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仪昕与沈笠原在太极殿暖阁与大臣们看折子，见夏宫令来传召都是奇怪。
太后传召不是稀奇事儿，可眼下已近酉时，宫门就要下钥，此时传召便很奇怪了。
二人一路往长秋殿走着便问夏风出了什么事。
夏风一面叹气一面将事情告诉他们，又说：“皇上自幼顽劣，太后娘娘也是未料先帝壮年而逝，眼下也是分外自责几欲气厥。王爷与沈大人便是气愤也还请斟酌开口，臣恐太后一时受不住。”
傅仪昕锁着眉头点了点头：“事关重大，想来太后气愤只会比咱们多。既然传召我二人便是有要事相商，至于如何教导皇上咱们便说不上话，得太后与景年费心了。”
夏风自谢过摄政王。
沈笠却含笑开口：“谢景年能教好才怪了。三岁看老，皇上都十三了。何况谢景年你还不知道？这些年简直是要出家做个道士去了。”
傅仪昕瞪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
二人到长秋殿时天色已暗，裕忱上前去迎，又说了安嫔受刑之事。
沈笠冷笑：“既蠢又坏。太后娘娘仁心没要了她的命，若在我手里，必要剥皮抽筋。”
二人进了殿内请安，一见懿兰都是心下暗惊——前几日还神采奕奕的人，今日便没了精气神儿，像是一夜苍老一般。
懿兰苦笑一声让他们坐下，又掀开红布让他们去看那玉玺。
二人早有准备，倒是不算惊讶。
傅仪昕直言：“适才已听宫令说了。本王以为此事可大可小，不知太后预备如何处置？”
“安嫔哀家是罚了，可皇帝……”懿兰苦笑，“堂堂天子，哀家怎么罚他？”
沈笠却摇头：“皇帝再尊您也是他的母亲。母亲惩戒儿子，有何不可？”
傅仪昕不做声，却也是赞同的神色。
懿兰便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皇帝眼下心中怨气不小，哀家唯恐他在朝上说出什么话来叫百官耻笑。他本也没那个理政的本事。所以哀家想将他在南书房关上几个月，请摄政王与谢卿、雪台好好教他为君之道。”
沈笠听了心下吃惊——囚禁帝王，这位皇太后果然手腕不俗。
傅仪昕倒也不反对：“对外便说皇上卧病休养？”
懿兰点头。
沈笠便说：“自然无不可。臣会调遣禁军把控南书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
懿兰点了点头，又叹一口气，抬手抚过那缺了角的玉玺，终是默然。
沈笠想了想又说：“娘娘，深宫之事本不该微臣多言。只是眼下闹出的事情已不止在后宫了。微臣愚见，安嫔之流，当尽早处置。”
懿兰默了默，摇头：“一个弱女子。皇帝秉性如此，没了安嫔也会是旁人。何必要她替皇帝顶罪？”
沈笠便不再多言。几人又详细谈了几句才离去。
-
贺书容在茶间听到他们离去的动静才端了茶点出来，请懿兰用茶。
“哀家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太后与摄政王议政，臣妾不敢擅听。”
懿兰看着眼前才十八岁的贺书容，似乎想起了自己的曾经。曾经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不敢去听傅仪宁与傅仪昕的谈话。
她叹气：“皇后懦弱，康嫔愚钝。若天下女子都有你这样的品性该多好。”
贺书容玩笑道：“若人人都一样还有个什么劲儿？”
懿兰笑了笑，接过贺书容递来的茶水浅啜一口，又道：“若是在宫里遇上安嫔，替哀家多管教她。”
贺书容心知此事为难，却也只好应下。
-
翌日，皇帝称病，皇太后独登太极殿。
傅仪昕多年来打压陆氏一族。而今陆皋陆灿俱已过世，陆家没有有力的顶梁柱，傅仪昕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正于今日早朝数罪并发，弹劾陆、唐两家。
替陆家说话的人多。因为陆家枝繁叶茂，姻亲遍朝堂。
可唐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唐立诚虽混迹官场多年却不比陆皋、沈笠等人精明，能做到二品尚书全赖娶到了郑国公家的嫡女，岳母又是陆氏女。有傅仪华和陆家相助，想不晋升也难呐。
