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桑听后,心中很是不舒服。

    什么时候女人要将男人的遭遇归于自己身上了,何况需要靠女人博得前途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止桑声线毫无起伏地回绝了母女二人,一副准备熄灯锁门之态。

    晚娘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就此暴露在半空中。

    “店家,求您,行行好。”

    止桑看着晚娘与她身上衣着全然不同的手掌,陷入了沉默,但她想了想自己口脂售卖的价格,最后还是多回了她一句:“这位夫人或许可以去其他铺子瞧瞧,今日铺子卖的都差不多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将铺子里的等熄灭,掏出门锁上锁。

    晚娘二人见状便没在多言,她朝止桑福了福身,便带着女儿像是柳叶一般摇摇晃晃慢慢地离开。

    按着两人的速度走到下一家胭脂水粉店子怕是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此刻时候也不早,止桑望着她们的身影,蹙起眉头,摩挲着手里的钥匙,叹息道:“罢了,你们进来罢。”

    还未走远的两人听到她的声音后,喜出望外地回了头,连忙笑着致谢。

    等两人采买完毕之后,已过了近一个小时。

    外头的行人零零星星,止桑怕两人出事,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回?”

    晚娘阖手拿包,面露甜蜜的娇笑,柔声道:“我先生他派人送我们来的,店家不必担忧,”接过止桑递来的东西后,她关切道:“倒是店家您,这般晚了,不若与我们共坐一趟?”

    没等止桑回答,门口便传来一道清润磁性动听的声音:“少东家,还未打烊啊?”

    循声望去,门口站着身形修长的鹤淮序。

    听见陌生男子声音后,晚娘明显有些慌乱,她连忙拉起女儿的手,匆匆和止桑告别。

    徒留止桑站在柜台处摸不着头脑。

    鹤淮序见着两人的反应后,便往后退了几步,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等人走远了他才重新站到了光里,此刻止桑正巧要关门。

    扫了一眼铺中的情景后,鹤淮序替止桑拉下最后一盏吊灯,恳切地说道:“恭喜啊,生意旺盛。”

    止桑借着路灯将门锁上,低着头淡淡一笑,“这还不是多亏了鹤爷帮的忙,把自在山的口脂带入夫人们圈中,否则哪能有这般盛况。”

    鹤淮序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压低嗓音道:“说了不用叫我鹤爷了。”

    止桑锁好门,抬头望了他一眼,轻飘飘道:“鹤爷同女子都是这般轻浮?”

    鹤淮序动作一顿,脸上有些错愕,见人转身走了,这才压下心里的异样,赶忙迈出长腿,走到止桑身旁,语气有些着急,“没有,没有,我只同少东家这般。”

    说罢,两人脚步皆是一愣。

    鹤淮序轻咳了一声,打破这不明所以的氛围,恢复如常,清朗道:“走罢,我送你回去。”

    ......

    回去的路上,鹤淮序和止桑说起了晚娘的事。

    晚娘是何安东副手,早年间在村里惹下的情债。

    止桑问何安东是谁,鹤淮序解释到,他是与青帮,长门差不多的六华阁的现任掌权者。

    止桑点点头示意明白了,抬眼看着他让他继续。

    鹤淮序边转动着方向盘边悠悠地和止桑絮说着。

    这位副手人到中年,才恍然发现自己膝下无人,便起了心思,让人去打听他过往情债中可有“遗孤”。

    好巧不巧晚娘就是其中唯一的一个留着他血脉的女子。

    于是他便打算把人接到身边来,可那“遗孤”不大情愿。

    扬言说如果不将自己的娘亲与妹妹一同接来生活的话一切免谈。

    副手只好先将母女二人接到府中,好生伺候着,一副悔过自新要重新待人的模样。

    晚娘没几句便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住,便自个儿主动央着儿子认父。

    “她今日来为的便是明日要与何安东见面,怕出洋相,便从下人口中打探到你这铺子。”

    止桑挑眉,转头看了一眼满脸云淡风轻单手开车的鹤淮序,有些诧异这个男人犹如蜘蛛网般的信息网,这般琐碎的家事他都能知道。

    想来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他明了了。

    察觉到止桑视线的鹤淮序支肘偏头看了她一眼,含笑温润问怎么了。

    止桑说了句没说,暗自诽腹,老狐狸,装的还挺深。

    “对了,上次你信中说要我帮忙的是何事?”

    鹤淮序没想到自己玩笑般的一句话止桑能记住,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没什么。

    他不想把止桑牵扯进来。

    但止桑见他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确实有事。

    于是她望向车窗外往后退去的风景,淡漠道:“说罢,就当感谢你替我开拓市场的回报,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鹤淮序透过后视镜瞟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止桑,思索几番后说出了口:“有一批货八日后会到苏城的港口,原本想请你帮忙一同运送回来,但这段时间怕你抽不开身,便不想麻烦你了。”

    止桑这才将头转了回来,“怎么,你帮我的时候都不计较这些,我难道会计较?”

