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地面上映出云锦花纹,四周寂静无声,唯有窗边画眉偶尔婉转啼叫。

    床上躺着的苏晚星悠悠转醒,微微侧头看见宫远徵紧握着自己的手伏身睡在床边,似是守了一夜,眼底还带着熬夜的青痕。

    回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自己半扶着搂进怀里,喂了一碗水,温软的指腹轻轻拭去了自己唇边的水渍。苏晚星心下一软,伸出手指虚虚描绘着宫远徵的面容。

    【叮咚,检测宿主已经苏醒,现公布最终任务:守护无量流火】

    【无量流火的相关内容已传输给宿主,请宿主及时查收】

    无量...流火?恍惚间苏晚星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帧画面:“一个躺在床上,面如枯槁的男人正殷切的向床边的女孩嘱咐着什么......”

    记忆如同流星划过转瞬即逝,苏晚星再也想不起来刚才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是什么。与此同时宫远徵也被惊醒,看见苏晚星已经苏醒,惊喜的扶着她靠在床头:“晚星,你感觉怎么样,我去传唤医师。”

    大夫过来把脉检查之后也不禁感叹:“苏姑娘身体的愈合能力很强,只需再调养几日即可。”

    送别医师,宫远徵抚摸着苏晚星的脸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抱歉,是我来晚了。”

    苏晚星轻轻蹭了蹭宫远徵的手,安慰的笑道,“不用抱歉啊阿徵,这不是你的错。”

    “那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听见宫远徵这么问,苏晚星知道如果再欺瞒下去宫门恐怕会发生很大的变故,将一切全盘托出:“雾姬夫人就是无名,那个黑衣人是与她同谋之人。”

    “我无意中碰见了他们在会面,也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雾姬夫人?”虽然宫远徵已经知道哥哥怀疑雾姬夫人,可真正得到确切的消息时还是很惊讶,雾姬夫人在宫门已二十余年,无论是对待老执刃还是宫家其他人都无可挑剔,她...竟然真的是无名。

    “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金枝将温在炉子上的药粥端了过来。宫远徵接过,盛起一匙粥轻轻吹凉,翻腾的雾气模糊了宫远徵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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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里,宫远徵看着满地昏迷的侍卫愤懑不平,地牢看守被人用迷香晕倒,可见家贼是如何猖獗。

    而地牢深处,宫尚角静静地站在六角亭中,背影几乎要沉于黑暗之中,似是思考又像是出神。宫远徵从未见过宫尚角如此神态,犹豫片刻还是朝他走过去,“哥,关于雾姬夫人及其同党一事......”宫尚角听见此话并未转身,思量了一番决定先按兵不动:“派人先盯着雾姬夫人,最好等其与同党见面之时再一网打尽。”

    “同时也派人盯着苏晚星,她这个时候受伤太过于巧合了,很难保证她不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而将计就计的将雾姬夫人推出来。”

    “晚星也要派人盯着?”宫尚角听出了宫远徵话语中的迟疑,却没生气反而眼中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远徵弟弟如今也算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不是哥,我,我现在就派人去安排——”宫远徵闪躲着宫尚角调侃的眼神,话还未说完,突然,轰的一声——云为衫的牢房外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宫尚角眉头一皱,立刻飞奔而去。

    “哥!”宫远徵正要追过去,宫尚角回头吩咐:“去带侍卫来!快去!”

    黎明时分,东方天色渐渐变白,一群人施展轻功,在草叶间飞速朝前方狂奔。陷入昏迷的云为衫由金繁背着,宫子羽和雪重子、雪公子断后。

    众人身后,一个身影凌空而来。宫尚角身随影动,长袍翻飞,在天色微亮的晨曦中如同鹰隼展翅。

    宫子羽和雪重子、雪公子各自使用拂雪三式中的一式,合力围攻宫尚角。三人配合默契,三式刀法同时施展,竟然将宫尚角困住了。

    然而,金繁和花公子的前方,寒光突然爆射而至。花公子拔出金繁腰间佩刀,挡开暗器。

    宫远徵从树梢落下,出手便是猛烈进攻。金繁拼命躲闪,堪堪避开暗器袭击,背上的云为衫跌落下来,金繁情急间顾不上她,直接和花公子与宫远徵缠斗。

    花公子趁机退出战斗扶起云为衫,欲往前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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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宫尚角宫远徵两兄弟受伤的消息,苏晚星急色匆匆的来到了角宫,精致的铜炉内香气袅袅,宫尚角依然昏睡在床榻上。一旁照顾他的宫远徵脱去自己的上衣,对着铜镜,正艰难地给后肩膀的刀伤上药。

