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愚钝，这‘议罪银’是个什么意思呢？”
傅仪宁摩挲着懿兰纤长的手指缓缓道来：“凡大小官吏，有犯法者，可以上缴议罪银免除刑罚。犯罪情节轻重不一，议罪银金额也不一。”
懿兰听罢有些难以置信，不禁微张了嘴。
傅仪宁见她如此，便道：“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懿兰犹豫着轻轻摇头：“这确是个敛财的好法子，也不会让官员有悖逆之心。……可，臣妾恐怕长此以往吏治腐败，清官难以立足……”
“意儿说，这只是一时之计，待国库充盈便可废除。整顿吏治之事届时可再慢慢来做。”
傅仪宁的语气表明了他已经接受了徐知意的想法。只是他或许也知道其中弊端，下不了决心罢了。
懿兰抿唇，只说：“玫美人心思赤诚，能为皇上分忧，皇上该赏呢。”
傅仪宁将她这话当做支持，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与意儿，皆是朕的贤妃。”
懿兰对朝政之事总有些隐忧，第二天给陆灿请安后陪着陆灿与傅德恩游御花园时还有些出神。
“这御花园还是旧日模样。本宫记得小时候常与皇上在这处玩，那时这里还有个秋千。”傅德恩笑着，眼眶里却盈着泪。
陆灿安慰她：“这里是皇姐的家，您可以常回来看看的。”
傅德恩点了点头。
“尹选侍，这些花儿是咱们美人种下的，您怎能不问自取？那也偷盗何异？”
“我今时便是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指责！叫你们主子来！”
“美人终日侍奉驾前，比不得尹选侍空闲，能来御花园偷花。”
“啪！”尹青萍怒不可遏，扬手扇了那宫女一巴掌。
陆灿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场面，蹙起眉头：“闹什么？！”
尹青萍见是皇后，慌忙叩首：“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颐嫔娘娘。”
陆灿问那跪地叩首的宫女：“你是南薰殿的？”
“是。”
“为何以下犯上？”
“……回娘娘，玫美人在这儿种了一片玫瑰，如今才冒了花骨朵，便被尹选侍摘了去。”
“臣妾并不知这是玫美人所栽。”尹青萍冷着脸，“况她要栽花何必栽在御花园？南薰殿还容不下这几株花么？”
那宫女倒不怵她，哼了一声：“这是名贵花种，莳卉司说了，这儿种的最好。皇上也是允了的。”
懿兰听了不禁蹙眉。便是徐知意那样得宠，人前也是谦和有礼，这宫女却实在僭越。
她出言：“皇后娘娘，这宫女虽言之有理，可言语之中诸多冒犯。若是传将出去，宫人怕要说娘娘治宫不严，竟使小小奴仆敢公然辱骂天家妃嫔。”
“颐嫔说的是。”陆灿睨了跪在地下的宫人一眼，挥了挥手，“带下去杖责三十。”
身边的北月领命，带了小太监将那宫女拖走。
尹青萍叩首：“谢皇后娘娘。”
陆灿叹口气，摇了摇头，与傅德恩往前走去。
懿兰给秋华一个眼神，让她扶起尹青萍。
在她与尹青萍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到尹青萍的声音：“多谢。我不会放过她。”
懿兰一怔，没说什么。
旁人要怎么斗，与她何干？她要做的，是坐山观虎斗。
四月二十是傅德恩要起驾回濮真的日子。此前一日，傅德恩来了延英殿。
懿兰对此十分惊讶，收起手里的绣活儿去迎她。
“长公主驾到，实在让臣妾惶恐。”
傅德恩很是亲和，同她坐在软榻上说明来意：“本宫能看得出你有才能。”
“臣妾愚钝，不过是想尽力为皇上皇后分忧罢了。”