    鹤淮序被她直白的发言逗笑,心中柔软了几分,最后到底还是让止桑帮忙了。

    两人约好,六日后早晨六点在火车站见面,止桑这才满意。

    将人送到门口,下车时,鹤淮序问她,“都不问问运送的是什么?危不危险?”

    止桑抬头看着他,认真道:“你需要我,我帮就是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说罢她潇洒地挥挥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鹤淮序留在原地,一颗冰冷的心忽然扑通扑通地疯狂跳动着,就连刺骨的晚风在此刻都忽然变得柔软无比。

    晚风抚起他的黑发与衣角,心底的嫣然韶光,凝聚于清风明月般的眉间,只见他眼眸中的笑意愈发深沉。

    轻喃了一句,要糟了啊。

    ......

    六天的时间足够止桑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妥当。

    等她轻装出现在火车站之时,鹤淮序带着鹤双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止桑接过递来的火车票后,对上厅里悬挂在墙上的表,发现还有些时间,刚想问他们用过早饭没有,鹤淮序便递过装着几个包子的油纸。

    止桑没接过她摇头,说自己吃过了,随后走进候车厅里。

    将厅内的乘客扫视了一圈后,找了一处空荡的地方坐下,将手提箱放在腿侧。

    这一行,厅里竟然还有其他七八个青帮的人。

    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六点三十分。

    随着轰鸣声,开往苏城的第一趟火车进站。

    鹤淮序把止桑护在内侧,以防拥挤有人碰着她。

    这是止桑第一次坐这个小世界的火车,坐在包厢里充满了好奇。

    鹤双给两人倒了温水后便候在一旁。

    悠长地嘟嘟声手,火车才哐啷哐啷动了起来。

    这个速度虽然远远比不过上个世界,但窗外的景色却是不可多得。

    鹤淮序坐在止桑对面,看着她兴致盎然地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啜了一口温水问道:“第一次出门?”

    止桑下意识地回答了是,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份是私奔到上海滩的,按道理并非是第一次出门。

    于是她转头看向鹤淮序,对上他带着狡黠之意双眸后,自暴自弃。

    算了,这人肯定扒出她的老底了。

    止桑拿起桌上的水,灌了两口后又托着腮望向窗外。

    随着旭日升起,暖光洒在身上,止桑哈欠连连,撇过一眼对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的鹤淮序,身子慢慢放缓,趴在了桌面上。

    等她呼吸变得匀速缓慢的时候,鹤淮序才放下没看近几个字的书。

    他垂下眼睑,眼前是止桑趴伏在桌面的恬静睡颜,窗外繁花似锦,清风徐徐,一片岁月静好之景。

    ......

    货取得很顺利,倒是回来走的水路遇上了点麻烦。

    止桑身子有些不适应,晕船,原本一日便能到的行程,被拖到了第二日。

    止桑一连两日都窝在房间里,配着她脸上调的药,小脸蜡黄蜡黄,看起来可怜极了。

    一直到门口传来交谈声说到了,船只不再行驶时,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等脚踩坚硬牢固的土地,止桑深吸一口空气中草木的清香后,只觉整个人终于又活了过来。

    朝担忧他的鹤淮序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行人才骑着早就备好的马,驾着马车往城里赶路。

    一路上止桑安静极了,任何多余的事没问也没看,专心赶路,注意风吹草动。

    原本对她晕船耽搁时间的几人就此便没了任何意见。

    午时,他们找了一处旷阔之地,简单潦草用了一餐。

    调整休息后,止桑起身准备跨上马背,忽然耳边听到了山头不寻常的簌簌声。

    见她皱起眉,神色异常,鹤淮序开口问她怎么了,没等她回答,就被她拉到身旁,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羽扎进了他刚刚站着的地方。

    众人动作变得警警厅,只听止桑喊了一句:“快躲树后去!”

    空中接二连三去地出现了闪着银光的箭羽。

    动作较慢的几人,闷哼一声被射/倒在地上。

    无人看管的马车此刻像被捅的马蜂窝一般,插/满了箭羽。

    好在马匹只是受惊嘶鸣了几声,没有受伤。

    察觉到不妙,鹤淮序和鹤双使了个动作,示意他一会先带着马车上的东西走。

    蹲在杂草后,脖子间悬挂着一颗狼牙,右眼又一道长长刀疤的黄左站起身来,几步跃下来到空地上,踢开那几个中了箭的尸体,气势汹汹道:“这是我虎山的地界,想过去,留下买路财!”

    止桑转头问身后的鹤淮序:“这就是你为什么要我帮你的原因?”

    鹤淮序眉头紧皱,望着黄左,没有瞒着她,点头道:“本不想把你牵着进来,可如今却要再劳烦你,带着鹤双与货物速速离去。”

    “你们运的到底是什么?又是水路又是赶马车,竟然还招来了山/匪。”

    事到如今,鹤淮序只好平静回答,“木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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