唐绮封后时，唐家一时煊赫，迎来送往好不风光。然而这风光来得快去的也快，先帝驾崩、顺嘉皇后病逝，唐家便再摆不起国丈的威风。
陆家此刻自身难保，更不会替唐立诚说什么。
至于傅仪昕给出的罪证嘛，纵奴行凶、贪污公款、收受贿赂，说到底就是当朝勋贵多多少少都沾上点的事。
唐立诚颤颤巍巍跪在殿中，只有认罪的份。
倒是陆仆射不大甘心，却又无法反驳，索性当堂状告献王妃放贷谋利、戕害百姓。
懿兰愣了愣，竟没什么惊讶，只是齿间溢出一声冷笑，径直叫人去吩咐宗正寺少卿、敬王傅仪会审理此案。
这种事情哪家都有，平日里彼此心知肚明互不干涉。陆仆射方才指证献王妃也不过是想把最有发言权的太后拉到自己这条船上，如此太后想要保全妹妹就必须保全自己。可谁料到太后压根不理？
傅仪会乃庄太夫人之子，是吴家的外孙。陆吴两家一向对头，傅仪宁生母宜成皇后陆氏在时就与庄太夫人不睦。可想而知这两人为了打压陆家也不会让献王妃的案子轻易翻过去。
不仅如此，宗正寺明明有三品正卿，太后却绕开了去任命少卿。
因为宗正寺卿淳王傅仪聪同样与太后有姻亲，是献王妃的姐夫。这就表明了皇太后的决心——不顾亲情，只要明正典刑。
陆仆射无从抗拒，下了朝就被秦镜司扣在了府中等候查办。
-
下了朝，懿兰在御花园与兰轩几个喝茶谈天。
兰轩叫人新扎了好几个大风筝，今日趁着东风正好拿出来放。
懿兰坐在亭中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与兰轩如花般笑靥，面上不禁也浮现浅浅笑意。
罗惠斟茶，贺书容弹琴，春日融融，惬意非常。
“从前总说要去平江园住，如今你们几个陪着倒也不错。”懿兰说。
罗惠笑着端茶给太后：“臣妾若无太后娘娘照拂也没有这样松快的日子。”
懿兰含笑颔首，轻轻抿了口茶水。
虽然启儿的死让她伤心，但她也必须承认，对于这些花儿一样的姑娘来说，皇帝没了、夫君没了，她们才算是自在了。
“娘娘。”裕忱走过来，懿兰便知道大概没什么好事，面上的笑意都淡了，只听他说——“淳王妃递了牌子想来给您请安。”
“……她来了哀家才会不安。”
当初懿兰舍弃了母亲的性命，嘉嘉没有置喙，因为嘉嘉与她一样，没从母亲身上得到过半分情意。然而美兰不同，那是她们的亲妹妹，虽与嘉嘉性子不合，却也没翻过脸。
裕忱为难：“……王妃说下个月便是承瀛公子十七周岁生辰，所以想带公子来请安，也让娘娘帮着看看各家的姑娘可有合适的。”
懿兰听了笑了一声。她这个妹妹也是聪明了。她起身，不叫贺书容她们送，自己慢慢踱回去。
“那就让他们来吧。哀家也多年未见承瀛了。”
-
傅承瀛是淳王嫡长子，嘉嘉的头一个孩子。
懿兰对三个外甥一向疼爱非常，回长秋殿的路上就吩咐春雪去库房里选几样上好的笔墨纸砚，等着一会儿见了承瀛给他。
回了长秋殿坐了片刻，就有下人将嘉兰与承瀛母子引进来。
“姨母！”
懿兰坐在院中，见了承瀛便朝他招手：“哎呦，几个月没见可是高了不少，是大人了。”
承瀛蹲在懿兰跟前笑说：“母亲也这么说。”
“就要十七了，可不是大人了？”嘉兰笑着在懿兰身边坐下，“他父亲这个年纪早娶妻成家了。”
“去年哀家想给他说亲，你不是说要再缓一缓？怎么过了年就急着让他成家了？”懿兰笑问。
说起这事，嘉兰便没了笑意叹气起来：“他若是世子，成亲自然风光。可王爷心思不定……我就想着给他定一门好亲事，好让妻族帮扶一把。”
懿兰闻言蹙眉，扶起承瀛又让秋华给他拿点心，自转头问嘉兰：“淳王还想废嫡立庶不成？”
“论重视，王爷还是最看重承瀛承洲的。可贺氏的孩子的确争气……王爷想家宅兴盛不衰，也不是没道理。”
淳王家事，懿兰纵使是太后也不能一道懿旨下去强封傅承瀛为世子。于是她问：“可看中了哪家的小姐？”
“胡家和吴家，都有适龄千金。那吴家小姐还是献王的表侄女。”
懿兰听了轻笑一声，端了茶水放在嘉兰面前：“你而今的眼光甚高啊。”
嘉兰含笑不语，懿兰便又问：“承瀛可都见过？喜欢哪家的姑娘？”
承瀛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像皇上，全凭姨母与母亲拿主意就是。姨母的眼光一定差不了。”
懿兰听他提起承襄，不免有些不悦，却也没动怒，只是暗恨没有教好幼子。
