副表情,铁定没好事。

    “是这样,我收到风,有个新国际设计比赛准备报名……”

    这开头听着就不妙,不过好歹不是前面干的事被抓包……

    “按主办方的规定,一个国家最多十人参赛,一人一件参赛作品。杉市这边的设计协会让每个设计工作室都推荐一个人报名,我想推荐你去,你去不去?”

    谢毅笑得殷勤,右手上的珠串还盘个不停。

    看吧,果然没点好事,这哪里是来问我意见,明显是来下军令状的。

    而且还是那种印泥都在手边摆着的那种。

    老板似火,正在坑里张牙舞爪让她赶紧下来呢。

    简聆心里掂量,上一次参加比赛,还是《鲸舰》那次……

    因为已经很少关注设计比赛,投身室内设计的她摸不准现在大赛的风向和选手情况,多少有些顾忌。

    她揪住包包提手,试图再挣扎挣扎。

    “老板,难道不需要问一下其他人吗?如果其他人也想……”

    四十多岁的老大叔下一秒却眼冒金光,做崇拜状,开始打天选牌:“唉,你是来太迟没看见,我已经问一圈了,她们都说,论大赛,咱们所里还是简大设计师最强!”

    话说得真坚定,简聆差点就信了。

    她当初就是这么被套进禾风的。

    “可我已经很久没参加过比赛了呀,给国家丢脸不好吧……”她使出一招太极拳。

    听言,谢毅故作为难,左手又顺了顺他的山羊小胡须:“你这么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如果换个思路想,报了名也不一定能被选上,难道报名为工作室解燃眉之急也不可以吗……”

    他忽然一收珠串,身体前倾作讶异状:“还是说,你就是不想为国争光?”

    简聆连连摆手:“不不,我肯定也想为国争光,但是……”

    谢毅果断用珠串在木桌上叩了叩,打断了简聆说话:“想就行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完蛋,又被套了……

    简聆话噎在喉咙不上不下的,谢毅瞄准了她这般哽住,笑眯眯的开始事后殷勤,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盏茶,放台上,还奖励似的往她跟前推推:“来来来,噎住了就喝口茶。”

    “哈哈哈哈哈哈……”石子清拍着方向盘大笑,“那鬼灵精的压根没问过我们啊!”

    “我就知道!啊啊啊烦死了!”简聆锤着膝上的手提包无能狂怒,“还有他那口茶,屁嘞,我昨天就喝过了!”

    谢毅平常就爱通过各种套话奴役他们干活,如果否认,他就拿着那串珠子直指监控:“请看VCR。”

    这个奸商!

    简聆爆锤膝盖,结果好人没好报,一不小心锤来了膝跳反应,脚尖硬生生踢上了车,肉撞铁,疼得她龇牙咧嘴。

    两人就这般混着车里的摇滚乐,说笑不停。

    石子清开车,带着简聆一路往杉北一阁走。

    今天是石子清头次去王施闻的家,因为组员被临时借调去其他组帮忙,所以她便拉了简聆行动。

    蓝色布加迪缓缓驶入杉北一阁大门,两人就被园林的奢华布景所震撼,“听取蛙声一片”在此刻就能很好概括车内的情景。

    杉北一阁的住宅由大平层和独栋别墅组成,王施闻家则是在大平层区,一户一层,电梯开门就是家,所以需要通过出入卡才能刷到自家楼层。

    下车后,两人便按照陈从提供的地址,顺利用出入卡过了目标一楼门禁等电梯。

    “做完这单以后,你应该能换车了吧?”简聆朝即将大赚一笔的好友眨巴眨巴眼。

    “那得我做成了才行啊,”石子清笑得猥琐,侧身去撞简聆肩膀,谁知被对方巧妙躲开,还得了个鬼脸。

    “叮咚。”

    电梯到了,两人赶紧上电梯,刷卡,门合上。

    等待楼层到达的同时,简聆也好奇地打量电梯厢内的布置,石子清倒是嗅起了电梯厢里的香水:“你猜这是什么香水?”

    简聆可没这位家族世代研究香水的女人鼻子灵。

    “我没你鼻子厉害,就……橘子?”

    “傻瓜都能闻见橘子味好吗?”石子清笑道,可当楼层数跳到九,开门的一瞬,简聆却见她脸上的笑容倏然收回:“简聆,有血!”

    “啊?”她莫名,只犹豫了几秒,石子清便冲了出去,简聆立马快步跟随。

    十九幢九层,毛坯房。

    在阳台侧面那堵惨灰的墙下,赫然入眼的,躺在血泊中的男人,不是王施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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