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宜见陆千凝出来，兴冲冲地问：“师父和你说什么了？”
陆千凝一脸凝重：“琅玥门主让我们比试，我若输了，便留下。”
“真的吗！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师父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理由。”
百花台。
陆千凝与路明宜各站一方，两人遥相对望，
路明宜朝她招了招手。
“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陆千凝便冲到路明宜身前，利剑顺势劈出，剑芒擦着路明宜脚边飞了出去，打在远处的树上。
路明宜躲开了。
紧追不舍的是一股寒气，路明宜的双手开始结出冰霜。
随着灵力的催动，空气中的水汽都被冻成细小尖锐的冰锥，向路明宜飞去。
凌云一式！
路明宜脚下步伐变换，堪堪躲过大部分冰锥，接着拧身，一拳轰出，周围空气有些波动，像是高温引起的扭曲，冰锥在离拳头不到一尺的距离就消融。
居然只用了一拳就破开了我的凌云剑阵！不日前我已突破境界，进入耀极境，那眼前这位琅玥门主的弟子，路明宜，必然修为在我之上了？！
是的，陆千凝在年仅十五岁的年纪修炼到耀极境，已是翘楚，放眼同龄修仙者，无一人能企及如此高度，而在琅玥派，玥珩就是同她一样的天才，她的弟子路明宜，更是在她之上。
“你不会只用剑和我打吧？”路明宜看着她，却没有嘲讽的意思。
“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让我开开眼。”
陆千凝心想，这样下去她的灵力会先消耗殆尽，可是对方连武器都没拿出来。
这必然会输。
“看来师父心心念念的芊蓉也不怎么样嘛，她的徒弟连我都不如。”路明宜摇摇脑袋，眼里有些失望。
“芊蓉姐厉不厉害，不是由你说了算。”
陆千凝收剑凝气，灵力在她的催动下比以往成几倍速在灵脉中流转，她重新睁眼，眼中灰黑色光芒一闪而过，一道来自远古气息的威压从她身上流露出来，阴冷且怨恶，让路明宜不禁打了个哆嗦。
化法于心，运法于行。
陆千凝好像突然悟了武大帅所说的运气之法，她对破月剑法有了新的理解。
她虽没有使用过血魔宗至宝谪月刃，但是另一样同样被奉为圣器的谪月珠，她亲手将尸山血海吸收为月之精华，储存于谪月珠之中，那种粘稠的、阴森的气息，她只感受过一次，却再熟悉不过了。
修罗——破月！
这时，天上的太阳都暗了一瞬，路明宜只觉得自己深陷沼泽，她一动，便是铺天盖地的泥泞在身上，困住她的四肢，将她往深渊下拉。
这种气息……路明宜拼了命想要忘掉的回忆浮现出来。
破城，饥荒，人吃人。
到处是尸体腐烂的臭味，男人女人的哭喊声和一双双失神的眼睛。
“明宜。”清亮的声音传来，将她从尸山血海中拽了出来。
“路明宜。”
她彻底清醒。
但在这时，陆千凝已经携着剑，冲到她面前，剑气强横，有噼啪作响之声，路明宜伸出双手，使出全部灵力与她正面硬拼这一击。
金色的焰芒环绕在路明宜全身，形成一层保护，但是陆千凝的剑气无视她的火焰，破空而下，路明宜被掀飞出去。
“明宜，你怎么样？”玥珩从天而降，有些焦急地看着她。
“……师父？”路明宜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放心吧，我没事，千凝这剑法着实厉害，我都得甘拜下风呢哈哈……”
陆千凝颔首，道：“这算我赢了？”
玥珩看着地上被剑气划出来的黑色沟壑，嘴角微微上扬，“倒是有几分实力，只是……你的剑法用尽了吧？可明宜的箭，你还没见识过呢。”
路明宜的武器也是剑吗？为何她迟迟不拿出来？
就在陆千凝疑惑时，路明宜一跃而起，她一身白衣，衣角被风吹的翻飞，乌发随手束在脑后，几缕未被抓住的头发凌乱地起舞。
一条红色绸带，蒙住双眼，与腰间红色腰带相呼应。
顿时她气场变了，由内而外地，压迫感袭来。她从容地一笑，左手持弓，金色的弓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右手灵力幻化出箭，随意地搭在弓上。
她将弓拉到极致，满弓弦发，犹如破开苍穹，一道火花带闪电便射了出去。
远处，悬挂在空心圆中的铜钱被精准击中，被箭带着，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好强！
陆千凝被碰撞产生的气流冲击到，运转灵力抵挡，却感觉到那阵气流中有火焰在灼烧。