嘉兰瞪儿子一眼，朝懿兰歉意一笑，见她不动怒才道：“我私心是更喜欢吴家姑娘的。只是瀛儿未封世子，人家不一定愿意，所以想请太后下旨赐婚。”
“你见过了？”
“见过。就是前儿皇上封妃时吴家夫人请我同您说的那姑娘。”
“想来这姑娘心气儿不低。从前想着为后为妃，退而求其次也必要做个王妃才好。”懿兰说着就叫夏风去拟旨，为傅承瀛与吴家大小姐赐婚，命仪礼司择吉日操办喜事。
承瀛忙笑着行礼谢恩。懿兰扶起他，又与嘉兰说：“吴家既然心气高就一定会帮着承瀛，不叫淳王府偌大的家业落入他人之手。只是这样一个儿媳妇，你可未必压得住。”
“这不是有檀云在？说来我也想为她求个恩典。她这些年实在帮我许多，可谓鞠躬尽瘁。她也是太后身边出来的，原该更体面些的。”
懿兰没有异议，便大手一挥加封檀云五品宜人诰命，又问嘉兰：“今日入宫，没有旁的事想说？”
“……”嘉兰略有迟疑，还是开了口，“美兰，她会像母亲一样么？”
懿兰面色平淡，轻轻摇着扇子：“哀家只知道她敛财之盛放贷之多远胜母亲。到底如何，只看敬王怎么判。”
嘉兰抿唇：“太后不打算救她？”
懿兰只是朝她挑眉，像在反问：你说呢？
嘉兰明了，默了默才道：“……若将来我有什么事……”
“哀家认识的嘉嘉不会做鱼肉百姓的混账事。”
“……若事关太后娘娘的利益，妾身的性命，轻如鸿毛，是么？”
懿兰顿了顿，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
嘉兰却轻笑了一声，没再问什么，领着承瀛行了礼退下了。
太后传召不是稀奇事儿，可眼下已近酉时，宫门就要下钥，此时传召便很奇怪了。
二人一路往长秋殿走着便问夏风出了什么事。
夏风一面叹气一面将事情告诉他们，又说：“皇上自幼顽劣，太后娘娘也是未料先帝壮年而逝，眼下也是分外自责几欲气厥。王爷与沈大人便是气愤也还请斟酌开口，臣恐太后一时受不住。”
傅仪昕锁着眉头点了点头：“事关重大，想来太后气愤只会比咱们多。既然传召我二人便是有要事相商，至于如何教导皇上咱们便说不上话，得太后与景年费心了。”
夏风自谢过摄政王。
沈笠却含笑开口：“谢景年能教好才怪了。三岁看老，皇上都十三了。何况谢景年你还不知道？这些年简直是要出家做个道士去了。”
傅仪昕瞪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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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长秋殿时天色已暗，裕忱上前去迎，又说了安嫔受刑之事。
沈笠冷笑：“既蠢又坏。太后娘娘仁心没要了她的命，若在我手里，必要剥皮抽筋。”
二人进了殿内请安，一见懿兰都是心下暗惊——前几日还神采奕奕的人，今日便没了精气神儿，像是一夜苍老一般。
懿兰苦笑一声让他们坐下，又掀开红布让他们去看那玉玺。
二人早有准备，倒是不算惊讶。
傅仪昕直言：“适才已听宫令说了。本王以为此事可大可小，不知太后预备如何处置？”
“安嫔哀家是罚了，可皇帝……”懿兰苦笑，“堂堂天子，哀家怎么罚他？”
沈笠却摇头：“皇帝再尊您也是他的母亲。母亲惩戒儿子，有何不可？”
傅仪昕不做声，却也是赞同的神色。
懿兰便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想法：“皇帝眼下心中怨气不小，哀家唯恐他在朝上说出什么话来叫百官耻笑。他本也没那个理政的本事。所以哀家想将他在南书房关上几个月，请摄政王与谢卿、雪台好好教他为君之道。”
沈笠听了心下吃惊——囚禁帝王，这位皇太后果然手腕不俗。
傅仪昕倒也不反对：“对外便说皇上卧病休养？”
懿兰点头。
沈笠便说：“自然无不可。臣会调遣禁军把控南书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
懿兰点了点头，又叹一口气，抬手抚过那缺了角的玉玺，终是默然。
沈笠想了想又说：“娘娘，深宫之事本不该微臣多言。只是眼下闹出的事情已不止在后宫了。微臣愚见，安嫔之流，当尽早处置。”