    “阿徵。”苏晚星跟随侍卫的指引来到宫尚角的房间,甫一进来就看见宫远徵背后狰狞的伤口。听见熟悉的嗓音,宫远徵迅速扯起外衣,将裸露的上身遮蔽起来,一脸的紧张与无措:“晚星,你怎么来了?你的伤还未完全好透,不宜走动。”

    苏晚星第一次在宫远徵的面前显露出强硬的态度,将宫远徵的衣服褪至肩膀,拿过药膏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我若不来,你还想瞒我不成?”

    宫远徵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的让苏晚星抹药。

    “吱嘎——”二人一同转头,是上官浅推门而入,似是没想到苏晚星也在,怔愣了一下,又扬起一贯柔柔弱弱的笑容:“苏妹妹也在呀,陡然听见远徵弟弟受伤的消息吓坏了吧。”

    “是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想快一点见到阿徵。未经角公子和上官姐姐的允许贸然来到角宫,是晚星的不是。”苏晚星低头向上官浅致歉。

    未等上官浅回话,宫远徵皱着眉头话语里带着敌意:“一晚上不睡,你来干吗?”

    “角公子身负重伤,我怎么睡得着?”上官浅语带关心,坐在宫尚角的床旁,轻轻为其擦拭面颊。

    宫远徵冷哼:“虚情假意。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是谁了。”

    上官浅看着宫远徵,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但在听到他说的“孤山派后人,嫁进宫门只是为了寻求保护,你根本不爱我哥”的话时,才悄然松了口气。

    一开始苏晚星只是静静的听着宫远徵和上官浅的对话,但在听见宫远徵泄露出宫尚角的内功有问题,苏晚星才意识到不对劲。关乎宫尚角性命的问题,宫远徵不可能如此不小心的将话泄露给明知道有问题的上官浅。看着上官浅兴奋的追问,苏晚星明白了,今天宫远徵说的所有话都只是饵而已,池塘里的小鱼已经咬钩了,之所以按下不表是为了吸引更大的鱼,更有可能的是连今日的受伤都只是做戏罢了。

    苏晚星将他的伤口上好了药,宫远徵话留一半不再说话,拉起衣服边系腰带边冷冷地说:“这里有我守着,你回房间歇着吧。”

    上官浅起身低头行礼:“那就辛苦远徵弟弟了。”

    而苏晚星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借口需要喝药离开了角宫。

    宫远徵目送二人离开,目光闪烁,表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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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宫子羽也在收拾前往第三关的行李,收拾妥当正要出发,在门口遇见了雾姬夫人。

    夫人凝视着宫子羽:“我刚从祠堂回来,听闻你们半夜炸地牢救云为衫的事情……现在整个宫门上下一团乱,子羽,你为了云为衫,值得吗?”

    宫子羽低垂着眼眸,声音低沉地开口说道:“姨娘,我不愿骗你,但此刻我也不能对你说实话。日后我再全部告诉姨娘,好吗?”

    雾姬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宫子羽的头:“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既然不愿说,我自然不会勉强。你们父子俩啊,可真像……”

    “那姨娘是否有话对我说呢?”宫子羽眼中闪过一丝哀伤的情绪,盯着眼前这个看自己长大的女人,她有些老了,皱纹悄然爬上了她的眉梢与眼角,可是在自己记忆中她还是那个会在自己哭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护在自己身前的姨娘。

    雾姬有些愣神,面前的年轻人与他父亲很像,虽然不够成熟,但那坚毅的眉眼和她记忆中那个人的眉眼几乎重叠在一起。

    再看向宫子羽的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慈祥,“等你从后山回来,姨娘便全部告诉你可好?”

