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灿称皇帝走后童妍身子不适，就近到凌烟殿休息，又传了掌药诊脉。
掌药一进门便察觉不对，细查之下才发觉凌烟殿中植着不少曼陀罗花，连酒食之中也掺入了大量曼陀罗。贺兰氏带来的陪嫁箱子中更有许多曼陀罗香露，陆灿带来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此曼陀罗并非平江园十八曼陀罗花馆中的山茶花，而是货真价实有毒的曼陀罗。
懿兰觑着傅仪宁的神情，也说：“在宫中藏这样的毒物，无论什么心思都该严惩以正宫闱。”
傅仪昕想得更深。他眉头紧锁，有个不太妙的揣测：“贺兰氏是濮真贡女，她如此行为濮真是否知情？还是说本就是濮真授意？”
“传旨！”傅仪宁冷冷出声，“将凌烟殿上下全数打入法正司，严加审讯！”
傅仪宁将凌烟殿之事尽数交给陆灿与懿兰去审，自与傅仪昕守着傅景恩。
懿兰陪着陆灿走在长长的宫巷中，一时无话。
夕阳洒在红墙金瓦上，让人无端心生怅惘。
“方才本宫问过谭司药，长公主的身子恐怕……”
此事意料之中。自两年前元日里傅景恩醉酒去京郊纵马不慎摔落大病一场后，她便一直缠绵病榻，小病不断，一点点耗尽她的底子。
“听说宗正寺与仪礼司年初就备下东西了。”懿兰说。
“是啊……”陆灿叹了一声。分明傅景恩对她从来没有过一个好脸色，她还是会为这个年轻生命的衰败惋惜感慨。
她们转过一个拐角，正遇上司礼王苇。
“皇后娘娘。”王司礼走过来朝二人行礼。
“起来吧。”
“谢娘娘。”王司礼直起身子，将一封折子呈给皇后，“下官才去过两仪殿，得知娘娘去了凌烟殿，便过来寻娘娘。”
陆灿接过折子来看，懿兰便直接问王司礼：“是有什么事？”
王司礼一躬身，答曰：“清安寺来报，馨美人病逝。”
懿兰听了一时怔然。
她已经四年不曾见过馨美人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瘦瘦小小，与世无争，整日陪着太后茹素参佛，安静地总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她不知道馨美人今年多大年纪，想来也不会大她多少。三十还不到的年纪，便在青灯黄卷旁殒了命，如何不叫人叹息呢？
陆灿亦是叹息，合上折子握在手里：“……皇上此刻诸事烦心，你便不要去扰了。本宫找个时候告诉皇上。仪礼司先将丧礼预备起来，暂以嫔位准备着。”
“是。”
-
回到延英殿时太阳已落了山，懿兰没有急着进屋，站在院中看着院廊下悬着的青绿色经幡，一时眼角酸涩。
“娘娘？”春雪轻唤她。
“……她曾祝本宫与承启‘无灾无难，仙寿恒昌’，怎么自己就早早去了呢？”
“娘娘节哀。”
懿兰垂下眼帘转头进了屋，嘱咐春雪：“你挑些好东西送去仪礼司，叫她们拿着去给馨美人下葬。”
“是。”春雪领命而去。
屋内，小承启正站在凳子上练字，见母亲回来立时爬下去跑到懿兰跟前仰头看她：“母亲。母亲怎么哭了？”
懿兰牵了牵唇角，走到软榻上坐下，又将承启抱上膝头。“母妃没哭，母妃只是有些伤心，一位故人离去了……”
承启还不懂生离死别，只是笨拙地拍着母亲的手臂。“母亲不伤心，启儿陪着母亲呢。”
“好，母妃不伤心。”懿兰笑了笑，去看他练的字，夸他，“启儿今日字写得好。”
承启却反而羞红了脸：“启儿字丑，还比不上皇姐她们呢。”
“你年纪小，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你皇姐的字都是璐娘娘教的，她原本是才女，写的一手好字。”
承启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母亲的字不如璐娘娘，所以启儿的字也不如皇姐？”