这残余的气息竟也有如此大威力？！
这一击的余威将陆千凝刚恢复的一点灵力瞬间消耗殆尽，她持剑的手有些颤抖，剑身似乎也收到气息影响，变得滚烫起来。
陆千凝自问绝对抵挡不住这一击，真要硬拼起来，恐怕得留半条命在这里。
看来那日……真是给她放海了啊。
待路明宜落地，脚下的砖头竟生出裂缝来，陆千凝上前，凑近看她手里拿的弓，问道：“你的武器就是这把弓吗？它叫什么名字？”
这把弓有她一半高，弓身通体呈亮金色，雕琢精致，最重要的是，它上面镶嵌了六颗灵石，这似乎还不是一般的灵石，陆千凝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明玉宗的摘星阁里，有和这类似的灵石。
“它叫烈阳弓，是师父为我打造的，这上面的晶石是焱阳晶，是炎魃的眼睛。这只炎魃有上千年的修为了，若非师父出手，那日，我就死于它的爪下了。”
千年炎魃？可真是大手笔。不知道芊蓉姐能不能……算了。
“你这箭是用灵力凝聚而成的？”
路明宜眼睛一亮，道：“你居然看出来了！没错，灵力化形，这是师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我想学，她便教我了。”
陆千凝抿了抿唇，道：“琅玥门主对你可真好。”
玥珩笑了，道：“路明宜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琅玥派的传承人。我的徒弟，自然配得上最好的。”
……
小七是我陆正丰的女儿，自然配得上最好的！
……
这话似曾相识，她也是被当作珍宝，被爱过的。
“师父，所以是我赢了吗！”路明宜像是孩童和父母讨要奖赏般，希冀地看向她。
“你刚才用了几成灵力？”
“三成。”
玥珩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陆千凝。
陆千凝听到后，更加震惊了，三成，仅仅用了三成，可她却连那一箭的余威都差点抵挡不住。
“是我输了。”
她承认，路明宜比她更有天赋，并且，是她见过的这一辈中最强的存在。
“既然胜负已分，就按约定好的留下吧，明宜，带她去客房。”说罢，玥珩扬长而去。
留下陆千凝和路明宜面面相觑。
“那个……千凝你别担心，师父肯定会放你走的，你就安心留下来吧，这几日我带你在琅玥派修炼，我会陪着你的。”路明宜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强行把人扣下来，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明明师父很在意那个人，不是么。
路明宜对这位话不多的仙女姐姐很是喜欢，白天切磋，路明宜会把自己学到的技巧教给陆千凝，每到夜晚，两人就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
“听师父说，你是芊蓉收养的，你家里人呢？”
陆千凝沉默，良久才道：“抱歉。”
路明宜见她没了笑容，眼神也变得有些黯淡，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问的！”
陆千凝抿唇一笑，摇摇头道：“无事，我的家人……很早就去世了。”
路明宜不忍见她难过，她轻轻靠近，抱住了陆千凝。
陆千凝有些抗拒，她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但是本能地，陆千凝忍不住接近她，她的拥抱好温暖，像是春日的阳光，带着浅浅的花香，沁人心脾。
不知怎得，陆千凝感到很安心，是很久违的感觉，这种安心让她的心门渐渐敞开，话也多了起来，她开始想要了解面前这个明媚的少女。
“你的家人呢？他们……”
“他们死了。”路明宜没等她说完，便斩钉截铁地道。
她身上温暖的气息似乎有些变了，变得凌厉起来。
“千凝，你会觉得我残忍吗？”路明宜眼睛湿漉漉地，握着陆千凝的手，像只可怜的小狗。
陆千凝有些不解，疑惑道：“为何这么说？”
路明宜嘴角扯了扯，有些自嘲地笑了声，道：“我的故事，你未必喜欢听。”
陆千凝不太会安慰人，她坚定地说：“我想听的。”
路明宜落寞的眼里重新亮起光，她捋了捋思绪，开口道：“我出生在义州的安阳县，小时候，县里闹饥荒，路上都是瘦骨嶙峋的人，他们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一点神采都没有，到处找食物，饿极了，就把身边的人吃了。”
