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归梦第十回  鸟投林妙玉始返乡  晋宗堂黛玉决持家节选

    ……两个婆子四处略看了,才打着火镰,不想凭空一手只抢了去,方见有人来了跟前竟未觉察,紫鹃吹熄了火星斥道:“作死!天干地燥的,乱点的什么火呢,只尽偷懒受用竟全不顾上头的话!”紫鹃眼见得已到了出头之日,因仗着先声夺人,以增黛玉气魄,见婆子做了这样丑事却也可恼。黛玉冷眼先只看着,因见紫鹃摸样,倒抿了嘴只瞧笑话。这两个婆子中一个乃的宁府里的,因与惜春奶娘有些瓜葛故得了此差,见紫鹃并非平儿,总想没碰到正经管事的人,惊恼之下却也心里不伏,遭了平空训斥之辱又心机告破之羞,只暗自盘算脱身之策。荣府里的这个婆子因见是黛玉忙只称了“姑娘”道了恼,只道自己老背晦了。宁府中的也便假色陪笑问了好,口里伏了错,只等黛玉紫鹃二人离去时,却转身抢步往惜春处飞跑的来告状,因思本和惜春同出宁府,惜春定有互己之心。等到了惜春屋子外头又拉了一个平日交厚的丫头,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向惜春谎称委屈。说的是“一个丫头,全然不把这里的小姐放在眼里,只在近处大呼小叫,如拿了反叛一般,跑来廖凤轩作威作福”,事故且不提及,只是诌道:“表小姐倒也没怎么样,只是那丫头竟嚷说的什么,我和那伴儿原是在鬼鬼祟祟的偷这里的东西,究竟那筐子里只有姑娘使过的废纸和除草败叶罢了,费力的装了才要去倒呢,竟叫那丫头一脚只踢了散乱,道是有贼赃凭他只查检查检。姑娘不信,只劳姑娘亲去看了便知。”惜春渐听了端倪,只觉事出蹊跷,且性孤高,从不容人小觑落了诽谤。半日怔叹道:“若真如你们讲的,这还了得,这个府里竟住不得了!”因命那婆子带路,只往事出之地亲看视一回。一路只忖如今府里止他一个只待字闺中了,终究和这边隔了一层,竟是山雨欲来之势,倒不可不防祟患于未然也是个长远之计。宁府这婆子凭了经年的知识,意谓一不做二不休,使此恶人先告状,又倒打一耙并血口喷人此等连环险计,竟只把自家撇脱了,又欲一泄胸中疾恨,意止报复。等到走至那一处,惜春看时,见自己使过的笔墨费稿与些枯枝散叶堆了一地,一个竹筐远远滚落一旁,又兼婆子道是被指偷盗,倒也可气,再不想是婆子原自倾倒了只为偷懒的。惜春略看了因往回来,只细问了丫头如何摸样,婆子自依了紫鹃形容装扮作述。惜春点头,暗想能多大的事,究竟也不曾做贼,只心里有个尺度罢了。一路上惜春道:“宁可少生一事,究竟搬来西府也不是尽着添恼来的,别人指你偷东西,我只知你清白就好,难不成一个丫头竟越了我来管你,只打了你不成?”婆子便道:“姑娘自然心眼托实,一副慈悲心肠的,底下却不知人家是为的铃压姑娘,还单指着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来的。”惜春道:“你只好作了未雨绸缪的的心计,依着我,倒不可偏信了你的话去。”婆子便赌身发誓,又一番喋喋不休,只道“原也不是管家奶奶的人,却只管自专拿捏呈大的,分明是欺负廖凤轩无人,白给一场气受。”说话回来,惜春一进屋子,赫然看见黛玉已坐下只等他。正思林黛玉如何绕道院子后头一带,又只进了大门来他这里,才刚自己分明去了那头,并不曾觑见他主仆身影。因林黛玉时下将和宝玉成亲,更是一家人了,惜春便笑问了好,道:“林姐姐来了,我平日也懒得出屋去,竟有日子也没去找姐姐说话。”又向丫头道:“瞧我不在,也不先倒了茶来。”黛玉笑道:“是我叫只等等你的,若你再不回来,我恐怕又去了呢。妹妹不必问着丫头。”