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谢尔尔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

    是肖泊亦的电话。

    谢尔尔的脑袋还埋在枕头里,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了扩音。

    那头先是一阵按密码锁的声音,滴滴嘟嘟一阵过后,是拉门的声音。

    随即,电话那头的人说:“喂?”

    谢尔尔清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看向屏幕上正亮着的那个亲昵的昵称:猪猪宝贝。她有些发愣,自己竟然忘记改掉肖泊亦的通讯录备注。

    那边的人又“喂”了声。

    她回过神:“在。”

    “我到家..你家了,拿了护照就走,你听着就行。”声音逐渐飘远,谢尔尔在这边没出声,继续闭目养神。她听着电话那头的脚步声和翻东西窸窣的声音,本来不那么难过的心情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型。

    她应该还是没法体面的接受,当初那个甜蜜的小家里的东西都变成了一人份的事实,所以她才火速逃回了家,逃到了这个她自认为的舒适圈里来。

    刚睡醒还略有些干涩的眼睛,一下子被泪水充盈了起来,她眨了眨眼,枕头湿了两块。

    远去的脚步声又近了:“我找到了。”

    谢尔尔吸了吸鼻子:“哦,好。”

    “嗯..”肖泊亦听到了谢尔尔的鼻音,“你..回家了?”

    谢尔尔“嗯”了声,没说别的。反倒是肖泊亦又说了句:“我要出国拍摄几天,嗯..”

    “一路平安。”

    “好..那我先挂了。”

    “嗯..”

    电话挂断,一串忙音。

    谢尔尔的眼泪止不住,但也没哭出声。

    就是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却只能说一些客套话,她难免觉得难过。肖泊亦这人,在她生命中不深不浅,占据了最好的那几年。

    求婚失败后,她身边的好友都说没想到,原本给两人的份子钱都准备好了,都开始期待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得多好看时,他们竟然分手了。

    谢尔尔翻了个身,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尽管眼角那儿被擦的生疼。

    感情如饮水,冷暖自知。

    谢尔尔尝试入睡了几次,睡不着了。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大半,她房间的窗帘挡不住光,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细微的灰尘分子在空气中翻滚跳跃着,谢尔尔翻身起了床。

    拖鞋拍打着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谢尔尔走到书桌前,一把将窗帘拉开,阳光倾泻了进来。

    天空很蓝,挤满了云。

    院子里,土豆正吃着早饭,旁边有鸟儿降落到它的身边,它都无暇去管,只是闷头吃着饭。

    这里的一切离北京很遥远,谢尔尔想,她或许不该把北京的难过带回到这里来。

    她伸了个懒腰,打开房门下了楼。

    还没等走到楼下,她就闻到了早饭的香味。谢尔尔几乎是连走带跑的从楼梯上跳了下去,直奔餐桌。一个“妈”字还没喊出口,她就看到了正正襟危坐的坐在餐桌一旁的周栩。

    周栩抬眼看到她,也是一愣。

    谢尔尔对上他的眼神,那眼神有些滚烫炽热,烫的她往回一缩。

    谢尔尔对周栩一大早就出现在她家餐桌上,显得有些不明所以。或许是看出了谢尔尔的疑惑,周栩自觉解释道:“我来给阿姨和叔叔送桃子的。”

    他边说边指了指一旁茶几上放着的桃子,像是极力自证般。

    顺着周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白色塑料袋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桃子。

    桃子的手感,毛茸茸软乎乎的,谢尔尔一下子就回想起来了昨天。

    她刚想岔开话题,蒋春华就端着一笼包子从厨房里出来了。她看着头也没梳牙也没刷的谢尔尔,满脸嫌弃:“谢尔尔,你平时在北京也都这么邋遢的吗?”

    谢尔尔刚想回嘴,就见蒋春华脸色一变,转头笑眯眯的冲周栩说:“小栩啊,你快尝尝阿姨包的包子,尝尝味道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谢尔尔扶额,叹了口气,坐到了周栩旁边。

    这一刻,她无比怀疑蒋春华之前是不是特意去四川学了川剧变脸。

    桌边的人不动声色的接过蒋春华递过来的包子,顺手也多拿了一个,放到了谢尔尔面前的碗里。

    谢尔尔对他投去感激的眼神,徒手抓起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就往嘴里送。

    她的确很饿。

    早上的悲伤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

    都说失恋会变瘦,之前她还不信,非得轮到自己来这么一遭,她才信的心服口服。

    刚分手那会儿,她食不下咽,愣是瘦了近十斤,这次带回来的好几条裤子都大了一圈。

    谢尔尔往嘴里塞着包子,咬到包子馅那儿,觉得不对,吐了半块馅出来:“妈,我不喜欢吃猪肉馅的包子。”

    一旁的蒋春华说:“我又不知道你起不起得来吃早饭,就蒸了小栩爱吃的口味。”

    谢尔尔小声嘀咕道:“哦,也不知道谁是你孩子?”