饿殍遍野，天是灰的，地是白骨堆的。
“我爹想带着我弟走，我娘不肯，她死死地护住我弟，我们仨挖草根，啃树皮，最后实在饿得不行了，我娘割下自己的肉喂给弟弟吃，我也饿，娘只是让我忍着。我娘死了，我弟还想吃我的肉，我拼死跑，跑到郊外，被阁主捡到，带了回去。”
骨瘦如柴的女孩奄奄一息，躺在树边，苍白皴裂的嘴唇里，吐出的字眼已经模糊不清。
——别吃我……
——救救我……
玥珩给女孩喂了水，轻轻抱起她回琅玥派。
“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我叫阿花，跟路边的小野花一样不起眼。是阁主给我取了名字，给我新的生命。至于村子里那些人，应该都死绝了吧……你会不会觉得我残忍，扔下幼年的弟弟自己跑了？”
陆千凝摇摇头，道：“不会，我要是你，在男人想要带走小孩，抛弃另一个孩子的那一刻，就把他杀了。在女人不顾女儿死活，只在乎她儿子的时候，就把她杀了。在小孩想要吃肉，看向自己的时候，把他杀了。”
路明宜笑出声：“噗！你果然……和我是一样的呢，这个世道啊，对女子太不公平了。阁主是一个伟大的人，她教会了我们很多，给了女子自己的生存之道，让我们有别于之前不同的路。”
她接着自己没有讲完的故事，说道：“后来，他们父子二人来找我，我送还了他们两箭，穿心箭。”
路明宜揉搓着手指，仿佛那上面还沾着浓稠的血，他们父子二人笑容凝固的表情，惊恐的眼神，她这辈子都会记得。
那种兴奋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像有一股电流在皮肤上蔓延开来，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望向陆千凝，试图寻找她眼里的认同感，但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无喜无怒，所幸，也没有鄙夷厌恶。
她真的，只是把这当故事听了？也对，或许她的家人很爱她，她永远无法体会到自己当时的绝望和痛恨。
不出片刻，路明宜周身的凌厉气息又重新变成平和的、闲散的状态了。
她不愿意活在过去，回忆那个弱小无助的自己，所以她会以现在最舒适、得心应手的姿态，面对所有人。
陆千凝一脸凝重：“琅玥门主让我们比试，我若输了，便留下。”
“真的吗！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师父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理由。”
百花台。
陆千凝与路明宜各站一方，两人遥相对望，
路明宜朝她招了招手。
“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陆千凝便冲到路明宜身前，利剑顺势劈出，剑芒擦着路明宜脚边飞了出去，打在远处的树上。
路明宜躲开了。
紧追不舍的是一股寒气，路明宜的双手开始结出冰霜。
随着灵力的催动，空气中的水汽都被冻成细小尖锐的冰锥，向路明宜飞去。
凌云一式！
路明宜脚下步伐变换，堪堪躲过大部分冰锥，接着拧身，一拳轰出，周围空气有些波动，像是高温引起的扭曲，冰锥在离拳头不到一尺的距离就消融。
居然只用了一拳就破开了我的凌云剑阵！不日前我已突破境界，进入耀极境，那眼前这位琅玥门主的弟子，路明宜，必然修为在我之上了？！
是的，陆千凝在年仅十五岁的年纪修炼到耀极境，已是翘楚，放眼同龄修仙者，无一人能企及如此高度，而在琅玥派，玥珩就是同她一样的天才，她的弟子路明宜，更是在她之上。
“你不会只用剑和我打吧？”路明宜看着她，却没有嘲讽的意思。
“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让我开开眼。”
陆千凝心想，这样下去她的灵力会先消耗殆尽，可是对方连武器都没拿出来。
这必然会输。
“看来师父心心念念的芊蓉也不怎么样嘛，她的徒弟连我都不如。”路明宜摇摇脑袋，眼里有些失望。
“芊蓉姐厉不厉害，不是由你说了算。”
陆千凝收剑凝气，灵力在她的催动下比以往成几倍速在灵脉中流转，她重新睁眼，眼中灰黑色光芒一闪而过，一道来自远古气息的威压从她身上流露出来，阴冷且怨恶，让路明宜不禁打了个哆嗦。
化法于心，运法于行。
陆千凝好像突然悟了武大帅所说的运气之法，她对破月剑法有了新的理解。