懿兰被这稚语说得又气又笑，点头说是，又说：“启儿的字也不必练到璐娘娘那样，能有母妃这般也很好了。练字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
“那启儿就仿着母亲的字来练。”
“好。先吃些点心再练吧。”懿兰笑着叫秋华上了点心，看着承启吃，又问他，“今日上书房先生教了什么？”
“教诗词。”承启捏了块豌豆黄，将小嘴塞得满满当当，“先生教了李白的诗、苏轼的词。”
懿兰听了点点头：“都很好，启儿读了喜欢么？”
承启狠狠点两下头：“喜欢，启儿喜欢李白的诗。”说着又想起什么，问母亲：“母亲，今日谢先生说了句话，我不明白，问他也不说。”
“什么话？”
“谢先生说，唔……‘如果能做李白，谁愿意做杜甫呢’。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懿兰听了一怔，在心中反复琢磨两遍，似有所感。她抚着承启的脑袋轻叹：“如果你的谢先生早生一百年，活在仁宪盛世里，大抵能做个太白那样的人……还有……”
她的话戛然而止，没将那个名字说出口——徐知卿。
她本是飘飘然谪仙人，可天不生她于盛世，她成不了白鹿青崖、千金散尽的李太白。
或许早离人世，不见山河疮痍百姓罹难，于徐知卿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入夜，懿兰沐浴后倚在榻上做针线活，预备多做几件衣袜给嘉兰的两个孩子。
“娘娘。”春雪出声提醒懿兰。
懿兰抬眸，才看到立在门前的傅仪宁。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去：“皇上。”
傅仪宁牵过她的手去软榻上坐下，开口便说：“今日凌烟殿前，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
她从头到尾明哲保身不发一语，有何委屈呢？倒是陆灿与文若闲，外人不知皇帝中毒神志不清，便只知道皇后与璐嫔受了皇帝斥责。
“……”傅仪宁默了默，“朕会厚赏皇后与璐嫔。璐嫔养育长念辛苦，也一直帮着你与皇后料理宫务，朕想也可以晋一晋她的位分。”
懿兰抿了抿唇，情知今日之事亦非皇帝所念，再有怨怼便不好了。于是说：“如此，臣妾替璐嫔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妾另想替她求一件东西。”
“你说。”
“她额头落了疤，自己虽不在意，可下人见了恐要非议。妍香司中有上好的玉容霜，只是珍贵。臣妾想请皇上赐予璐嫔。”
“这是小事，理应如此。”傅仪宁一口应下，招来太监小丰，命他立刻去妍香司取了玉容霜送去含凉殿。
懿兰这才为傅仪宁斟了茶递给他，又问起傅景恩：“长公主可还好么？”
傅仪宁接过茶没有喝，皱着眉摇头：“朕恐御医走动扰了人，已将皇姐移去承德殿了。来你这之前皇姐醒了片刻，说了些胡话，现下又睡了。”
懿兰听了也眉头不解，只轻轻为傅仪宁捏着肩。
“来的路上皇后又差人来报，说清安寺戴氏没了……”傅仪宁叹一口气，喝了口茶，“她父亲原只是中书省八品主事，因在玄曜二十年弹劾徐文公有功，被擢升右补阙，女儿也被指给朕为妾室。”
懿兰了然：“所以皇上甚少召见她？”
说甚少都是客气的，懿兰入宫以来就没见傅仪宁召幸过馨美人。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傅仪宁登基后的三位旧人，唯有戴氏只封了七品才人。
傅仪宁点了点头，有些颓然：“其实朕也知道此事与她无干，可只要一见她朕就想起徐文公的冤案，难以释然……”
“人死灯灭，她为大越祈福四载，生前不曾光荣，身后总该体面。”
“朕也是这个意思，追封她为馨嫔，以贵嫔礼制下葬，名姓得入青史。”傅仪宁放下茶盏，倚在懿兰身上，沉沉叹了一声。