    蒋春华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她拿筷子戳向谢尔尔的胳膊肘:“你个没良心的,你这几年没回来,小栩这孩子每年寒暑假都来咱们家玩,还帮你爸干活,陪我唠嗑,给咱家送水果,你呢动不动就失踪,电话打不通。”

    “行行行,别说了啊,快吃包子吧啊妈。”谢尔尔拿了个包子,堵上了母亲的嘴。

    这几年,谢尔尔也知道自己陪父母的时间很少,所以她也是卯足了劲赚钱,想早点在北京定下来。

    本来想着和肖泊亦结了婚后,买一个大点的房子,让两家父母一起都搬过来,住在一起也不算无聊。

    这下好了,两人一分手,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男朋友没了,买房子一事也得另说。

    蒋春华吃完包子后起身,去厨房给他们盛煮好的蛋花汤。

    而谢尔尔闷着头,不再说话。

    面前被推过来一个搪瓷盘子,谢尔尔抬头看过去,是周栩推过来的。

    “你不吃的馅,挑里面吧。”

    谢尔尔愣了下:“你吃?”

    周栩“嗯”了一声,递给了她一双筷子。谢尔尔也没和他客气,拿了三个包子,把肉馅挑在了周栩推过来的那个搪瓷盘子上。

    挑好后,周栩拿回筷子,不做声,一口一个。

    一下就消灭完了。

    谢尔尔问他:“不腻么?”

    周栩说:“还好。”

    谢尔尔也没管他是不是在骗她,低头自顾自的吃着带着肉味的包子皮。

    “你哭过?”周栩心细,能看到很多连蒋春华都注意不到的情绪。

    谢尔尔拿包子的手顿了下,她重新抬头看向周栩:“小屁孩,别瞎说。”

    “我没瞎说。”周栩抬手指了指她的眼睛,“眼角都哭皴了。”

    谢尔尔还想张嘴说什么时,蒋春华端着两碗蛋花汤出来了,两人适时的止住了这个话题。

    餐桌上的气氛又重新沉默了下来。

    谢尔尔也是突然才发现,餐桌上没了父亲,她问蒋春华:“我爸去哪里了?”

    蒋春华递给了谢尔尔一碗蛋花汤,说:“你爸五点多就赶市集去了。”

    话说完,又端给了周栩一碗,周栩双手接了过去。

    “哦..”谢尔尔不说话了,专心吃起了早饭。

    一顿饭吃到最后,谢尔尔实在是吃不动了。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椅子上。

    蒋春华收了碗,没让周栩争着去刷碗,周栩就也坐在椅子上,看着谢尔尔,嘴角不经意的弯了弯。

    半晌,谢尔尔才发觉有个人在盯着自己看,她把眼神又递了回去:“看我干嘛?”

    周栩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呃,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点可爱。”

    “可爱?”谢尔尔被逗笑了:“周栩,你知不知道我今年芳龄几岁了?”

    周栩老实的点了点头:“知道。”

    “二十八进二十九了。”

    “我谢谢你。”

    谢尔尔朝周栩翻了个白眼。

    酒足饭饱后,谢尔尔也懒得去同周栩争辩些什么,她这会儿只想瘫在椅子上浪费生命。

    周栩低头,像是思索了什么后,抬头问谢尔尔:“我能看看昨天你给我拍的照片吗?”

    谢尔尔“嗯?”了声后才反应过来,她点点头:“行,就是昨天回来还没来得及修。”

    周栩说:“没事。”

    “现在吗?”

    谢尔尔刚吃饱,有些懒得动,但是周栩的眼神实在太过清澈,清澈中带着点期待,她就多嘴又问了句。

    周栩:“晚点也可以。”

    “算了,就现在吧,你和我上来。”谢尔尔大手一甩,起了身,招呼着周栩同她上二楼。

    木质楼梯被拖鞋踩着,发出吱呀吱呀有年代感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谢尔尔的睡裙随着窗户吹进来的微风飘荡着,裙摆像波浪似的荡漾着。周栩跟在她的身后,耳朵尖有些微微泛红。

    窗外的爬山虎一片翠绿,每一片的叶子尖那儿都泛着光亮。

    今年的夏天对于他来说,好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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