傅德恩笑着点点头：“妃嫔便该如此。但有的是有此心无此能、或是有此能无此心的人，唯你不同。”
“长公主谬赞了。”懿兰低着头，表现得甚是恭敬谦卑。
傅德恩并不拐弯抹角，她说：“皇后仁善有余果断不足，所以本宫很希望你可以帮扶着她，坐稳这个位置。”
“……皇后娘娘身后有陆家。”
傅德恩摇了摇头，轻笑：“没有什么是屹立不倒的。莫说皇帝有没有除掉陆家的心思，本宫知道的是，当年父皇便动过这样的主意。”
懿兰讶然。
“当日御花园中，你比皇后更能拿主意。本宫便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可本宫也听闻你出身平平？”
“……是。”懿兰敛眸，等着她的下文。
“大越历代皇后便没有出身平民的。”
“臣妾断无此心。”懿兰矢口否认她的野心。
傅德恩笑了笑：“有也好无也罢，本宫只是告诉你，以你的出身才能，做到如今静太夫人那样便很好了。她而今坐享齐人之福，难道不快意么？”
“……臣妾谢长公主教诲。”
“皇后待你也不薄，你帮着她，自可登临高位，一生无忧。”傅德恩将这些话说明后便起身离去了。
懿兰坐在榻上，指尖拂过绣了过半的临天女帝像，默默思索着什么。
次日，傅德恩归濮真。傅仪宁在午后颁旨，将“议罪银”制度昭告天下。
懿兰去朱镜殿看望童妍。
童妍一见她便拉着她问当日御花园的事。
“我听底下人说了，那徐氏身边的丫头竟敢冒犯尹姐姐？不要说她了，就是徐氏也不过是尚寝司宫女出身，她怎么敢？”
懿兰摇头：“你我也是同玫美人打过交道的，她不是狂妄之人。怕是底下人侍宠生娇，又见尹氏落魄，落井下石罢了。”
童妍听了叹气：“那日尹姐姐来瞧我，看着性子是比往日不同了，冷硬许多。”
懿兰想起尹青萍说她家里要另送人进来，便将这事说给童妍听。
“……世家大族，大抵如此。”童妍为尹青萍叹息，“也难怪她性情大变。”
“我倒觉得明氏更无辜。”
“谁说不是呢？皇上恐怕早就忘了她这么个人了。”童妍低眉叹气。
懿兰瞥她一眼，状似无心地开口：“若是能够查明当日之事为她们二人洗刷罪名就好了。”
“我近来也常想这事，可思来想去只觉怕是底下人出了纰漏，将藏红花与其他香料混了。可无缘无故，咱们也没法查问从前紫兰殿的下人。”
童妍的猜测不是没可能，但懿兰还是觉得她太良善，于是把人心也想的赤诚。
她沉默，想着是否要告诉她自己对陆灿的怀疑。
百薇进来同童妍说：“娘娘，玫美人去拾翠殿给尹选侍赔礼了。”
童妍与懿兰对视一眼，都不意外。
“她倒勤谨，只是治下不严。”
懿兰不大认同童妍这话，眉心微蹙：“便是你如今身怀龙嗣，朱镜殿的宫人可会顶撞宫妃？”
童妍微怔：“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那宫人，好给徐氏安罪名？”
“猜测而已。”懿兰低眉去绣手里的针线。
如果真有人这么做，她亦不做他想，只疑一个陆灿。陆灿原就要她与童妍分宠，如今又怎么能容一个宠冠六宫的徐知意而毫无动作呢？
“可到底徐氏也没怎么样，她也不曾与人结怨。或许就是那宫人侍宠生娇呢？”
“嗯。”懿兰没再解释什么。
她愿意相信人性本恶，而童妍愿意相信人性本善，不过是一种选择而已。
她们所见所想，都未必是真相。
……
傍晚时分，懿兰才踏出朱镜殿便遇上安长垣来请。
“安公公怎么来了？”
“娘娘让奴才好找。”安长垣上前迎她，扶着懿兰上了软轿自己跟在她身旁，“朝堂上吵了半日了，为着议罪银的事儿，户部两位大人在南书房前一头撞死了！”
懿兰听了心下一惊，忙问：“皇上是个什么主意呢？”
“皇上只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是打定了主意。”