“臣妾替馨嫔谢皇上恩典。”
傅仪宁听了低笑两声：“你既为文氏求赏，又为馨嫔谢恩，倒是尽顾着旁人了。”
懿兰笑了笑：“皇上在臣妾这里，臣妾还有承启，还需要为自己思量什么呢？”
傅仪宁心中颇慰，拍了拍懿兰的手，又问她：“朕记得月前你说起要给家中幼妹定个亲事？”
“皇上日理万机，难为还记着臣妾家中琐事。”
傅仪宁转头看她两眼，笑了：“这话酸，像是在讽刺朕。”
“臣妾岂敢？”懿兰含笑扬眉。
傅仪宁也不与她计较，只将人拥在怀里一同躺在榻上，问：“可相看好了？看上了什么人？”
懿兰便说：“尚仪大人抬举臣妾，择了献王、忠王等。可臣妾恐怕二位王爷身份尊贵，不敢高攀。倒是毅王，臣妾听闻尚未娶亲？”
傅仪宁听了皱眉：“承元？他什么都好，只是女色之上荒唐。且他年纪虽长，论辈分却是启儿的堂兄，如此岂不乱了辈分？”
“那……皇上的意思呢？”
傅仪宁想了想：“其实献王未必不可。他身份虽贵，性子却平易近人，整日里潇洒的很。从前还有宝象阁的大师说他是长寿的命数，是有福之人。”
站在姐姐的立场，如果幼妹可以嫁给这样的人，懿兰自然也是满意的。
“……臣妾只怕庄太夫人未必看得上臣妾幼妹。”
“她不敢。”傅仪宁笑了一声，“她从前不肯徽恩出嫁，已是拂了朕的面子。吴氏再贵贵不过皇家，这样的事可一不可二，她心里有数。”
傅仪宁又说：“再者说了，朕如今只有启儿一个孩子。来日若他继承大统，总要有自家势力相扶。你妹妹若嫁七弟，吴家便能成为承启的助力。”
上次为嘉兰择婿时傅仪宁也是这样，处处为懿兰思虑周全。
懿兰偎在傅仪宁怀里，鼻尖微酸。“好，都听皇上的。”
次日，傅仪宁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表彰文氏德言容功，晋其为贵嫔；一道赐婚于献王傅仪宣与颐妃幼妹秦美兰，并赐秦李氏三品淑人诰命。
于是后宫中人纷纷往含凉殿延英殿道贺送礼，一时间颇有些喜气洋洋。
掌药一进门便察觉不对，细查之下才发觉凌烟殿中植着不少曼陀罗花，连酒食之中也掺入了大量曼陀罗。贺兰氏带来的陪嫁箱子中更有许多曼陀罗香露，陆灿带来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此曼陀罗并非平江园十八曼陀罗花馆中的山茶花，而是货真价实有毒的曼陀罗。
懿兰觑着傅仪宁的神情，也说：“在宫中藏这样的毒物，无论什么心思都该严惩以正宫闱。”
傅仪昕想得更深。他眉头紧锁，有个不太妙的揣测：“贺兰氏是濮真贡女，她如此行为濮真是否知情？还是说本就是濮真授意？”
“传旨！”傅仪宁冷冷出声，“将凌烟殿上下全数打入法正司，严加审讯！”
傅仪宁将凌烟殿之事尽数交给陆灿与懿兰去审，自与傅仪昕守着傅景恩。
懿兰陪着陆灿走在长长的宫巷中，一时无话。
夕阳洒在红墙金瓦上，让人无端心生怅惘。
“方才本宫问过谭司药，长公主的身子恐怕……”
此事意料之中。自两年前元日里傅景恩醉酒去京郊纵马不慎摔落大病一场后，她便一直缠绵病榻，小病不断，一点点耗尽她的底子。
“听说宗正寺与仪礼司年初就备下东西了。”懿兰说。
“是啊……”陆灿叹了一声。分明傅景恩对她从来没有过一个好脸色，她还是会为这个年轻生命的衰败惋惜感慨。
她们转过一个拐角，正遇上司礼王苇。
“皇后娘娘。”王司礼走过来朝二人行礼。
“起来吧。”
“谢娘娘。”王司礼直起身子，将一封折子呈给皇后，“下官才去过两仪殿，得知娘娘去了凌烟殿，便过来寻娘娘。”
陆灿接过折子来看，懿兰便直接问王司礼：“是有什么事？”
王司礼一躬身，答曰：“清安寺来报，馨美人病逝。”
懿兰听了一时怔然。