懿兰默了默，摇头：“一个弱女子。皇帝秉性如此，没了安嫔也会是旁人。何必要她替皇帝顶罪？”
沈笠便不再多言。几人又详细谈了几句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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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书容在茶间听到他们离去的动静才端了茶点出来，请懿兰用茶。
“哀家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太后与摄政王议政，臣妾不敢擅听。”
懿兰看着眼前才十八岁的贺书容，似乎想起了自己的曾经。曾经她也是这样小心翼翼不敢去听傅仪宁与傅仪昕的谈话。
她叹气：“皇后懦弱，康嫔愚钝。若天下女子都有你这样的品性该多好。”
贺书容玩笑道：“若人人都一样还有个什么劲儿？”
懿兰笑了笑，接过贺书容递来的茶水浅啜一口，又道：“若是在宫里遇上安嫔，替哀家多管教她。”
贺书容心知此事为难，却也只好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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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帝称病，皇太后独登太极殿。
傅仪昕多年来打压陆氏一族。而今陆皋陆灿俱已过世，陆家没有有力的顶梁柱，傅仪昕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正于今日早朝数罪并发，弹劾陆、唐两家。
替陆家说话的人多。因为陆家枝繁叶茂，姻亲遍朝堂。
可唐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唐立诚虽混迹官场多年却不比陆皋、沈笠等人精明，能做到二品尚书全赖娶到了郑国公家的嫡女，岳母又是陆氏女。有傅仪华和陆家相助，想不晋升也难呐。
唐绮封后时，唐家一时煊赫，迎来送往好不风光。然而这风光来得快去的也快，先帝驾崩、顺嘉皇后病逝，唐家便再摆不起国丈的威风。
陆家此刻自身难保，更不会替唐立诚说什么。
至于傅仪昕给出的罪证嘛，纵奴行凶、贪污公款、收受贿赂，说到底就是当朝勋贵多多少少都沾上点的事。
唐立诚颤颤巍巍跪在殿中，只有认罪的份。
倒是陆仆射不大甘心，却又无法反驳，索性当堂状告献王妃放贷谋利、戕害百姓。
懿兰愣了愣，竟没什么惊讶，只是齿间溢出一声冷笑，径直叫人去吩咐宗正寺少卿、敬王傅仪会审理此案。
这种事情哪家都有，平日里彼此心知肚明互不干涉。陆仆射方才指证献王妃也不过是想把最有发言权的太后拉到自己这条船上，如此太后想要保全妹妹就必须保全自己。可谁料到太后压根不理？
傅仪会乃庄太夫人之子，是吴家的外孙。陆吴两家一向对头，傅仪宁生母宜成皇后陆氏在时就与庄太夫人不睦。可想而知这两人为了打压陆家也不会让献王妃的案子轻易翻过去。
不仅如此，宗正寺明明有三品正卿，太后却绕开了去任命少卿。
因为宗正寺卿淳王傅仪聪同样与太后有姻亲，是献王妃的姐夫。这就表明了皇太后的决心——不顾亲情，只要明正典刑。
陆仆射无从抗拒，下了朝就被秦镜司扣在了府中等候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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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懿兰在御花园与兰轩几个喝茶谈天。
兰轩叫人新扎了好几个大风筝，今日趁着东风正好拿出来放。
懿兰坐在亭中看着越飞越高的风筝与兰轩如花般笑靥，面上不禁也浮现浅浅笑意。
罗惠斟茶，贺书容弹琴，春日融融，惬意非常。
“从前总说要去平江园住，如今你们几个陪着倒也不错。”懿兰说。