那就好办了。
懿兰稍稍放心。只要傅仪宁自己有了主意，她就只要顺着他的意思便可。像徐知意那样大胆，她是万万不敢的。
君不见一代贵妃杨玉环缢死在马嵬驿？真到了那样的时候，再得宠又如何呢？
傅仪宁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她们的枕边人。
懿兰行至南书房，几位大臣面如菜色从里头出来，个个神情悲愤。懿兰甚至隐约听到其中一人愤而叹曰：“大越命不久矣！”
她不信。
文官书生而已，从来贪生怕死之辈，鼠目寸光，动辄便要死要活，似乎只要血溅金銮就是一代直臣了。
“天子堂前竟敢出此狂言，安公公岂能容他？”懿兰转头同安长垣说。
“是，奴才明白。”
踏入南书房的门，安长垣便躬身上前轻声开口：“皇上，户部郎中文衡出言不逊冒犯天威，皇上恕罪。”
傅仪宁皱眉，并不睁眼：“他说什么了？”
“……”安长垣抬头觑了眼皇帝，小心翼翼开口，“文大人说……恐国祚不长……”
“放肆！”
“皇上息怒。”懿兰与安长垣一齐跪地。
“立刻传旨秦镜司，缉拿文衡！”
“是！”安长垣立刻领命而去。
懿兰跪在地上，没有傅仪宁发话不敢起身。
傅仪宁静默着，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将目光落到懿兰身上，沙哑着嗓音问她：“颐嫔，朕错了吗？”
“……皇上是天子，天子不会错。”
傅仪宁勾了勾唇角，却带着些苦涩滋味。他说：“皇姐那日问朕，京城怎么成了这幅样子。……哪怕费尽心思粉饰太平，她还是一眼看出大越的衰败。朕骗不了她，也骗不了自己。”
“只要恭王在前线打赢这一战，一切都会好的。”懿兰在这一刻比他更坚定，“大越立国二百年来历尽风雨，又岂会亡于这些流民蝼蚁？皇上要相信恭王才是。”
“……对。只要议罪银收上来，什么都不用愁了……”
傅仪宁摩挲着懿兰纤长的手指缓缓道来：“凡大小官吏，有犯法者，可以上缴议罪银免除刑罚。犯罪情节轻重不一，议罪银金额也不一。”
懿兰听罢有些难以置信，不禁微张了嘴。
傅仪宁见她如此，便道：“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懿兰犹豫着轻轻摇头：“这确是个敛财的好法子，也不会让官员有悖逆之心。……可，臣妾恐怕长此以往吏治腐败，清官难以立足……”
“意儿说，这只是一时之计，待国库充盈便可废除。整顿吏治之事届时可再慢慢来做。”
傅仪宁的语气表明了他已经接受了徐知意的想法。只是他或许也知道其中弊端，下不了决心罢了。
懿兰抿唇，只说：“玫美人心思赤诚，能为皇上分忧，皇上该赏呢。”
傅仪宁将她这话当做支持，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与意儿，皆是朕的贤妃。”
懿兰对朝政之事总有些隐忧，第二天给陆灿请安后陪着陆灿与傅德恩游御花园时还有些出神。
“这御花园还是旧日模样。本宫记得小时候常与皇上在这处玩，那时这里还有个秋千。”傅德恩笑着，眼眶里却盈着泪。
陆灿安慰她：“这里是皇姐的家，您可以常回来看看的。”
傅德恩点了点头。
“尹选侍，这些花儿是咱们美人种下的，您怎能不问自取？那也偷盗何异？”
“我今时便是落魄也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指责！叫你们主子来！”
“美人终日侍奉驾前，比不得尹选侍空闲，能来御花园偷花。”
“啪！”尹青萍怒不可遏，扬手扇了那宫女一巴掌。
陆灿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场面，蹙起眉头：“闹什么？！”