她已经四年不曾见过馨美人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瘦瘦小小，与世无争，整日陪着太后茹素参佛，安静地总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她不知道馨美人今年多大年纪，想来也不会大她多少。三十还不到的年纪，便在青灯黄卷旁殒了命，如何不叫人叹息呢？
陆灿亦是叹息，合上折子握在手里：“……皇上此刻诸事烦心，你便不要去扰了。本宫找个时候告诉皇上。仪礼司先将丧礼预备起来，暂以嫔位准备着。”
“是。”
-
回到延英殿时太阳已落了山，懿兰没有急着进屋，站在院中看着院廊下悬着的青绿色经幡，一时眼角酸涩。
“娘娘？”春雪轻唤她。
“……她曾祝本宫与承启‘无灾无难，仙寿恒昌’，怎么自己就早早去了呢？”
“娘娘节哀。”
懿兰垂下眼帘转头进了屋，嘱咐春雪：“你挑些好东西送去仪礼司，叫她们拿着去给馨美人下葬。”
“是。”春雪领命而去。
屋内，小承启正站在凳子上练字，见母亲回来立时爬下去跑到懿兰跟前仰头看她：“母亲。母亲怎么哭了？”
懿兰牵了牵唇角，走到软榻上坐下，又将承启抱上膝头。“母妃没哭，母妃只是有些伤心，一位故人离去了……”
承启还不懂生离死别，只是笨拙地拍着母亲的手臂。“母亲不伤心，启儿陪着母亲呢。”
“好，母妃不伤心。”懿兰笑了笑，去看他练的字，夸他，“启儿今日字写得好。”
承启却反而羞红了脸：“启儿字丑，还比不上皇姐她们呢。”
“你年纪小，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你皇姐的字都是璐娘娘教的，她原本是才女，写的一手好字。”
承启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母亲的字不如璐娘娘，所以启儿的字也不如皇姐？”
懿兰被这稚语说得又气又笑，点头说是，又说：“启儿的字也不必练到璐娘娘那样，能有母妃这般也很好了。练字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
“那启儿就仿着母亲的字来练。”
“好。先吃些点心再练吧。”懿兰笑着叫秋华上了点心，看着承启吃，又问他，“今日上书房先生教了什么？”
“教诗词。”承启捏了块豌豆黄，将小嘴塞得满满当当，“先生教了李白的诗、苏轼的词。”
懿兰听了点点头：“都很好，启儿读了喜欢么？”
承启狠狠点两下头：“喜欢，启儿喜欢李白的诗。”说着又想起什么，问母亲：“母亲，今日谢先生说了句话，我不明白，问他也不说。”
“什么话？”
“谢先生说，唔……‘如果能做李白，谁愿意做杜甫呢’。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懿兰听了一怔，在心中反复琢磨两遍，似有所感。她抚着承启的脑袋轻叹：“如果你的谢先生早生一百年，活在仁宪盛世里，大抵能做个太白那样的人……还有……”
她的话戛然而止，没将那个名字说出口——徐知卿。
她本是飘飘然谪仙人，可天不生她于盛世，她成不了白鹿青崖、千金散尽的李太白。
或许早离人世，不见山河疮痍百姓罹难，于徐知卿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入夜，懿兰沐浴后倚在榻上做针线活，预备多做几件衣袜给嘉兰的两个孩子。
“娘娘。”春雪出声提醒懿兰。
懿兰抬眸，才看到立在门前的傅仪宁。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去：“皇上。”
傅仪宁牵过她的手去软榻上坐下，开口便说：“今日凌烟殿前，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
她从头到尾明哲保身不发一语，有何委屈呢？倒是陆灿与文若闲，外人不知皇帝中毒神志不清，便只知道皇后与璐嫔受了皇帝斥责。