    宫子羽眼中翻腾着不知名的情绪,“那姨娘一定要等我回来。”

    雾姬夫人点头:“等你回来。就像你小时候那样,吃着冰糖葫芦,和姨娘有说不尽的话。”

    “好,希望姨娘言而有信。”宫子羽依旧如同往昔像孩子般抱住雾姬夫人,然后施礼告别。

    雾姬看着背着箱笼的宫子羽,久久站立,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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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宫子羽立刻进入后山开始三域试炼的最后一关,坐在铜镜前的苏晚星笑了一下,“宫子羽倒是有几分聪明,知道立刻去后山。”

    随即收敛情绪,开始思索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知宫二宫三是在做饵引诱上官浅露出爪牙,那么很难保证致使宫二受伤的宫子羽没有参与其中......”

    “上官浅有什么值得他们费尽心思去做局引诱的——她的背后是无锋。他们引诱无锋做什么?难不成要将无锋引进旧尘山谷,引进宫门?”

    “他们疯了不成?无锋之中魑魅不过尔尔,真正未曾出场的四魍和二魉才是难缠,更何况还有点竹坐镇,宫家哪里有那么多的战力去对付他们?而且宫门内部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内外夹击宫门根本防不过来。”

    “除非......他们要启用无量流火。”

    “不可以,无量流火威力巨大,一旦启用怕是整个旧尘山谷都会被夷为平地......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上官浅不日就要将宫尚角每逢半月就失去内力的消息传出去了。怎么办?”苏晚星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正在头脑风暴的苏晚星未曾察觉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在想什么?”

    突然的声音吓的苏晚星一下子回神了,透过铜镜的反射与宫远徵两两相望:“没,没什么。只是在想要梳什么发髻。”宫远徵听见此话上前两步,拿过梳妆台上的木梳跪坐在苏晚星的身后,从上到下的梳理着她的头发:“我来为晚星编发吧。”

    苏晚星有些诧异,但是也没说什么。不多时,一个和宫远徵同款的发型就编好了,但是比宫远徵更加娇俏。宫远徵像是在打扮自己心爱的洋娃娃,将缀着两个银铃的蓝色发带系在了苏晚星的发尾,苏晚星摸了摸发带,略带疑惑的看向宫远徵,宫远徵从背后将苏晚星搂进怀中,贴近苏晚星的耳朵,含含糊糊的说道,“是礼物。”

    苏晚星轻抚着蓝色发带,发带上的银铃轻声作响,好似在诉说着欢喜。

    二人一时无话,沉默了半晌的宫远徵还是开口说道:“晚星,不要妄动,不要越矩,乖乖待在徵宫我会护你周全。”

    似是哀求,又似是警告,抑或是威胁。

    苏晚星知道宫远徵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更有可能将自己视为无锋刺客。可是宫门之中只要还有一个无锋自己的身份就不能暴露,否则只怕点竹会亲自前来宫门寻找自己,宫门经不起这般摧残。

    苏晚星垂下眼眸,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转头看向宫远徵。铜镜映出两额相抵的二人,似是一对金童玉女,空气中只余一声呢喃:“好”。

    “报——雾姬夫人重伤,前任少主被发现于后山祠堂。”侍卫紧急敲门来请宫远徵前往医馆。

    后山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群黄玉侍提着灯笼进入月宫、雪宫和花宫,搜查可疑之人。就连前山也不消停,所有宫门院落之中,仆人们分排站立,露出脖颈,绿玉侍依次检查有无红色胎记之人。

    宫尚角、宫远徵佩戴武器,神色严峻地在医馆外探讨着什么:如今雾姬夫人被害,怕是与她同谋之人伤的,他们之间必定是出了什么不可调和的事情又或者是雾姬夫人的存在对他有了威胁才会让他铤而走险的直接杀害了雾姬夫人。

    窗外,山谷里,一只孤零零的白色天灯飘上了天空。

    苏晚星关上了窗,山谷中飘荡的白色天灯意味着雾姬夫人已经离世。雾姬夫人的死,带来了更多谜团,也带来了更多未知的变数,这让苏晚星深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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