罗惠笑着端茶给太后：“臣妾若无太后娘娘照拂也没有这样松快的日子。”
懿兰含笑颔首，轻轻抿了口茶水。
虽然启儿的死让她伤心，但她也必须承认，对于这些花儿一样的姑娘来说，皇帝没了、夫君没了，她们才算是自在了。
“娘娘。”裕忱走过来，懿兰便知道大概没什么好事，面上的笑意都淡了，只听他说——“淳王妃递了牌子想来给您请安。”
“……她来了哀家才会不安。”
当初懿兰舍弃了母亲的性命，嘉嘉没有置喙，因为嘉嘉与她一样，没从母亲身上得到过半分情意。然而美兰不同，那是她们的亲妹妹，虽与嘉嘉性子不合，却也没翻过脸。
裕忱为难：“……王妃说下个月便是承瀛公子十七周岁生辰，所以想带公子来请安，也让娘娘帮着看看各家的姑娘可有合适的。”
懿兰听了笑了一声。她这个妹妹也是聪明了。她起身，不叫贺书容她们送，自己慢慢踱回去。
“那就让他们来吧。哀家也多年未见承瀛了。”
-
傅承瀛是淳王嫡长子，嘉嘉的头一个孩子。
懿兰对三个外甥一向疼爱非常，回长秋殿的路上就吩咐春雪去库房里选几样上好的笔墨纸砚，等着一会儿见了承瀛给他。
回了长秋殿坐了片刻，就有下人将嘉兰与承瀛母子引进来。
“姨母！”
懿兰坐在院中，见了承瀛便朝他招手：“哎呦，几个月没见可是高了不少，是大人了。”
承瀛蹲在懿兰跟前笑说：“母亲也这么说。”
“就要十七了，可不是大人了？”嘉兰笑着在懿兰身边坐下，“他父亲这个年纪早娶妻成家了。”
“去年哀家想给他说亲，你不是说要再缓一缓？怎么过了年就急着让他成家了？”懿兰笑问。
说起这事，嘉兰便没了笑意叹气起来：“他若是世子，成亲自然风光。可王爷心思不定……我就想着给他定一门好亲事，好让妻族帮扶一把。”
懿兰闻言蹙眉，扶起承瀛又让秋华给他拿点心，自转头问嘉兰：“淳王还想废嫡立庶不成？”
“论重视，王爷还是最看重承瀛承洲的。可贺氏的孩子的确争气……王爷想家宅兴盛不衰，也不是没道理。”
淳王家事，懿兰纵使是太后也不能一道懿旨下去强封傅承瀛为世子。于是她问：“可看中了哪家的小姐？”
“胡家和吴家，都有适龄千金。那吴家小姐还是献王的表侄女。”
懿兰听了轻笑一声，端了茶水放在嘉兰面前：“你而今的眼光甚高啊。”
嘉兰含笑不语，懿兰便又问：“承瀛可都见过？喜欢哪家的姑娘？”
承瀛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像皇上，全凭姨母与母亲拿主意就是。姨母的眼光一定差不了。”
懿兰听他提起承襄，不免有些不悦，却也没动怒，只是暗恨没有教好幼子。
嘉兰瞪儿子一眼，朝懿兰歉意一笑，见她不动怒才道：“我私心是更喜欢吴家姑娘的。只是瀛儿未封世子，人家不一定愿意，所以想请太后下旨赐婚。”
“你见过了？”
“见过。就是前儿皇上封妃时吴家夫人请我同您说的那姑娘。”
“想来这姑娘心气儿不低。从前想着为后为妃，退而求其次也必要做个王妃才好。”懿兰说着就叫夏风去拟旨，为傅承瀛与吴家大小姐赐婚，命仪礼司择吉日操办喜事。
承瀛忙笑着行礼谢恩。懿兰扶起他，又与嘉兰说：“吴家既然心气高就一定会帮着承瀛，不叫淳王府偌大的家业落入他人之手。只是这样一个儿媳妇，你可未必压得住。”
“这不是有檀云在？说来我也想为她求个恩典。她这些年实在帮我许多，可谓鞠躬尽瘁。她也是太后身边出来的，原该更体面些的。”
懿兰没有异议，便大手一挥加封檀云五品宜人诰命，又问嘉兰：“今日入宫，没有旁的事想说？”
“……”嘉兰略有迟疑，还是开了口，“美兰，她会像母亲一样么？”
懿兰面色平淡，轻轻摇着扇子：“哀家只知道她敛财之盛放贷之多远胜母亲。到底如何，只看敬王怎么判。”
嘉兰抿唇：“太后不打算救她？”
懿兰只是朝她挑眉，像在反问：你说呢？
嘉兰明了，默了默才道：“……若将来我有什么事……”
“哀家认识的嘉嘉不会做鱼肉百姓的混账事。”
“……若事关太后娘娘的利益，妾身的性命，轻如鸿毛，是么？”
懿兰顿了顿，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
嘉兰却轻笑了一声，没再问什么，领着承瀛行了礼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