“……”傅仪宁默了默，“朕会厚赏皇后与璐嫔。璐嫔养育长念辛苦，也一直帮着你与皇后料理宫务，朕想也可以晋一晋她的位分。”
懿兰抿了抿唇，情知今日之事亦非皇帝所念，再有怨怼便不好了。于是说：“如此，臣妾替璐嫔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妾另想替她求一件东西。”
“你说。”
“她额头落了疤，自己虽不在意，可下人见了恐要非议。妍香司中有上好的玉容霜，只是珍贵。臣妾想请皇上赐予璐嫔。”
“这是小事，理应如此。”傅仪宁一口应下，招来太监小丰，命他立刻去妍香司取了玉容霜送去含凉殿。
懿兰这才为傅仪宁斟了茶递给他，又问起傅景恩：“长公主可还好么？”
傅仪宁接过茶没有喝，皱着眉摇头：“朕恐御医走动扰了人，已将皇姐移去承德殿了。来你这之前皇姐醒了片刻，说了些胡话，现下又睡了。”
懿兰听了也眉头不解，只轻轻为傅仪宁捏着肩。
“来的路上皇后又差人来报，说清安寺戴氏没了……”傅仪宁叹一口气，喝了口茶，“她父亲原只是中书省八品主事，因在玄曜二十年弹劾徐文公有功，被擢升右补阙，女儿也被指给朕为妾室。”
懿兰了然：“所以皇上甚少召见她？”
说甚少都是客气的，懿兰入宫以来就没见傅仪宁召幸过馨美人。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傅仪宁登基后的三位旧人，唯有戴氏只封了七品才人。
傅仪宁点了点头，有些颓然：“其实朕也知道此事与她无干，可只要一见她朕就想起徐文公的冤案，难以释然……”
“人死灯灭，她为大越祈福四载，生前不曾光荣，身后总该体面。”
“朕也是这个意思，追封她为馨嫔，以贵嫔礼制下葬，名姓得入青史。”傅仪宁放下茶盏，倚在懿兰身上，沉沉叹了一声。
“臣妾替馨嫔谢皇上恩典。”
傅仪宁听了低笑两声：“你既为文氏求赏，又为馨嫔谢恩，倒是尽顾着旁人了。”
懿兰笑了笑：“皇上在臣妾这里，臣妾还有承启，还需要为自己思量什么呢？”
傅仪宁心中颇慰，拍了拍懿兰的手，又问她：“朕记得月前你说起要给家中幼妹定个亲事？”
“皇上日理万机，难为还记着臣妾家中琐事。”
傅仪宁转头看她两眼，笑了：“这话酸，像是在讽刺朕。”
“臣妾岂敢？”懿兰含笑扬眉。
傅仪宁也不与她计较，只将人拥在怀里一同躺在榻上，问：“可相看好了？看上了什么人？”
懿兰便说：“尚仪大人抬举臣妾，择了献王、忠王等。可臣妾恐怕二位王爷身份尊贵，不敢高攀。倒是毅王，臣妾听闻尚未娶亲？”
傅仪宁听了皱眉：“承元？他什么都好，只是女色之上荒唐。且他年纪虽长，论辈分却是启儿的堂兄，如此岂不乱了辈分？”
“那……皇上的意思呢？”
傅仪宁想了想：“其实献王未必不可。他身份虽贵，性子却平易近人，整日里潇洒的很。从前还有宝象阁的大师说他是长寿的命数，是有福之人。”
站在姐姐的立场，如果幼妹可以嫁给这样的人，懿兰自然也是满意的。
“……臣妾只怕庄太夫人未必看得上臣妾幼妹。”
“她不敢。”傅仪宁笑了一声，“她从前不肯徽恩出嫁，已是拂了朕的面子。吴氏再贵贵不过皇家，这样的事可一不可二，她心里有数。”
傅仪宁又说：“再者说了，朕如今只有启儿一个孩子。来日若他继承大统，总要有自家势力相扶。你妹妹若嫁七弟，吴家便能成为承启的助力。”
上次为嘉兰择婿时傅仪宁也是这样，处处为懿兰思虑周全。
懿兰偎在傅仪宁怀里，鼻尖微酸。“好，都听皇上的。”
次日，傅仪宁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表彰文氏德言容功，晋其为贵嫔；一道赐婚于献王傅仪宣与颐妃幼妹秦美兰，并赐秦李氏三品淑人诰命。
于是后宫中人纷纷往含凉殿延英殿道贺送礼，一时间颇有些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