尹青萍见是皇后，慌忙叩首：“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颐嫔娘娘。”
陆灿问那跪地叩首的宫女：“你是南薰殿的？”
“是。”
“为何以下犯上？”
“……回娘娘，玫美人在这儿种了一片玫瑰，如今才冒了花骨朵，便被尹选侍摘了去。”
“臣妾并不知这是玫美人所栽。”尹青萍冷着脸，“况她要栽花何必栽在御花园？南薰殿还容不下这几株花么？”
那宫女倒不怵她，哼了一声：“这是名贵花种，莳卉司说了，这儿种的最好。皇上也是允了的。”
懿兰听了不禁蹙眉。便是徐知意那样得宠，人前也是谦和有礼，这宫女却实在僭越。
她出言：“皇后娘娘，这宫女虽言之有理，可言语之中诸多冒犯。若是传将出去，宫人怕要说娘娘治宫不严，竟使小小奴仆敢公然辱骂天家妃嫔。”
“颐嫔说的是。”陆灿睨了跪在地下的宫人一眼，挥了挥手，“带下去杖责三十。”
身边的北月领命，带了小太监将那宫女拖走。
尹青萍叩首：“谢皇后娘娘。”
陆灿叹口气，摇了摇头，与傅德恩往前走去。
懿兰给秋华一个眼神，让她扶起尹青萍。
在她与尹青萍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到尹青萍的声音：“多谢。我不会放过她。”
懿兰一怔，没说什么。
旁人要怎么斗，与她何干？她要做的，是坐山观虎斗。
四月二十是傅德恩要起驾回濮真的日子。此前一日，傅德恩来了延英殿。
懿兰对此十分惊讶，收起手里的绣活儿去迎她。
“长公主驾到，实在让臣妾惶恐。”
傅德恩很是亲和，同她坐在软榻上说明来意：“本宫能看得出你有才能。”
“臣妾愚钝，不过是想尽力为皇上皇后分忧罢了。”
傅德恩笑着点点头：“妃嫔便该如此。但有的是有此心无此能、或是有此能无此心的人，唯你不同。”
“长公主谬赞了。”懿兰低着头，表现得甚是恭敬谦卑。
傅德恩并不拐弯抹角，她说：“皇后仁善有余果断不足，所以本宫很希望你可以帮扶着她，坐稳这个位置。”
“……皇后娘娘身后有陆家。”
傅德恩摇了摇头，轻笑：“没有什么是屹立不倒的。莫说皇帝有没有除掉陆家的心思，本宫知道的是，当年父皇便动过这样的主意。”
懿兰讶然。
“当日御花园中，你比皇后更能拿主意。本宫便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可本宫也听闻你出身平平？”
“……是。”懿兰敛眸，等着她的下文。
“大越历代皇后便没有出身平民的。”
“臣妾断无此心。”懿兰矢口否认她的野心。
傅德恩笑了笑：“有也好无也罢，本宫只是告诉你，以你的出身才能，做到如今静太夫人那样便很好了。她而今坐享齐人之福，难道不快意么？”
“……臣妾谢长公主教诲。”
“皇后待你也不薄，你帮着她，自可登临高位，一生无忧。”傅德恩将这些话说明后便起身离去了。
懿兰坐在榻上，指尖拂过绣了过半的临天女帝像，默默思索着什么。
次日，傅德恩归濮真。傅仪宁在午后颁旨，将“议罪银”制度昭告天下。
懿兰去朱镜殿看望童妍。
童妍一见她便拉着她问当日御花园的事。
“我听底下人说了，那徐氏身边的丫头竟敢冒犯尹姐姐？不要说她了，就是徐氏也不过是尚寝司宫女出身，她怎么敢？”
懿兰摇头：“你我也是同玫美人打过交道的，她不是狂妄之人。怕是底下人侍宠生娇，又见尹氏落魄，落井下石罢了。”
童妍听了叹气：“那日尹姐姐来瞧我，看着性子是比往日不同了，冷硬许多。”
懿兰想起尹青萍说她家里要另送人进来，便将这事说给童妍听。
“……世家大族，大抵如此。”童妍为尹青萍叹息，“也难怪她性情大变。”
“我倒觉得明氏更无辜。”
“谁说不是呢？皇上恐怕早就忘了她这么个人了。”童妍低眉叹气。