她虽没有使用过血魔宗至宝谪月刃，但是另一样同样被奉为圣器的谪月珠，她亲手将尸山血海吸收为月之精华，储存于谪月珠之中，那种粘稠的、阴森的气息，她只感受过一次，却再熟悉不过了。
修罗——破月！
这时，天上的太阳都暗了一瞬，路明宜只觉得自己深陷沼泽，她一动，便是铺天盖地的泥泞在身上，困住她的四肢，将她往深渊下拉。
这种气息……路明宜拼了命想要忘掉的回忆浮现出来。
破城，饥荒，人吃人。
到处是尸体腐烂的臭味，男人女人的哭喊声和一双双失神的眼睛。
“明宜。”清亮的声音传来，将她从尸山血海中拽了出来。
“路明宜。”
她彻底清醒。
但在这时，陆千凝已经携着剑，冲到她面前，剑气强横，有噼啪作响之声，路明宜伸出双手，使出全部灵力与她正面硬拼这一击。
金色的焰芒环绕在路明宜全身，形成一层保护，但是陆千凝的剑气无视她的火焰，破空而下，路明宜被掀飞出去。
“明宜，你怎么样？”玥珩从天而降，有些焦急地看着她。
“……师父？”路明宜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放心吧，我没事，千凝这剑法着实厉害，我都得甘拜下风呢哈哈……”
陆千凝颔首，道：“这算我赢了？”
玥珩看着地上被剑气划出来的黑色沟壑，嘴角微微上扬，“倒是有几分实力，只是……你的剑法用尽了吧？可明宜的箭，你还没见识过呢。”
路明宜的武器也是剑吗？为何她迟迟不拿出来？
就在陆千凝疑惑时，路明宜一跃而起，她一身白衣，衣角被风吹的翻飞，乌发随手束在脑后，几缕未被抓住的头发凌乱地起舞。
一条红色绸带，蒙住双眼，与腰间红色腰带相呼应。
顿时她气场变了，由内而外地，压迫感袭来。她从容地一笑，左手持弓，金色的弓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右手灵力幻化出箭，随意地搭在弓上。
她将弓拉到极致，满弓弦发，犹如破开苍穹，一道火花带闪电便射了出去。
远处，悬挂在空心圆中的铜钱被精准击中，被箭带着，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好强！
陆千凝被碰撞产生的气流冲击到，运转灵力抵挡，却感觉到那阵气流中有火焰在灼烧。
这残余的气息竟也有如此大威力？！
这一击的余威将陆千凝刚恢复的一点灵力瞬间消耗殆尽，她持剑的手有些颤抖，剑身似乎也收到气息影响，变得滚烫起来。
陆千凝自问绝对抵挡不住这一击，真要硬拼起来，恐怕得留半条命在这里。
看来那日……真是给她放海了啊。
待路明宜落地，脚下的砖头竟生出裂缝来，陆千凝上前，凑近看她手里拿的弓，问道：“你的武器就是这把弓吗？它叫什么名字？”
这把弓有她一半高，弓身通体呈亮金色，雕琢精致，最重要的是，它上面镶嵌了六颗灵石，这似乎还不是一般的灵石，陆千凝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明玉宗的摘星阁里，有和这类似的灵石。
“它叫烈阳弓，是师父为我打造的，这上面的晶石是焱阳晶，是炎魃的眼睛。这只炎魃有上千年的修为了，若非师父出手，那日，我就死于它的爪下了。”
千年炎魃？可真是大手笔。不知道芊蓉姐能不能……算了。
“你这箭是用灵力凝聚而成的？”
路明宜眼睛一亮，道：“你居然看出来了！没错，灵力化形，这是师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我想学，她便教我了。”
陆千凝抿了抿唇，道：“琅玥门主对你可真好。”
玥珩笑了，道：“路明宜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琅玥派的传承人。我的徒弟，自然配得上最好的。”
……
小七是我陆正丰的女儿，自然配得上最好的！
……
这话似曾相识，她也是被当作珍宝，被爱过的。
“师父，所以是我赢了吗！”路明宜像是孩童和父母讨要奖赏般，希冀地看向她。
“你刚才用了几成灵力？”
“三成。”
玥珩欣慰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陆千凝。
陆千凝听到后，更加震惊了，三成，仅仅用了三成，可她却连那一箭的余威都差点抵挡不住。
“是我输了。”
她承认，路明宜比她更有天赋，并且，是她见过的这一辈中最强的存在。
“既然胜负已分，就按约定好的留下吧，明宜，带她去客房。”说罢，玥珩扬长而去。
留下陆千凝和路明宜面面相觑。