彩屏早打茶上来,惜春坐了道:“前几日妙师傅和宝哥哥可是往姐姐那里去的?妙师傅只专意要瞧瞧姐姐呢,”林黛玉闻听不觉只寻看向紫鹃,见紫鹃摇头,遂笑道:“这又是几时的话?我也有时日竟未见了那妙玉,恍惚听他欲离了去呢。”惜春也不好再说,加之婆子的话,倒觉黛玉是有备而来,只思女孩儿一但婚配,便也作怪作派,未知林黛玉乃出类拔萃的,如今眼见是这里的当家奶奶了,只未进屋子已妄生事端,竟是来端然奚落他去不成?心里想着面只冷笑,便只等黛玉说话了。黛玉吃茶只顾笑道:“今日太太去我那里,说起凤姐姐也不好呢,太太的意思命我也操心管管家里的事务来。因我想早日里你三姐姐在时也曾代凤姐姐理会过些琐事的,因宝姐姐和大嫂子也帮衬着,所以我只这会子来,想同了你也商量商量,若四妹妹耐的叵烦,你我姊妹二人也可托赖着操了心,可使太太省心,也能小帮凤姐姐的点子忙。”惜春听了这样,只怆了方才婆子一番话,心里想到是:怪道先来我这里,打量是得了上头的抬举才查检廖凤轩有无贼的,原是新官儿上任三把火的典范了。只觉既是寻了这里晦气的,何必惺惺作态,做出让着我的样子?只思林黛玉原不是这样人,如何有了婚约也鬼鬼祟祟起来?可见妇人心恶是不错的。便定色道:“原来林姐姐竟只拿我还当个人的,我却自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凭你化了多少心思,只可惜我竟要辜负你的痴心了。”黛玉一听惜春话头不祥,且作出小姐的款段来,更觉自己只因和宝玉作了亲,才该了遭此小姑子如此奚落的,却哪里知道方才那婆子的公案。只好忍了问他话出何因,陪笑道:“我也不过是顺从太太的意思,又知四妹妹并不是那起憨头憨脑,只顾不了各人的人。我即知了妹妹的意思,这会子竟不能多留了,也请妹妹只管各人保重日子,算是我今日来白问问你。”惜春冷笑道:“你原是个精细的人,既知白来问我,倒不如不来的好。没的看我这里的人也不象好人,倒叫你瞧见了生气。”黛玉本绝顶聪敏,隐隐的看见方才惜春只和那个婆子一起进院,惜春立意如此必是遭此刁奴挑唆怂使的,且如今合府仅此一个小姐,作罪了不好,奴才的事故倒可罢了。思此便起身作辞道:“我那里也是正忙着针线活儿呢,也不赖着这里耽搁妹妹作画儿了,我竟回去了,明儿再来和妹妹说话罢。”紫鹃一旁站着因再忍不住,只把手里火镰递给黛玉,向惜春道:“四姑娘,方才……”黛玉暗暗跺脚禁他不及,遂将火镰搁了桌上道:“哎哟,我竟忘了,我和紫鹃才来经过后头假山那里竟捡了这把火镰,想必是你们这里哪一个人不小心丢落了那里的,亏了紫鹃提醒了我。”惜春只坐着道:“想凤姐姐也有个平姑娘,如今紫鹃也竟是你的张良韩信了,你忘了可有什么要紧,横竖有他帮衬你,又会大呼小叫,又能一眼看出哪个是作贼的,岂不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还有神通?!”紫鹃还欲向惜春解说,黛玉因使眼色止他,道:“他一个丫头,你又何必这样夸他,倒使他也禁不起。”说话忍气忙告辞就走去。惜春坐看他二人眉眼弄鬼,也不送黛玉,本欲再加上几句话,却见匆匆只去了,因觉好气又好笑的,自己闷坐一回,往案前拿起支小染色笔来,因在纸上使彩墨写下:     任人妄醉我独醒。     卜得三生上前程。     昔日唐寅自嘲疯,     未必方外无净土。     那宁府的婆子只在门外伺候,因偷听屋里说话,及见了黛玉紫鹃狼狈而去,便暗自庆幸,偷喜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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