懿兰瞥她一眼，状似无心地开口：“若是能够查明当日之事为她们二人洗刷罪名就好了。”
“我近来也常想这事，可思来想去只觉怕是底下人出了纰漏，将藏红花与其他香料混了。可无缘无故，咱们也没法查问从前紫兰殿的下人。”
童妍的猜测不是没可能，但懿兰还是觉得她太良善，于是把人心也想的赤诚。
她沉默，想着是否要告诉她自己对陆灿的怀疑。
百薇进来同童妍说：“娘娘，玫美人去拾翠殿给尹选侍赔礼了。”
童妍与懿兰对视一眼，都不意外。
“她倒勤谨，只是治下不严。”
懿兰不大认同童妍这话，眉心微蹙：“便是你如今身怀龙嗣，朱镜殿的宫人可会顶撞宫妃？”
童妍微怔：“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那宫人，好给徐氏安罪名？”
“猜测而已。”懿兰低眉去绣手里的针线。
如果真有人这么做，她亦不做他想，只疑一个陆灿。陆灿原就要她与童妍分宠，如今又怎么能容一个宠冠六宫的徐知意而毫无动作呢？
“可到底徐氏也没怎么样，她也不曾与人结怨。或许就是那宫人侍宠生娇呢？”
“嗯。”懿兰没再解释什么。
她愿意相信人性本恶，而童妍愿意相信人性本善，不过是一种选择而已。
她们所见所想，都未必是真相。
……
傍晚时分，懿兰才踏出朱镜殿便遇上安长垣来请。
“安公公怎么来了？”
“娘娘让奴才好找。”安长垣上前迎她，扶着懿兰上了软轿自己跟在她身旁，“朝堂上吵了半日了，为着议罪银的事儿，户部两位大人在南书房前一头撞死了！”
懿兰听了心下一惊，忙问：“皇上是个什么主意呢？”
“皇上只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是打定了主意。”
那就好办了。
懿兰稍稍放心。只要傅仪宁自己有了主意，她就只要顺着他的意思便可。像徐知意那样大胆，她是万万不敢的。
君不见一代贵妃杨玉环缢死在马嵬驿？真到了那样的时候，再得宠又如何呢？
傅仪宁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她们的枕边人。
懿兰行至南书房，几位大臣面如菜色从里头出来，个个神情悲愤。懿兰甚至隐约听到其中一人愤而叹曰：“大越命不久矣！”
她不信。
文官书生而已，从来贪生怕死之辈，鼠目寸光，动辄便要死要活，似乎只要血溅金銮就是一代直臣了。
“天子堂前竟敢出此狂言，安公公岂能容他？”懿兰转头同安长垣说。
“是，奴才明白。”
踏入南书房的门，安长垣便躬身上前轻声开口：“皇上，户部郎中文衡出言不逊冒犯天威，皇上恕罪。”
傅仪宁皱眉，并不睁眼：“他说什么了？”
“……”安长垣抬头觑了眼皇帝，小心翼翼开口，“文大人说……恐国祚不长……”
“放肆！”
“皇上息怒。”懿兰与安长垣一齐跪地。
“立刻传旨秦镜司，缉拿文衡！”
“是！”安长垣立刻领命而去。
懿兰跪在地上，没有傅仪宁发话不敢起身。
傅仪宁静默着，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将目光落到懿兰身上，沙哑着嗓音问她：“颐嫔，朕错了吗？”
“……皇上是天子，天子不会错。”
傅仪宁勾了勾唇角，却带着些苦涩滋味。他说：“皇姐那日问朕，京城怎么成了这幅样子。……哪怕费尽心思粉饰太平，她还是一眼看出大越的衰败。朕骗不了她，也骗不了自己。”
“只要恭王在前线打赢这一战，一切都会好的。”懿兰在这一刻比他更坚定，“大越立国二百年来历尽风雨，又岂会亡于这些流民蝼蚁？皇上要相信恭王才是。”
“……对。只要议罪银收上来，什么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