“那个……千凝你别担心，师父肯定会放你走的，你就安心留下来吧，这几日我带你在琅玥派修炼，我会陪着你的。”路明宜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强行把人扣下来，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明明师父很在意那个人，不是么。
路明宜对这位话不多的仙女姐姐很是喜欢，白天切磋，路明宜会把自己学到的技巧教给陆千凝，每到夜晚，两人就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
“听师父说，你是芊蓉收养的，你家里人呢？”
陆千凝沉默，良久才道：“抱歉。”
路明宜见她没了笑容，眼神也变得有些黯淡，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问的！”
陆千凝抿唇一笑，摇摇头道：“无事，我的家人……很早就去世了。”
路明宜不忍见她难过，她轻轻靠近，抱住了陆千凝。
陆千凝有些抗拒，她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但是本能地，陆千凝忍不住接近她，她的拥抱好温暖，像是春日的阳光，带着浅浅的花香，沁人心脾。
不知怎得，陆千凝感到很安心，是很久违的感觉，这种安心让她的心门渐渐敞开，话也多了起来，她开始想要了解面前这个明媚的少女。
“你的家人呢？他们……”
“他们死了。”路明宜没等她说完，便斩钉截铁地道。
她身上温暖的气息似乎有些变了，变得凌厉起来。
“千凝，你会觉得我残忍吗？”路明宜眼睛湿漉漉地，握着陆千凝的手，像只可怜的小狗。
陆千凝有些不解，疑惑道：“为何这么说？”
路明宜嘴角扯了扯，有些自嘲地笑了声，道：“我的故事，你未必喜欢听。”
陆千凝不太会安慰人，她坚定地说：“我想听的。”
路明宜落寞的眼里重新亮起光，她捋了捋思绪，开口道：“我出生在义州的安阳县，小时候，县里闹饥荒，路上都是瘦骨嶙峋的人，他们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一点神采都没有，到处找食物，饿极了，就把身边的人吃了。”
饿殍遍野，天是灰的，地是白骨堆的。
“我爹想带着我弟走，我娘不肯，她死死地护住我弟，我们仨挖草根，啃树皮，最后实在饿得不行了，我娘割下自己的肉喂给弟弟吃，我也饿，娘只是让我忍着。我娘死了，我弟还想吃我的肉，我拼死跑，跑到郊外，被阁主捡到，带了回去。”
骨瘦如柴的女孩奄奄一息，躺在树边，苍白皴裂的嘴唇里，吐出的字眼已经模糊不清。
——别吃我……
——救救我……
玥珩给女孩喂了水，轻轻抱起她回琅玥派。
“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我叫阿花，跟路边的小野花一样不起眼。是阁主给我取了名字，给我新的生命。至于村子里那些人，应该都死绝了吧……你会不会觉得我残忍，扔下幼年的弟弟自己跑了？”
陆千凝摇摇头，道：“不会，我要是你，在男人想要带走小孩，抛弃另一个孩子的那一刻，就把他杀了。在女人不顾女儿死活，只在乎她儿子的时候，就把她杀了。在小孩想要吃肉，看向自己的时候，把他杀了。”
路明宜笑出声：“噗！你果然……和我是一样的呢，这个世道啊，对女子太不公平了。阁主是一个伟大的人，她教会了我们很多，给了女子自己的生存之道，让我们有别于之前不同的路。”
她接着自己没有讲完的故事，说道：“后来，他们父子二人来找我，我送还了他们两箭，穿心箭。”
路明宜揉搓着手指，仿佛那上面还沾着浓稠的血，他们父子二人笑容凝固的表情，惊恐的眼神，她这辈子都会记得。
那种兴奋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像有一股电流在皮肤上蔓延开来，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望向陆千凝，试图寻找她眼里的认同感，但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无喜无怒，所幸，也没有鄙夷厌恶。
她真的，只是把这当故事听了？也对，或许她的家人很爱她，她永远无法体会到自己当时的绝望和痛恨。
不出片刻，路明宜周身的凌厉气息又重新变成平和的、闲散的状态了。
她不愿意活在过去，回忆那个弱小无助的自己，所以她会以现在最舒适、得心应手的姿态，面对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